《[复联]大营救》羊笔笔羊

98、西塔尼的末日(VIII)

　　那是一个庞大、呈椭圆形的巨物，粉红色的组织像核桃仁一样褶皱凸起，并缓缓起伏，就好像这天杀的巨型脑仁还需要呼吸一样。
　　持续不断的轰鸣声敲击着托尼的耳膜，让他脑袋嗡嗡作响。当托尼爬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处在高空的某条金属走廊上，手里还拿着法杖。
　　“我该怎么办？”托尼大声问道，但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质问谁。也许他只是在问自己。
　　因为托尼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他是钢铁侠。
　　他生来就是要飞翔的。
　　就像应和这一想法似的，一片片盔甲朝托尼飞了过来，因为如果这是幻觉的话，托尼的想象力可丝毫不逊色于超级反派。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设计过得每一个——好吧，至少清清楚楚记得大部分——钢铁侠战甲的细节。
　　但眼下，出现在托尼脑海中的最为清晰的，却是史蒂夫曾画给他的那幅画：中世纪骑士翱翔在天空中，混合了一点点复古，还有蒸汽朋克。
　　上帝啊，他爱他。
　　托尼展开双臂，任由钢铁逐渐包裹自己，钢铁意志，而霍华德没有说错，斯塔克家的男人都是钢铁铸就的。
　　最后一块面甲覆盖住托尼的脸，透过狭缝，钢铁侠的视野从未如此清晰。托尼往前踏了一步，战甲熟悉、流畅的动作就像失而复得的老友。
　　托尼举起法杖，纵身跳下了金属走廊，喷气靴踢起来，加速他的向下冲刺。托尼对准“矩阵”的大脑，将法杖狠狠刺入那团粉肉的中心。
　　那触感不像是用棍子戳泥巴，但毫无疑问托尼的确是戳进去了。他的喷气靴还在提供向下的冲力，但那是没必要的。
　　眨眼间，托尼就陷了进去，陷进了“矩阵”的大脑。他的盔甲仍在，但钢铁侠视野眨眼间就变成了一片漆黑。法杖也许仍在发光，但那些烂肉阻碍的光的传播。
　　托尼身处黑暗。
　　这不该如此令人不安的，因为托尼知道进攻得手是什么感觉，他听得到“矩阵”垂死的哀鸣，使得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变得高亢、刺耳。
　　但淹没在柔软而没有着力点的组织当中，就像是沉入深水。黑暗、黑暗、没有氧气。
　　托尼仍在下沉，他感觉得到，但又也许只是错觉。“矩阵”的哀鸣声变得更尖锐了，而他不能停止，必须继续向下。但那持续不断的压力，被挤压、被吞噬。
　　感觉就像溺水。终其一生，托尼未能摆脱的恐惧就是溺水。在阿富汗遭受水刑只是无尽噩梦的开端。
　　他是否还在那里？
　　他是否从未真正逃脱？
　　但托尼找到了史蒂夫，或者史蒂夫找到了他。在那艘叫做天杀的“九头蛇号”的船上。而就在托尼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史蒂夫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坚定、执着、明确无误。
　　“我抓住你了，托尼！”史蒂夫说，“我在这里。呼吸！”
　　托尼猛地吸气，就像吸入所有的现实，他蓦地感觉到了史蒂夫紧贴自己后背的身体，强壮、温暖。史蒂夫的双手从后面抓住托尼的手腕，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帮助。
　　当托尼的视线稳定之后，他看到了杰克·休斯的尸体，法杖的末端刺入了休斯的胸口，但没有血流出来。
　　史蒂夫仍握着他的手腕，他的声音在托尼耳边起伏，像是归航的号角、迷雾中的灯塔。
　　托尼需要重修语言学。
　　“没事了，”史蒂夫还在对托尼说话，温言哄劝，像是怕吓到托尼，“你可以把手松开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托尼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史蒂夫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掌紧握着他的，而法杖在他手中像是一根灼热的铁棍。
　　“没事的。”史蒂夫在他耳边一遍遍说道，“你可以松手了，托尼。”
　　托尼踉跄后退了一步，他还是没能松开手，因为肌肉完全僵硬了。但当他后退的时候，法杖也跟着抽了出来。紧接着裂纹从法杖底部开始蔓延，眨眼间就在“咔嚓”声中碎成了一地粉齑。
　　史蒂夫抱着托尼后退，同时大喊：“克林特！”
　　一支箭“嗖”的从托尼耳边飞过，直直插入休斯尸体的胸口，插入“矩阵”的核心。托尼看到箭尾快速闪烁的存储装置，一格一格逐渐亮起。
　　那是杀死“矩阵”的武器，将它从人类躯体中吸出来，然后彻底粉碎。
　　托尼踉跄了一下，但史蒂夫扶着他，抱着他，他们从“矩阵”面前推开。托尼仍未完全摆脱在幻觉中看到的会呼吸的大脑，他不该知道那是史蒂夫曾经在极地矿洞中见过的“矩阵”的变体，但他就是知道。
　　他们灵魂相通。
　　“滴”的一声，箭尾的存储装置停止闪烁，每一格都亮了起来。
　　工作完成了。

