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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中计 ...

  •   疏朗的清风从各个角落吹入易安院中,被逼仄的高墙围困在内,不得已发出凄凄的惨叫声。

      墨余站得笔直,他的双手看似自然下垂叩在大腿边,离得近了却能听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的咔咔声。

      在这一刻,他不害怕,只是有些遗憾。

      江砚祈在院中的石桌边落了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跟人密信来往、小院幽会、私通款曲被你少爷我抓住,有什么想法?”

      墨余没有心情纠正他错误的用词,说:“有些遗憾,我还没能真正为少爷所用,机会就已经用尽了。”

      如果说以前隐藏自己,跟在少爷身边,是为了向江裕尽忠,那么自从那夜“少爷”醒来后,他便起了向少爷尽忠的心思。清晨院中观刀,他仰慕少爷自成一派的刀法,打心底里崇拜这样的气势,他想心悦诚服地跟随少爷,可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任由人摆布。

      “你太实诚啦。”江砚祈不悦地看着他,嘴上却笑着指点,“你可以哄我,说你是去跟漂亮姑娘幽会的,明明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

      “少爷。”墨余苦笑了一声,“您愿意自娱自乐,我可不敢拿您当傻子。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命,何乐而不为?”

      江砚祈不满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残暴之人?”

      “少爷并非残暴之人,您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您该知道,若是不杀了我,对您而言是非常危险的,甚至对整个郡王府都很危险。”墨余走近了两步,看着他,“因为我知道您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还不到能够暴露的时候,至少您不愿意在此刻暴露。”

      “你分析得十分对,但是杀不杀你,怎么杀你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江砚祈睨了他一眼,“看在你觉悟这么高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咱们两两想换,一起不放心,如何?”

      “不。”墨余诚恳地看着他,“我的秘密牵扯太深,太广,少爷,这对您百害无一利。”

      “你不信任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还是你不信我不会害你,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江砚祈勾唇,轻轻地道,“你不确信我会不会害你的救命恩人——江郡王,我的父亲。”

      轻言细语,宛若一击重锤,正正砸进墨余心间。

      太细了,这个人的心思。

      墨余在心里如此感叹。他家少爷长着张与细心二字毫不相干的脸,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会下意识地觉得这真是位张扬肆意,爽朗烈性的少年郎,真是一双清澈含光的眼!可只要与他相处一刻钟,甚至是一句话的时间,就会彻底改变对他那片面的看法。

      小院迎来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墨余听见江砚祈似笑非笑的话——

      “墨余,你到底是谁的人啊?”

      墨余“咚”地跪下,沉声道:“以前是郡王的人,此时是少爷的人。我自来到郡王府,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江家的事情,未生出一丝背叛的念头,此为解释,也为发誓,若有半字虚言,天神公戮,死后堕入畜生道!但是少爷……实在是干系重大,我不敢有丝毫冒险,请少爷——原谅!”

      在那一瞬间,墨余眼神一狠,与神色陡然冷冽的江砚祈同时做出了动作——

      江砚祈一脚揣在墨余肩头,直将人踹翻在地,俯身呕出一口血来,那马上就要弑主成功的软剑也“啪”的落在地上。

      这动静传出了院门,靠在墙边抠手的桑榆吓了一跳,腿一伸就想进去,但一想到小余哥做坏事被抓住了,之前院里又出了墨多的事情,他就硬生生停住脚步,跑得更远了。

      当然他没忘记盯住不远处那群被赶出来的小厮和侍女。

      “既然是我的人,生死由我做主,未经我的允许就要抹脖子,你要造反吗?还有——”江砚祈冷喝,“只要还有一口气,武器就是你的命,把剑给我拿起来,握稳当了,再有下回寻死觅活的愚蠢做法,我就阉了你送去花楼跳艳舞!”

      墨余吓得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赶忙握住了剑柄,跪得笔直端正,快速道:“我再不敢有下次了!”

      “若不是我这腿今天受了点伤,直接踹飞你。”江砚祈不满地捶了捶轻颤的腿,“滚起来。”

      “是!”墨余听话地站起来,一脸关切,“这腿怎么又受伤了?”

      “驯马驯的,不过值当,我那爱马可是千里挑一的烈物,别说受点伤了,就是半条命也值当。”江砚祈忍不住有点想翠花,他叹了口气,转回正题,“跟你对打的神秘人,看出什么来了?”

      这就是不打听那秘密了?墨余暂时松了口气,正色道:“武功很高,我们俩谁都讨不到对方的好处。”

      “还把自己也夸一遍?”江砚祈呸了一声,“不要脸。”

      墨余羞愧地挠了挠头,继续说:“我俩打得凶,但他对我确实没有一点杀意,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砚祈拆台道:“人家要利用你,当然不想杀你。”

      “咳,这人先是将我引来,又把少爷您引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墨余蹙眉,小声哔哔道,“而且要查我的秘密,实在是不容易。”

      江砚祈甩了他一记冷眼,沉思了片刻,说:“自从蜀国公主一事后,暗中注视着我的可不少,但你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卫身份,就算要查你也不过是顺道一查,如果不是极为多疑细腻之人,绝不会费工夫去查你祖宗十八代。”

      “但这人就是能查到。我的身份造假造的十分真实,如果不是细细推敲、仔细琢磨,绝对看不出端倪;看出了端倪,如果没有极大的本事和耐性,也查不出什么,所以我至少能断定两点——他的势力不简单,还有他是彻底盯上咱们了。”墨余吁了口气,声音发沉,“我们在明,这人在暗,少爷,棘手啊!”

