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传奇》断壁残垣

4、第 4 章

　　东海边。
　　女娃很不开心。面对波涛汹涌的海面，她感觉不到一丝壮阔之感，反而不时心悸，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邢大哥平时不是最反对自己找申吗，为什么几天前无缘无故叫我来这里呢，还说先别回去。她不笨，那几天凝重的气氛，分明是有事发生。可是她不能回去看，她没有法力，去了只是害邢大哥还要分精力照顾她。所以，无论怎么担心，她都不可以任性。好几次，她真的快忍不住跑回去。可是，一想到刑天有可能因为自己任性受伤，她就硬生生收回脚步。刑大哥，你快快回来啊！
　　“女娃，你在担心你的刑大哥吗？”海神申出声拉回她漫天的思绪。
　　女娃回过神，有些愧疚地看着海神申。这几天她只顾着失魂落魄，不免忽略了这位敏感的朋友。“对不起！邢大哥太怪了，我实在很担心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要紧。”刑天的情形，他再清楚不过。为了得到女娃，他不惜挑起黄炎两帝再次的战火。他不要总等到她偶尔想起才来看看她，他要完全占有她，让她属于自己。他布下这个局，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进行着。“要不要看看你的刑大哥现在怎样了？”
　　女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有办法？”
　　他微笑点头。手指着临近的一片海域，他喃喃念起咒语。海面顿时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先是缓缓转动，接着速度越来越快，漩涡外卷起了惊涛骇浪，而那个漩涡却奇异地平静，显出一幅巨大的画面。
　　“刑大哥！”女娃惊呼。
　　刑天身上的盔甲早已被鲜血染透，他以戚为支持，半跪在地上，双目仍有神地注视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公孙轩辕。女娃掩住口，以免惊叫出声。那不是将父亲赶出天宫的人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镜魂在哪？”
　　“笑话！天镜在天宫，你反到找我要天镜，说出去，不怕贻笑大方吗？”
　　“天镜在天宫，但镜魂，在炎帝之女体内，我没说错吧！或者我该问，女娃现在何处？”
　　“堂堂天帝，弄丢镜魂，竟卑劣到找一个小女孩顶罪，真真可笑。”刑天嘴上说着，心里却暗自惊疑，是谁泄露了秘密。
　　“你只需说，女娃在哪？”又一刀砍在刑天肩上，他却毫无反应，仿佛那是砍在别人身上。
　　“说！”又是一刀。
　　刑天依然不吭声。女娃已是泪流满面。“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女娃喃喃说着，无意识地迈开步伐。
　　申一把拉住她。“你疯了，你去只是送死。”
　　“那也比眼看着邢大哥死好。他要的是我，他要的是我。”她失控地大喊，“只要我出现，邢大哥就没事了。”
　　“你去根本无助于事。我有办法救他，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女娃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在这种时候跟自己谈条件。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这一辈子，留在东海，永远不得离去。”
　　女娃第一次发现，她以为的朋友，眼底有着狂热的情感。为了这份情感，他在她最危急的时候，威胁她。她含泪看着握紧武器的刑天，即使他的表情不痛不痒，可她知道，一定很痛。刑大哥，一个刚毅的男子，她深爱的神，永远只会笨拙地问“你今天过得可好”，但他的眼睛已经泄漏了太多的情感，淡淡的温柔怜惜，宠溺的包容，充满暖意。他们，注定有缘无份。
　　冷静下来。“好，我答应你。”
　　“镜魂，本无情无欲，是你给了它凡界之情，所以，天镜破时，它选择以你为主，不助天帝。”
　　可惜，女娃当时年纪尚幼，不能控制镜魂，突入体内的巨大能量四流窜，几乎，因此丧命，所以炎帝才下决心封住镜魂。
