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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浴 ...

  •   原本阮瑟今日就打算寻个借口去前院见赵修衍,也好问他借一日马车。
      没曾想他会先一步来到玉芙苑,惊诧之余,阮瑟便顺水推舟地依了他的话,上前一步,玉手滑过他衣襟,轻轻拨开柔软的银白狐绒,挑出系扣,垂眸认真看着衣绳。

      前些时日飘过一场雪后,上京冬日愈发寒冷。许是为了御寒,赵修衍已经换了一件更为绒密厚实的狐氅,连带着系带都紧实复杂不少。

      阮瑟自己都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上阮吴氏教给她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不论这衣带是系是解,不论这系法是简单还是繁杂,阮吴氏都手把手地训过她,甚至到了每日都要查验一遍的地步。

      恰是如此,此刻她能不费多少气力地看出解法,不至于在赵修衍面前太过露怯,以至于手足无措。

      周遭独属于赵修衍的迦阑香再度席卷而来,直教她回想起那日在书房、赵修衍捏着她下颔时的情景。除却铺天盖地的威压之外,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颤动。

      为免让赵修衍等太久,阮瑟敛好心绪,目光不敢有再多偏移,双手飞快地拆着衣结。

      不料她刚解了一半,就清晰察觉到赵修衍在她脸上轻抚。
      轻柔留恋,像一尾羽毛拂过侧脸,反复摩挲。

      只是羽毛并无温度,而此时流连在她面颊的手却很是熨人。许是常年持箭握枪,他手上还带着些许粗粝。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隐晦又直白,阮瑟知道赵修衍在看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做手中的事,可她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阮吴氏曾与她说的那些话。

      “柳州牧的儿子念了你好几年,今晚你且留在柳府。若是柳公子对你做什么,你都给我生生受着。”
      “柳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能跟在他身边是你的福气。你多迎合讨好着些,或许日后你的弟弟妹妹还要仰仗你。”
      “能被公子看中,也算得你命好。”

      或许真的是她命好,如今站在她身前的人不是柳州牧的儿子,而是位极人臣的雍王殿下。

      这样翻手云、覆手雨的人,阖该要迎娶重臣之女,锦上添花;却偏偏选了身无所依的她。
      未免有些离弦走板。

      她心里想着事,手上就难免失了分寸。
      在将衣带从下往上翻出去时,阮瑟指尖不小心滑过赵修衍喉间,恰好摸在他的结喉上。

      “……”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阮瑟甚至都感觉到抚上她面颊的手有一瞬停顿,以及……男人落在她身上的那道更为深层、充满打量的目光。

      她急急撤回手指,三两下将冬氅抱在自己怀里,后撤一步,“王爷今日来玉芙苑,是有要事吩咐吗?”
      一面询问着,她一面背过身将狐氅平整搭在矮架上。

      虽有意不去提及方才的意外,但阮瑟也是第一次碰到男子的结喉,霎时只觉面上红云渐起,带着熨手热意。

      赵修衍凤眸微眯,目光始终停留在阮瑟身上,见她并无其他意图,他这才放缓语气,“没有吩咐。”
      “只是近日皇兄不在宫中,朝堂事忙,本王今日才得闲来看你。”

      “近日在王府可还习惯?”

      “承蒙王爷挂念,一切都好。”
      阮瑟回身,斟了一盏热茶递给赵修衍,“只是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应允。”

      “何事。”
      放下还来不及浅尝一口的热茶,赵修衍半靠在榻上,并不意外地沉声询问着。
      甚至已经意料到阮瑟会有所要求。

      “过几日是妾身母亲的忌日,妾身想去京郊为母亲送几盏祈福灯。”阮瑟有些为难地说道,“可否借王爷马车一用?”

      上京城有宵禁,城内也不允许百姓随时随意祭祀。
      每逢亲人忌日,百姓大多都是出城,去京郊的同生河畔放几盏纯白荷灯,再烧些香火和纸钱,聊表哀思。

      只是京郊路远,加之天寒雪冷,没有马车确实不便于行。
      雍王府只备有一辆马车,平日里都是赵修衍上下朝时使用,鲜少停留在府中。

      赵修衍似是完全没料到阮瑟所求是为去京郊拜祭,也没想到他竟然忽略出行一事,“你几日后离京?”

