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汉塞尔的小哥哥04 ...
-
方与泽的拥抱太温柔,温柔得就像胡云南一遍一遍回顾的美好。胡云南被这样的拥抱安慰了,他伸出手回抱着方与泽,满足于这一场幻梦。这一场梦让他接下来一个月即使继续面对那个不再爱着他的方与泽也能表面上心平气和。胡云南蹭着方与泽的肩窝开始撒娇,“你让我想你好不好?每天就想你一下下,好不好?”
方与泽不太拿得准胡云南是不是在说梦话,便只拍着胡云南轻轻地摇。
“你难受我也抱着你,我替你难受好不好?”胡云南再一次抱起了方与泽,小心地转了个心满意足的圈,往卧室的方向走过去。
胡云南这个样子应该是脑子还不太明白,方与泽想。这时候如果贸然点破,胡云南八成要陷入恐慌,说不定情绪起伏又作出什么花样来。方与泽在胡云南臂间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说道,“我困了,想睡觉。”他极力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淡淡看着胡云南,半命令地引导胡云南的行为。
但是两人毕竟分开了七年,胡云南的不安全感积累得太多,这时候只当方与泽生气了。他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不停道歉,“我错了,小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
胡云南回胡家是带着方与泽的,他精神状态不好,胡道京和胡湘之也乐得有方与泽陪着他,安抚他。不过那段时间方与泽的母亲刚过世,方与泽虽面上不露,心里却难受得不行。他身上有旧伤,因心情低落和饮食、睡眠不规律复发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那大概是方与泽人生中身体状况比较差的一段时间了,虽比不上之后的凶险和如今的蹉跎。
胡家物质条件当然远远好过出租屋,方与泽得到了相对良好的护理、胡云南也在方与泽的陪同下开始接受比较系统的心理干预。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两人过得还算逍遥。
但是人不可能一直逍遥。胡家到底家大业大,有些远房亲戚本就对胡云南回到胡家颇有微词,更何况胡云南还带着方与泽。
当方与泽第四次在胡家花园里遇见讲他闲话的亲戚时,他心里就已经明白,这绝对不是偶遇。这是人家特地讲给他听的,也是敲山震虎,试探胡云南。
方与泽把这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胡湘之。
“说我就是在说胡云南,云南还在养病,不便让他知道这些事。希望胡二姐让这些人知道冒犯胡三公子的后果。这事我之后也会跟夫人说一声。”方与泽说。“夫人”正是胡云南那位管理家中内事的大嫂。
胡湘之有些意外,按说方与泽算是胡家养子,又父母双亡,遇见这种情况息事宁人才最正常。她倒是没想过方与泽有直接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的勇气。
“你不怕人家之后背后议论你、给你使绊子吗?”胡湘之问。
方与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定回道,“忍气吞声他就不议论我、不给我使绊子了吗?”
胡湘之哑然。
“你们废了好大功夫才把胡云南找回来,想必也不是让他回来受气的。既然这样就借着这个机会给他立个威吧。”方与泽继续说。
胡湘之彻底没什么好说了。在她看来方与泽不仅有勇气,脑子也很灵光。他特地来跟她提起,八成是因为说闲话的人里面有她婆家江家两个不成器的妯娌。胡大嫂处理这些人的时候碰见这两人应当会有些为难,方与泽先在胡湘之面前提了,她若心在娘家,必然要出手帮助胡大嫂。小小年纪,一举解决了问题不说,还试探了她和胡大嫂,着实好手段。
想到这些,胡湘之开始有些担心自己那个精神有点毛病的便宜弟弟了。不过很快,胡湘之就打消了自己的担心。
胡云南趁着自己发病把说方与泽闲话的几个亲戚家的小孩打进了医院。据最先赶到现场的工作人员说,胡三公子相当威猛,发起疯来以一敌三揍得其中一个胆小的当场PTSD,见到大人来拉架恰到好处地翻个白眼就晕倒。打完人的胡三公子在医院玩失忆扮可怜,每天一副智商不超过四岁的模样挂在方与泽身上逢人就说“这是我小哥”。
胡大嫂惯常一副菩萨模样笑眯眯的,“小孩多热闹,有些打闹伤了不过是因为不懂事,长大了还是打小儿的交情最真。”胡湘之连风度都懒得装,直接冷哼了一声,扔下一句“没一个省油的灯”转身就走。方与泽不说话,胡云南病着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依旧每天拉着方与泽的手“小哥、小哥”地叫。
原来那时候胡云南就已经知道要哄着他、护着他了,方与泽想。他一直自认自己才是两个人里面那个“保护者”的角色,如今看来,倒是未必。
