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大营救》羊笔笔羊

94、西塔尼的末日(IV)

　　“我得去找山姆。”眼下，在热烘烘的血腥味和草木烧焦的糊味儿中，巴基对史蒂夫说，“我会去找山姆，他不会跑太远的。然后我们会驾驶飞机靠近火山。”
　　“嗯，还来得及。”克林特一边听一边点头，他正从随身的装备袋里取出古怪的仪器，贴着斯通冰冷的额头不断扫描。斯通的眼睛仍旧大睁着，饱含面对猝不及防的死亡刀锋时那满溢出来的恐惧。
　　巴基于是用没握着枪的手拍了拍史蒂夫的胳膊，说道：“我去找山姆，队长。你也有你的任务，找到那个雇佣兵，夺回他从斯通那里抢走的东西。记得小心狼群。”
　　“我知道。”史蒂夫点头。他真的知道。找到杰克·洛克利，从杰克·洛克利那里抢回来不管究竟是什么的东西——他们都没能看清洛克利杀死斯通之后从尸体上拿走了什么。
　　应该是某种重要的东西。
　　但洛克利也可能只是为了引开史蒂夫。
　　尽管他们几人其实是被狼群冲散的，可史蒂夫就是无法摆脱这种感觉：洛克利想要阻止史蒂夫靠近火山。
　　“嘿，狙击手。”克林特这时朝巴基说道，弓箭在手中搭着，“我可以帮你放个信号，你觉得山姆会顺着声音找过来吗？”
　　“试试总没坏处。”巴基回答，“别把狼招来就行。”
　　于是克林特弯弓搭箭，朝天放了一支哨箭，尖锐的哨音拖得很长，尾部的红色信号灯直冲夜空，像是逆行的流星。
　　“好了，孩子们，现在我得走了。”克林特收起武器，冲巴基笑了笑，然后朝史蒂夫伸出手，“祝你好运，队长。”
　　史蒂夫握住克林特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他想说点什么，但没有任何话从脑海中冒出来，好的坏的都没有。于是史蒂夫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克林特。

　　克林特轻装简行，跑得很快，身上的手电筒甩出迷离的光路，忽左忽右，如同不可捉摸的命运之线。
　　他知道自己的屁股大概会在这之后好好抱怨一通：上了年纪的人不该跑这么快，有没有强化身体都不该。但眼下保护屁股可不是优先级最高的选项。
　　他在心里叹息，因为这一切的发展就像落入既定轨道。被狼群包围算是意料之外，但克林特有弓有箭，绝不会束手待毙。他只是没想到斯通还是死了，在他费劲千辛万苦找到那个龟孙子之后，那个狡猾的雇佣兵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割开了斯通的喉咙。
　　当然也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如果不是当时起火了，如果不是他和队长都以为山姆·威尔逊马上就要被狼群生吞活剥了，杰克·洛克利是不会有机会杀死斯通的。但搞不好那孙子一直在等待下手的机会。
　　现在他们还没输，但克林特知道，等告诉塔莎他把斯通的能量印记趁热乎给转移到了自己的大脑中之后，他可爱的妻子肯定会发飙的。
　　尽管娜塔莎发起飙来很安静，但只有了解黑寡妇的人才知道那有多吓人。
　　非常、非常吓人。
　　克林特尽量不去担心，他一边跑一边吹起了口哨，小曲属于他的早期人生。哈，其实那会儿他也快三十了，算不上年轻，却又刚刚坠入爱河。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岁数，克林特看四十岁的人都像孩子。
　　老了就是老了，但到老还有机会完成任务，这可不是别人能羡慕得来的。
　　克林特继续加快脚步，他已到达森林的边缘，看得到远处耸立的火山。如果不出意外，塔莎会在那里等着，他就有机会再见塔莎一面。
　　眼下，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重要。
　　在这个灵魂伴侣的世界中，克林特毫不怀疑如果他们是原住民的话，自己和娜塔莎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然不是说这个世界的克林特和娜塔莎就一定会走到一起，但他和塔莎已经经受住了命运的考验，不是吗？
　　在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不是坠入爱河的那一段儿，那可比最开始还要开始。
　　克林特想起他们的世界刚被“矩阵”毁灭的那阵子。复仇者的第一次彻底失败，败得如此彻底，以致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克林特甚至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几乎都死了，钢铁侠，美国队长，都是曾经令坏蛋望而生畏的名字，消散在尘土和时光之中，不复存在。
　　是娜塔莎拉了他一把。他们相伴走到今天，简直像个漫长的奇迹。克林特毫不怀疑，如果当初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他早就把枪管塞进嘴巴里了。其他世界和“矩阵”都可以去死，毕竟死人才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呢。
　　但他没有。多幸运啊，在诸多的不幸之后，娜塔莎把他留在了身边。克林特并不天真，他知道黑寡妇不是儿女情长的类型，他甚至知道，假如是娜塔莎一个人活下来的话，她就不会吞枪自尽。
　　那个女人比他们所有人都强悍。
　　就像应和心中所想一样，克林特抬起头，借着星火般的光亮在火山脚下看到了娜塔莎，站得笔直，扶着似乎已经垮下来的拉比。托尼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拉比那该死的法杖。
　　看来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克林特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踩上火山旁那些带着玻璃质感的深色岩石，其上的流纹如同晦涩难懂的外星文字。