　　“唔，这倒是比想象中的简单。”娜塔莎轻哼了一声。
　　“你管这叫简单？这可是九死一生，女人。”克林特的声音犹带喘息，疲惫、苍老，但却难掩喜悦之情，“天杀的，我们做到了，塔莎。他妈的任务完成了。”
　　托尼转头看了一眼，看到克林特缓缓垂下了手臂，而在他身旁的娜塔莎举步向前。
　　“任务完成，也得等到这家伙彻底歇菜。”她说着伸手从尸体的胸口把箭拔了出来。
　　“现在就只有能量盘需要……”娜塔莎回头对史蒂夫说道，但她的话未能说完。
　　在极短的瞬间，托尼像是透过已经破碎的幻境看到曾经的那个娜塔莎，那个在沃米尔舍身就义的娜塔莎。苍白的脸颊与披散的红发。
　　眨眼间，箭尾的光疯狂闪烁起来，亮起的格子飞快消失，因为“矩阵”正拼尽最后一点能量转移到另一个躯体中去。
　　“不要！塔莎！”克林特冲了过去，他抓住了娜塔莎的肩膀，而娜塔莎也抓住了克林特的。
　　阿菲契的诅咒。
　　那一刻，克林特看到了娜塔莎的眼睛，在被“矩阵”诡异的红光覆盖之下的柔和的棕色，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之中的命令。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杀伐果断。
　　这就是他爱的女人。

　　“等等！”托尼喊了起来，他就像有了该死的预视力一样预见到了克林特要做什么，恐惧像是冰冷的铁爪紧握住托尼的心脏。
　　不，不要再来一次！
　　但克林特已经握住了娜塔莎的手腕，他没有尝试抢夺箭支，而是直接调转方向，将那支尾部再次熄灭的箭直直刺入了娜塔莎的心脏。
　　“噗嗤”一声，温柔得像是花开的声音。红光骤然消失。娜塔莎唇角似乎扬起一丝微笑，但托尼看不清。
　　克林特看得清。他一只手抱着他的女人，另一只手抓着那支该死的箭，当每一格都重新亮起之后，他直接捏碎了那个存储装置。
　　地底传来一阵轰鸣。
　　史蒂夫上前一步，“克林特。”他说，“任务还没完成。”
　　“我知道。”克林特听起来很冷静，但他把娜塔莎的身体放在地上的动作很温柔。然后克林特转过身，从腰间抽出那个古怪的仪器朝托尼走来。
　　史蒂夫挡住了托尼。
　　“我需要他的能量印记。”克林特看着史蒂夫的眼睛，“让开，队长。”
　　“你说过这会造成脑损伤。”史蒂夫咬紧牙关。
　　“造成脑损伤也比要了他的命强。”克林特跺了跺脚，不是为了表达情绪，而是为了强调他们的处境，“火山就要爆发了，但至少我能关闭能量盘。我需要托尼那份能量印记。”
　　“没门儿。队长，让开。”托尼抓住史蒂夫的肩膀，但他没往用力旁边推，他把最终决定权交给史蒂夫。
　　史蒂夫艰难地吞咽。他脑海中闪过幻觉里斯塔克对他说出“阿菲契的诅咒”时的神情。爱是弱点，这就是这个该死的诅咒想要表达的。
　　你爱的人会成为你的弱点，阻止你去做正确的事情。
　　但那不是真的。史蒂夫从来都知道人性的弱点，但他从未因此放弃对人性的信心。
　　地面再次颤抖起来，热气蒸腾着，扭曲着空气。
　　史蒂夫让开一步，让托尼上前。

　　“我们一起。”托尼朝克林特伸出手，“相信我？”
　　克林特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会要了你的命，小鬼。”
　　“相信我。”托尼没有把手放下，他也没看史蒂夫，但史蒂夫感觉得到托尼这句话也同样是说给自己听的。
　　克林特终于扔掉那个仪器，上前抓住了托尼的手。
　　“要是搞砸了，那就地狱里见。”他对托尼笑起来。
　　托尼回以同样的笑容，紧紧握住克林特的手，“准备好了吗？”
　　“火山还是会爆发。”克林特说，“如果你疯狂到不准备关闭能量盘的话。”他到底还是猜出了托尼要做什么。
　　“我知道。”托尼耸了耸肩，“不是我第一次玩火了。”他终于转向史蒂夫，眼神温柔起来，“别走开，队长，待会儿还指望你捎我一程呢。”
　　史蒂夫默默点头。
　　然后大地骤然轰鸣。那是能量盘转起来的声音，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淹没所有其他一切。史蒂夫努力站稳脚跟，在骤然模糊的视线中试图捕捉托尼的身影。他不算完全明白托尼的计划，因为托尼的计划总是那么疯狂。不管拉比说过什么，不管拉比认为托尼的灵魂有多坚不可摧，史蒂夫都知道那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调动足以用“远古”称谓的巨大力量来毁灭敌人只会造成同归于尽的结局，而史蒂夫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托尼要的不是毁灭。他曾是武器开发商，他曾经设计过最为致命的武器，但托尼·斯塔克从不是杀戮的忠实粉丝。
　　他要的是拯救行动。
　　托尼要的是大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