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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踹晕 ...

  •   时间就这么一日日地跑着,魏德才去接了哨子们传进来的消息,正想入殿却被守在殿外的宫人使了个眼色,他脚步一停,微微叹了口气。

      “魏公公。”

      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魏德转身,瞧见一极尽态妍的年轻美妇款款而来。

      那月华锦上的紫牡丹纹尽显雍容贵态,三千青丝柔顺地被挽成抛家髻,银凤雕珠镂花发梳在璨阳的余光下,焜昱错眩,就好比那九天耀阳一般,也彰显了此贵人的身份。

      魏德上前,微微曲腰,道:“奴婢请贵妃娘娘安。”

      “公公不必多礼。”淑贵妃抬了抬手,脸上含着笑,“本宫炖了碗山药红枣乌鸡汤,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魏德是建宁帝身边的老人了,是阖宫的太监总管。都道:“在这宫中宁得罪落魄的主子,别得罪势大的奴婢。”更何况还是陛下身边的贴心人?因此阖宫除了陛下,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了他。

      淑贵妃话中的友善一如既往,魏德却是道:“娘娘,还请稍等片刻,奴婢此时不敢进去,怕打搅了陛下。”

      经他这一提点,淑贵妃顿时明白了过来。陛下登基以来,为诸多政务所累,劳积于心,因此常有心绪不宁之时,更会偶尔梦魇,每到这时,陛下的心情便算不上好,像魏德这样贴身伺候的人,更是愈发小心谨慎,生怕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就惹得陛下更不悦。

      淑贵妃见识过陛下梦魇后发怒的模样,因此也不敢催促,只得记下魏德的好处,安静地候着。

      寝殿中,建宁帝伏在桌案上,再一次被困在了梦中。

      “阿琬,阿琬,这屋子可好看呀!”

      少女推开窗子,将上半身探了出去,又抬起了手,像只小喜鹊、惊喜地道:“是芙蓉,好多,好香啊,是你特意为我种的吗?”

      “是,孤知道你喜欢芙蓉。”

      建宁帝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像如今这般日复一日的深沉,而是透着一股年轻的朝气,含着期待,含着取悦——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1】。孤不是帝,送不了你黄金屋,只有这间太子府最好的屋子和满院的芙蓉,妄图博美人一笑。阿榕,你可喜欢?”

      “喜欢!”少女用含着灿星的双眼回眸朝他笑着,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纯善、稚气的笑容,属于这朵世间最明艳热烈的芙蓉花。

      “阿琬,我真喜欢你。”少女扑过来将他抱住,用大胆直白的眼神看他,朝他撒娇抱怨,“你怎么还不娶我呀?”

      他心里高兴,也有些好笑,赶忙哄她道:“乖,孤也想早些娶你,可你是清白的女儿家,又身份贵重,孤不敢怠慢,必得求得父皇同意,亲自去西乐求亲。”

      “可是从大周到西乐有好长一段路啊,当初我偷偷跑出来,可是花了半个月才到元都呢!”少女不高兴地用脑袋去够他的下巴,小声道,“我们能不能偷偷成亲呀?”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他无奈地去捏她圆润的耳垂,“你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孤还怕你父皇听见消息后生气,不许你嫁呢!”

      少女瘪瘪嘴,声音闷闷的道:“好吧!那我再等等吧!”

      “哎呀,孤的阿榕这么恨嫁?”他笑着埋下脑袋,与她平视,又亲昵地去蹭她的额头,低声道,“乖,孤一定娶你。”

      “嗯,我最喜欢你,只喜欢你,当然想嫁给你啦!”少女大胆地亲在他鼻尖上,一瞬即分,看他诧异得瞳孔微睁,又像恶作剧得逞后的小孩,猛地推开他跑了。

      不知为何,他的阿榕明明在艳阳天下笑得那般的动人,他却觉得周遭陡然发寒,那是一种不知为何出现地极为猛烈快速、让人来不及防备和躲避的寒冷,像细小的针,无声无息又极为精准地从他的四肢扎进去,刺中了他的骨头。

      不,阿榕,别再走一步,快回来!

      他猛地上前,却只能踉跄着倒地,骨头里的针凝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把极小的锤,恶意地从他的心脏捅出。
      在这一瞬间,他痛不欲生。

      惊人的钝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耳朵,五感好像闭合了。他无法再看见阿榕明艳动人的笑脸,他试图去回忆,但记忆里一片空白,活泼可爱的阿榕从他的灵魂中被生生抽离出来。

      他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好似被雕成了一座石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夏秋冬,四季变换。

      “阿琬。”

      “阿琬。”

      他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却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声音——是阿榕,阿榕回来找他了!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刮过他的眼睛,他陡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一方栽满了芙蓉的太子府小院,而是坐在马上,僵硬地停留在一方朱红色城门前。

      那城门早已被闭合,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他迟钝地感应到什么,木然抬头,才发现拂过他眼睛的是一片玉色金绣芙蓉锦帕,随即用细小的动静在他双耳之间拉成一条绷紧的线。

      “啪!”

      他座下的马被鲜血喷了一脸,不安地后退了两步,连蹄子也跟着软了。他在那一瞬间差点从马上摔落,可地上全是血,根本没他能立足的地方,他在马上坐不稳,又不敢将脚踩进血里,他哭不出来。

      那根线,终究还是断了。

      魏德轻步走进来的时候,建宁帝依旧一动不动地伏在案上,他像是未曾醒来,可魏德却一眼瞧出他的轻颤,那是一种从灵魂向身体的各个角落传递而出的颤抖。

      是的,或许陛下从未醒来。魏德如此想。

      魏德如往常一般,刻意弄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动静,案上的人果然抬起头来。除了鬓间冷汗涟涟,再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方才在梦魇中痛苦过。

      “陛下。”魏德过去替他拭汗,语气如常,“贵妃娘娘在外面候着呢,陛下可要召见?”