　　“嘿，老鸟儿！”托尼朝他挥了挥手，表情僵硬，努力掩饰不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队长去追雇佣兵了，巴恩斯去找山姆了，山姆会开飞机来接应我们。”克林特言简意赅。
　　“斯通呢？”娜塔莎问，但克林特都不用开口就知道娜塔莎其实已经猜出了答案。
　　他耸了耸肩，说道：“死了。”
　　“那怎么办？”托尼呆呆地说，“我们需要斯通，不是吗？”
　　娜塔莎盯着克林特。她的脸颊苍白，嘴唇紧抿。克林特其实很想看看妻子的笑颜，但眼下想不出什么巧妙的笑话，而且娜塔莎笑点太高了，非常不好逗。克林特愿意接受挑战，不过时间紧张，只好等下次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你吸收了他的能量印记。”娜塔莎说。
　　克林特故作轻松地点点头，“那家伙已经死了，所以应该不会介意这一过程中导致的脑损伤。”
　　“什么？”托尼插进来，“你吸收了他的能量印记？像是，插了根吸管然后吸过来了？”
　　“噫，比喻很烂，但事实没错。看起来咱俩要组队了。”克林特冲托尼歪嘴一笑，“别担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托尼猛地转向拉比，但说话的却是娜塔莎。
　　她说：“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塔莎。”克林特开口，深深的呼吸，然后声音勉强稳住了，“塔莎。”
　　娜塔莎看着克林特。克林特沉默了片刻，又笑起来，说道：“那好吧。”
　　“那好吧？”托尼瞪着他俩，“你们知道这是在玩命吗？这很可能是单程票，进去就出不来了。”
　　“所以我们一起进去。”克林特说着拉起娜塔莎的手，在手背上重重亲了一下，终于还是换来妻子的一笑。唔，宝刀未老。

　　托尼不想笑，托尼觉得头疼，但他除了头疼之外，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跃跃欲试的感觉。
　　夜色仍旧昏暗。这大概是黎明前最后的时刻。法杖在托尼手中安静不动，银光呼吸般忽亮忽暗。但那只是表面上的，他感觉得到那种躁动不安。
　　快些，再快些。像是无声的催促。
　　“那就走吧。”他没好气地扶起拉比，“告诉你们，就为了爬火山这一遭，我也要活到他妈的《指环王》上映。但我可不会背你，拉比，因为你不是弗罗多，我也不是你的跟班。”
　　克林特在他身后哈哈大笑起来。
　　法杖配合着轻吟，但托尼怀疑那声音只有自己才听得到，就像史蒂夫才会感觉到振金盾牌在手中的轻微振动，像是有生命一样。他一只手扶着拉比，另一只手举起法杖在身前，就这样大步朝火山上走去，一路上小心避开气孔。
　　碎石和灰渣不断滚落下去，被托尼远远抛在身后。他没有回头去看鹰眼和黑寡妇是否跟上来了，他知道那两个家伙一定会跟上的。
　　他只是没料到自己能走这么快。
　　因为法杖，当然了。托尼心里清楚，法杖不是翅膀，但当托尼握着法杖的时候，他几乎能够感觉到那股向上拉扯的力，带着温度，并不灼人，也不冰冷。银光渐渐从纹路上满溢出来，驱散黑暗，盘绕着托尼的手指，蔓延过手背，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衣袖里。
　　拉比的头低低垂在胸前，如果不是他的双腿还能跟着摆动，托尼都要怀疑自己拖着的是一具尸体了。因为拉比的身体变得像冰块一样，就像他的生命力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迅速消耗。
　　托尼尽量不去想这跟拉比把自己的法杖给他有没有关系。正如他尽量不去想那个灵魂伴侣的比喻，不为什么，只是太诡异了。
　　但这并不是最诡异的。当他们真正靠近火山口的时候，拉比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并抬起了头，就像一头老熊从冬眠中苏醒。
　　“安拉窃那，”他说，而托尼一个字都没听懂，只听懂了那语气中深藏的怀念，“哈鹿塔，哈雷希。”
　　“我听不懂。”托尼如是说道，但怀疑拉比这番话根本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拉比果然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站稳了，然后轻轻推开了托尼，自己朝着火山顶端走起来。这个高度的山坡相当陡峭，如果不是法杖，托尼根本不可能靠两条腿爬上来，而拉比更是在推开托尼之后第一步就摔倒在地。
　　但他骄傲地拒绝托尼的帮助，顽固地四肢着地向上爬去。
　　托尼不知道这算不算仪式的一部分，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友，然后就被自己所在的高度震惊了片刻。
　　他不恐高，但此时此刻，托尼仍感到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克林特和娜塔莎是在靠工具往上爬，比托尼慢很多，此刻看上去就像灰黑色斜坡上的两个小点儿。
　　托尼想过要不要回头去接那两个人，但觉得黑灯瞎火的，自己万一失足滚下去，更可能把他们直接撞飞。
　　于是托尼回过头，开始跟着拉比继续往上。尽管爬得狼狈，但拉比的速度实在是让托尼吃了一惊。他不得不小跑起来，才勉强在火山口追到拉比。而在这片崎岖不平的山顶上，山口的边缘几乎无法立足，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深坑就在下面，而拉比毫不犹豫地侧身滑了下去。
　　“喂，等等我！”托尼暗自咒骂了一声，跟着滑了下去，最后几步勉强直立起来，抓住了翻滚的拉比，硬是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该死，这个坑看起来光直径就有好几公里。冰冷的空气在这里变得滚烫，几乎使得鼻腔都要燃烧起来。
　　托尼极目远眺，但满眼除了灰黑色的石头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他把胸前挂着的手电筒拧到最亮，但还是只能看到石头。
　　“走。”拉比喘了口粗气，迈开了脚步，踉跄犹如醉汉。
　　托尼连忙跟上，感觉自己像乱石间努力找地方落脚的笨拙岩羊。拉比却像是回了家一样，每一步都明确无误，在明显不是为人类设计的火山口大步向前。
　　终于，托尼看清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那是火山口中央的又一个深坑，深不见底。
　　“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