      “但凡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江砚祈也觉得棘手,有些人看似在明处,实则在暗处,明暗交接,数也数不清,好比那高高在上的皇族,建宁帝、太子、乃至容王;又好比他爹江郡王,还有一些未曾露面的人;甚至是府里的丫鬟小厮,路边的平民百姓……

      还有今日刺杀他的,暗中窥视的神秘人,一个两个都有可能。

      若要去查,去找,还真是项大工程。

      江砚祈在思索的时候下意识地抚上了腰间的玛瑙,隔了片刻才说:“一动不如一静,咱们等着,等他急了,自然要露出尾巴来。我现在最感兴趣的还是他特意让我发现你的小秘密,目的何在?”

      “有可能……”墨余猜测,“他想借主子的手杀掉我?”

      江砚祈不屑道:“你又不是什么金疙瘩,费力气杀你做什么?”

      墨余挠头,又道:“难不成是想利用我对付郡王府?”

      “此时此刻,你真的笨到让我惊讶。”江砚祈眼中的嫌弃化作同情,“如果真是,那打草惊蛇,他跟你笨到一个坑去了。”

      墨余抓耳朵,“是哦。”

      “他既不是想杀你,也不是想杀我,看起来也并不想用你的小秘密对付郡王府,那要么他是一个天生的搞怪精,费了大力气查到你的秘密就是为了让你忐忑不安,让你疑神疑鬼,要么——”江砚祈摩挲着玛瑙,惊疑不定,有什么东西好似一条游鱼,极为灵活地从他脑子里游了一趟,但他抓不住。

      为什么突然有人把主意打到墨余身上了呢,他想。因为他这个少爷从皇宫平安回来了,让那些怀着和建宁帝一样心思的人坐不住了么?

      那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去查一个“纨绔”身边的“狗腿子侍卫”呢?因为墨余不小心暴露了什么、让人察觉到怪异了吗?那是什么?脑子还是身手?可墨余之前将自己扮演成酒囊饭袋,在“江砚祈”身边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近日也都在府中,哪有暴露的机——

      江砚祈腾得站起来,手背随着心情爆出了青筋,差点将那珍贵的玛瑙流苏扯断,他木然地转头,幽幽地盯着一脸憨傻的墨余——

      “他娘的,我玩完了。”

      ***

      黑衣人矫健地翻过足足一丈高的院墙,转头就看见院中人正坐在石桌上埋头做活,手边放着朵纯白的佛见笑。

      他扯下面巾,呼了口新鲜的空气,赫然是纾俞。

      “挨打了?”萧慎玉头也不抬,仔细地雕着纹路。

      “没挨太惨,他也没捡着便宜。”纾俞走过去看他雕的花,老神地道,“虽说调查那小子花了不少的劲,但这结果也实在出人意外,也算值了。”

      萧慎玉不轻不重地嗯了声,说:“如何?”

      纾俞一边脱下黑衣,一边说:“小郡王去了,带着人一起回了府,脸上是半点怒气也没有。主子,我现在还没想清楚您玩这一出花样的原因。”

      萧慎玉有些嫌弃,不冷不热地道:“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江砚祈能猜出来就好。”

      纾俞拿出火折子,将黑衣点燃了一角,随手扔在了石板上,转身去求萧慎玉,说:“哎呀,主子,您就跟我说说嘛,您要不说,我心里跟猫挠了似的。要不这样,您屈尊降贵开金口点拨我几句,我就跟您讲今日元都新出现的一则趣闻。”

      萧慎玉屈尊降贵地递了他一个眼神,轻飘飘地道:“那若是没趣,你拿脑袋取悦取悦我?”

      “绝对有趣。”纾俞挤了挤眼睛,“关于江小郡王的,他要是无趣,您费尽心思查他做什么?”

      “好。”萧慎玉放下小刀,开了金口,“一个背负着那般大秘密的人,一个武功奇高也不算蠢的人,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就知道闯祸丢脸的纨绔吗?”

      “不会。”纾俞懂了一半,调笑道,“虽说这个纨绔生得忒俊俏。”

      萧慎玉俯身,将那纹路上的碎屑吹掉了,又拿出帕子轻轻擦拭,说:“其实墨余效忠于江砚祈也是因为江郡王,因此这一点参考意义不大,但一个出了名的暴脾气会在已经被贴身随从背叛过一次的情况下,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贴身随从瞒着他与人会见,还偶然发现这个随从竟然不是普通人、心里还藏着秘密后,半点不动怒,一路如常地回家吗?”

      “不会。”纾俞沉声道,“除非这个人有着超强的忍耐力,或者说他有魄力,不惧怕自己的贴身随从心怀秘密。所以主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这一个细节去判定小郡王到底是不是变了。”

      “不错,只是为了这个。”萧慎玉将雕刻完毕的玉簪放进木匣里,笑笑说,“我说了,如果他真的变了,就要把他玩哭,玩到死,好好偿还他的提点威胁之情。”

      “咳,主子,虽说我非常能明白您的意思,但您不觉得这样说很奇怪吗?”纾俞真诚地提醒,“很容易让人多想。”

      萧慎玉起身,说:“死人不会多想。”

      纾俞这些年被吓唬惯了,闻言嘻嘻道:“小的才舍不得死呢,我死了,您上哪儿去找一个经得住吓的二十四孝好下属?”

      “别贫。”萧慎玉说,“趣闻,说来听听。”

      “哦,是这样的。”纾俞清了清嗓子,将回来的路上从各张嘴里偷听来的话糅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句简单明了的总结话语——

      “小郡王有脔|宠了,还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两人当街同骑调情,风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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