　　“你是镜魂之主，只有你，能使唤它,助刑天。”
　　“可是，它被封住了。”
　　“只要你自毁肉身，封印自破。我会帮你守住神灵，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你是说？”女娃哽咽，原来不死之身也有死穴，就是她自己。父亲跟邢大哥应该早知道了吧！却情愿迎接一场恶战，也不肯牺牲自己。“我知道了。”
　　缓缓走向深不可测的大海，脸上有哀痛，有坚决，有不舍，却毫无惧色。冰冷的海水冻彻了她的心，胸口越来越痛，意识却清清楚楚。她看到自己一点点脱离躯壳，看见自己泛白的身体慢慢地，像秋风中飘零的落叶，沉入东海。“镜魂，去帮刑天。”
　　整个东海掀起巨浪，撞击在海岩上，激起数丈高的水沫，发出轰隆轰隆震天的响声，仿佛，世界即将毁灭。海浪发出悲鸣，似爱，似怨，似恨，久久盘旋。“镜魂？”
　　一道白光自海底射出，直击战马上的公孙轩辕，而后径直飞上天庭，所趋之处，竟是天镜。镜魂终于归位，天摇地动，百鬼齐哭，妖兽隐匿，东南角缓缓抬升，洪水水势减缓，祥云密布，万民其呼。
　　“想不到，想不到……”海神申不可思议喃喃念到。镜魂竟然再次违反主人意愿，虽然它的确伤了公孙轩辕，却不为刑天所用，反而重回天镜。也许他们都小觑了镜魂的能力，除非它愿意，没人可以任意驾驭。
　　这边的刑天极力按下心中的不安。虚软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能量，他封在女娃身上的能量，怎么会再次出现，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不，千万别，否则他会恨死自己。恍惚中，他竟然看到女娃哀戚的凝视着他。不，他的女娃向来无忧，怎么会看起来这般心碎。
　　别胡思乱想。强敌在前，他要专心应付，才能保她安全。他强迫自己镇下心神，操起武器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对手。黄帝一跃躲开猛烈的攻势，随即还手展开攻击。一来一往，互不相让。重得神能的刑天犹如出闸猛虎，手中的武器犹如生命般灵活自如又虎虎生威。受了伤的黄帝逐渐感到吃力。
　　“刑天，我看你是个人才，若肯投降于我，自然会有重用，何必屈居于早已过气的炎帝之下。”
　　“屈居不屈居，由我说了算。炎帝宽厚仁义，堪称一代明君，不似某些抢人家国的无耻之徒。”嘴里骂着，手上武器也未停止。
　　黄帝也不恼，“天下本是有能者居之。炎帝已衰，合该我公孙氏兴起，取而代之，天道所在，何来无耻之说？何况方才天降瑞象，更证明本帝乃天命所归。”
　　提起方才怪象，刑天登时心神大乱。那道白光，似乎是镜魂。女娃到底怎么样了？就这一闪神，立刻给了黄帝进攻的机会。他一个转身，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心有旁骛的刑天步法开始凌乱，形势似乎在扭转。身上多出不少刀痕的刑天心系女娃，.又无法脱身，只能一心两用，一边应战，一边念起咒语。“焢掱逦喀，水晶。”空气微微震动，一个娇美的女孩缓缓浮现在水晶中，她的眼睛紧闭，神情平静安详，一动不动，四周是阴暗的海水。
　　刑天登时大恸，“啊——”他毫无防备地发泄悲愤，忘了一切，忘了跟前最强劲的对手，他只想，找回女娃。
　　公孙轩辕不知他为何如此失常，却明白这是出去劲敌的最好机会。手起刀落，断其首。
　　断首的刑天没有倒下，反而操起干戚发疯地乱砍。公孙轩辕，夺白帝帝位，又逼死女娃，他该死！滚落地面的头颅在吼叫，在怒骂，那双眼迸出的仇恨目光令黄帝不寒而栗。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何况是坚韧如斯、善战如斯的韧草。以刀为斧，公孙轩辕劈开常羊山，将刑天的头埋入山底，喝道：“封山。”
　　常羊山合拢了。刑天找不到他的头，依然盲目地战，依然挥动最亲密的武器。他是战神。战神，是不会停止战斗的。除非他倒下。
　　黄帝微微叹气。如此强悍的战神，他就是有心惜才，也留他不得。“天为乾，地为坤，天地四灵，听我之令，雷击。”
　　巨雷硬生生击向刑天。英雄的身姿，在此刻定格。挺拔的身姿伫立在天地之间，从不离手的干戚稳稳插在厚实的土地里，沾满鲜血的锋刃闪着冷冷的寒光。
　　深深看了刑天□□的身姿，“回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