想起旧事,方与泽的眼睛有些酸。胡云南蹭着他的脸吻着他的眼睛,“小哥,在我梦里你就别哭了吧。你好好儿的别哭,我命都给你……就求你好好儿的……”
胡云南哭了半天,在方与泽的安抚下迷迷糊糊睡了。方与泽自己怕冷,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不想接近半夜的时候胡云南开始出汗。方与泽摸着他的衬衫已经透了,便找了自己的衬衣打算给胡云南换上。他解开了胡云南的袖扣,不意外地又看到了胡云南手腕、手臂上的陈年旧伤,有烟头烫出的疤、有小刀和钝器割出的纵横痕迹。最触目惊心的在胡云南胸口上,那里被人用烧红的铜丝烙上了一个“女”字和一个“表”字。这些伤在胡云南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刺眼,狰狞地诉说着不堪和屈辱。
方与泽用温水简单地给胡云南擦了擦身体,本想给他换上自己的衬衣,却不想胡云南这些年壮了不少,居然已经穿不进自己的衣服了。方与泽只好给他盖了毯子,自己翻箱倒柜地找陈炎之前留宿的时候没带走的衣服,陈炎虽然一直瘦得吓人,到底也是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衣服尺码不会太小。
好容易给胡云南换了干爽一些的衣服,方与泽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这一宿方与泽也折腾得够呛,他迷迷糊糊地正要躺在胡云南身边凑合睡一觉,便听见自己的电话响了。
“老三在你那?”是胡湘之。
方与泽轻声应了,便听胡湘之有点烦躁地问他,“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还能不能在一起?你今天给我个准话,实在不行我把老三打残了带走,也省得你俩互相折磨了。”方与泽尴尬地说不出话,只好转移话题,“罗素没在港城?”
胡湘之叹了一口气,“他在北市。”
方与泽立刻听出了不对劲,“出什么事了?”罗素是胡云南的左膀右臂,没有极特殊的情况他是一定会跟在胡云南身边的。极特殊情况只有一种,胡云南无法承担工作,需要罗素暂时顶上。以胡云南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定时定量服药是可以控制病情的。
电话那头的胡湘之回头看了一眼大哥胡道京,对方一边打电话一边冲她点了个头。胡湘之心一横跟方与泽说了实情:“老大站错队,集团现在不太好过。有人拿老三的生母做文章,现在那女的拿了人家的钱天天闹着要认回老三,弄得很不好看。”她说得简短,方与泽也听明白了。胡云南这次病情加重同他生母的刺激脱不了干系。
方与泽本人要比胡道京和胡湘之更加了解胡云南的生母一些,他不需要胡湘之多说什么就能猜到那个白长了一张脸的人渣能做出些什么撒泼打滚往胡云南旧伤疤上捅刀子撒盐的事儿。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方与泽问。
胡湘之也是恨得牙根痒痒,“现在暂时还不能动她,但是我和老大早晚有一天要让她付出代价。”
方与泽沉默。胡湘之的意思就是现在不但不能动胡云南的生母,胡云南本人也要暂时离开北市的生活圈子避祸,以防对方拿着胡云南的生母做武器往胡氏集团身上泼脏水。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到头来胡云南还是只剩孤身一人,这种情况下胡云南都没有彻底崩溃,还真是够可以了。方与泽懒得再跟胡湘之废话,只告诉对方这段时间自己都会陪在胡云南身边,让胡湘之把胡云南这些年的病历整理一下传真过来。
胡湘之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愉悦的笑,声音低哑而诚挚地对方与泽说了声“谢谢”。
方与泽没应,“你们不需要对我道谢,胡云南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是我的累赘,我也不是在为你们解除后顾之忧。”他看着床上胡云南孩子般的睡脸,继续说道,“胡二姐,我承认我们两个都很特殊、但是我们并不是寄生在彼此的身上。”方与泽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地作了总结,“您听说过鳄鱼和燕千鸟吗?燕千鸟吃鳄鱼的食物残渣,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心,但是我、我们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胡湘之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方与泽以为断线了,他拿起手机确认了下屏幕上的“通话中”,就听见胡湘之在对面说道:“我说这话好像有点自私,但是老三这些年过得确实太苦了,你既然决定要他就多心疼他一点……不信你看看他头发里面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