      “让她进来吧。”建宁帝面色平静,等他转身走了几步才陡然道,“叫怀川——”

      他顿了顿,说:“叫容王入宫来。”

      魏德心下一跳,恭敬地应下了。

      不一会儿,淑贵妃走了进来,就当不知道他方才梦魇了,只说:“臣妾炖了碗乌鸡汤,陛下若不嫌弃,便尝两口,暖暖胃吧!”

      建宁帝点头道:“贵妃有心了。”

      淑贵妃心里一松,忙一边替他盛汤一边笑道:“能为陛下炖粥,才是臣妾天大的福分,臣妾的手艺没有御厨们好,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心意最重要,贵妃贴心,朕记着的。”建宁帝拿起汤匙喝了两口才问,“瑛儿近日可曾入宫来看你?”

      “那孩子,好几日都没见到他的人影了,臣妾想他想得心里发慌。”淑贵妃抱怨般地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听说他近日在府中读书,臣妾心里一听,哪还能不高兴?生怕叫他入宫,耽搁了他,做母亲的自然还是希望儿子能以正事为重。”

      “哦,是吗?”建宁帝放下碗,温和地看向她,“读书是好事,若他真的一心向学,朕也欣慰。”

      淑贵妃心里发虚,面上却娇笑道:“那孩子长大了,知道听话了,近来也懂事了许多,陛下就放心吧!”

      见建宁帝不予追问,点了点头像是还满意的样子,淑贵妃暗自松了口气,殊不知自己在这边违背良心、罔顾事实、夸得真诚,她那儿子却在宫外的另一处好生“懂事听话”了一次。

      ***

      今日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过二十一岁生辰,邀请元都所有的公子哥们一道上马场玩,江砚祈自然也在其中。

      江砚祈本只是想借此机会把自己“纨绔”的身份继续伪装下去,却没想到“在主角面前怒刷好感值”的天赐神机会如此精准地落在自己的脑袋上,于是还没得及感谢苍天眷顾,他就行动快过脑子,在一群小纨绔们殷切的眼光注视下、一脚踏进热闹的包围圈——

      “哟,我说马场上怎得就只有一群马儿在瞎溜达,马背上的人却一个两个的没了影,敢情热闹在这边。”

      江砚祈的声音不仅打断了边上诸人的窃窃嘲讽,也成功将中间那正唱戏的三位主角的注意一起吸引了过来。

      其中一人转头瞧他,不禁也“哟”了一声,夸张道:“我说今儿怎么喜鹊直叫唤,原来是给咱们小郡王捧场来了!”

      “我说姚世子,放什么螺旋夸夸屁呢!”江砚祈笑骂,“安王爷就在你旁边站着,你小子还拍爷的马屁,故意坑我啊?”

      “哎哟我的郡王爷,小的哪敢呐!”姚诠走过去把住他的肩膀,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道,“安王爷是我表哥,您就是我的福星,我奉承您一句还不行吗?”

      “成。”江砚祈笑着转开视线,顺势落到安王脸上,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又顺势下移,将眼神落到了安王的脚下,或者说——是被踩在安王脚下的人。

      “诶?”江砚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微微弯腰俯身,仔仔细细地看了那人一眼,“这不是容王爷吗?您这模样……是跟大地娘亲心连心?激动得连血都吐出来了?”

      “容王爷”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被那吊儿郎当的语气一渲染,就好像成了故意的挖苦和嘲讽,尤其是搭配上容“王爷”此时被人踩在脚下、脸色苍白、嘴角覆血的尊容。周边的人闻言嘻嘻哈哈的笑,好似正被人践踏的不是“千岁千岁千千岁”的王爷,而是那不值一提的蝼蚁。

      那一瞬间,萧慎玉好像看了他一眼,又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出现。

      江砚祈直起腰身,啧啧地道:“美人脸色好苍白,我心里疼得紧,王爷,卖我个薄面,让我做一回救美的英雄,行吗?”

      安王闻言嗤了一声,踩在萧慎玉肩膀上的脚猛地用力,让周围的人清楚地听见这一声令人耳酸的咔嚓声,他看着江砚祈,调笑道:“小郡王还是不改雄心,我这四皇弟的确生了张让人挪不开眼的好相貌,若是放去了花楼,怕是要卖个价值千金的分量,别说男人了,就是那京都里有些玩得开的贵妇人,也想买回去尝尝鲜。小郡王,你要人,拿银子来换啊!”

      萧慎玉发出一声闷哼,脸色堪比那刚糊的白墙,江砚祈见状吸了口气,心疼道:“好可怜呐!”

      眼看萧慎玉就要受不住了,江砚祈这祖宗又折腾了进来,姚诠正想出来插科打诨地活跃活跃气氛,让萧慎玉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下一瞬便见满嘴心疼的小郡王衣袍一掀,长腿一抬,毫不怜惜地踹在了萧慎玉身上。

      “噗!”

      萧慎玉猛地呕出第二口血,姚诠只来得及看清他那纤细浓密的眼睫毛孱弱地颤了一颤,下一眼人就晕死了过去!

      我|操,不愧是纨绔王中王,真猛!

  • 作者有话要说:  【1】李白《妾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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