      “四日后。”

      正巧临近冬至宴前后,封地的那两人也该回京了。
      思及暗卫今日捎回京城的消息,赵修衍心里掐算着时日,稍作停顿后应允,“本王让管家为你重制一辆马车,日后你出行也方便。”
      “那日本王会差府中护卫送你去京郊,实在天晚便在京郊客栈宿一晚。”

      “东西我明日吩咐管家替你准备好。”

      阮瑟松过一口气,闻言又摇头拒绝他的好意,“多谢王爷,只是往年我都是亲手准备的。母亲临走前特意叮嘱过,每逢忌日不必为她烧香火和纸钱。”
      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根本不会在祭奠时用到的物什,也与息州的习俗格格不入。

      “你若需要什么只管和周嬷嬷及管家说。路上不必着急。”

      “好。”阮瑟颔首应声,一抬头才发觉窗外天色已晚,顺承问道:“今晚王爷要留在玉芙苑用膳吗?”
      “妾身也好去小厨房稍作准备。”

      方才赵修衍询问周嬷嬷时,她已经主动透了底。
      既是说过要去小厨房,如今做戏也该做全套,免得多惹他怀疑。

      “不用,陈安已经去传了。”
      赵修衍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叩门声,“进。”

      得了屋内人的允许,周嬷嬷这才推开门,丫鬟鱼贯而入,皆捧着漆盘,目不斜视地将晚膳摆放到食案上后又悄然退下。
      阮瑟食量向来不大,晚膳更是用得不多,只用了一小碗亲子面、又浅尝了几道菜后就已经半饱。但赵修衍还在用膳,她不好擅自离席,提筷夹着金铃炙小口尝着,只当做是在陪赵修衍。

      “尝尝这个。”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赵修衍轻笑一声,把一盅小酒推到阮瑟面前,“你在江南应当不多见。”

      缘着父亲是息州州牧,阮瑟自小便见不少好东西,闻言不禁起了几分好奇,倾身垂眸看去时,她只见小巧酒盏里酒液浮动,飘散着似有若无的酒香。
      酒液为暗红色,全然不同于她曾见过的琥珀色清酒。

      她拿起酒盅浅尝回味着,片刻后似确定地问道:“这是葡萄酒?”
      “父亲博学,曾在书上见前人提及过,闲暇时会与妾身说几句,倒还是第一次见这酒。”

      入口微涩、泛着零星苦味,而后便回甘,掺杂着酒香回荡在唇齿间。
      想着,她就顺从内心又多抿了几小口。

      赵修衍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听她确能猜出来,赞许似的点头,“瑟瑟聪慧,确实是葡萄酒。”

      “这是西陈使臣送来的贡品,在大胤确实少见。”
      说着,他又亲自为阮瑟斟满一盅,“府中还有不少,你若喜欢只管同管家说。”

      他本就是皇子,出身高贵,阖该时时听人山呼千岁,受人恭敬顶礼。
      何时需要这般纡尊降贵为旁人斟酒。

      瞧见他如此自然,没有半点高傲或贬低,阮瑟心里忽然浮现几缕复杂心绪,启唇欲言又止,盯着他看了半晌,也只迟疑地说出一个好字。

      她不好推却,又确实有些喜欢葡萄酒的味道,便在赵修衍的来回斟酒之中又饮下好几盅酒。

      直至酒壶见空,阮瑟这才听见赵修衍唤人进来撤了晚膳,又让周嬷嬷去备上热水。

      在周嬷嬷想要扶着她去沐浴时,阮瑟摆摆手,示意她还很清醒、不用搀扶。尔后自己笔直地走向侧厢的湢浴。

      葡萄酒喝不醉人,况且赵修衍先前便已经饮了半壶多,阮瑟饮得那几小盅不多不少,只能让人微醺,还远不到迷糊的地步。
      除她脸颊的红云更为秾艳之外,别无其他异样。

      沐浴过后,阮瑟更为清醒,方才还残留的三两分酒意便都随着热意蒸腾消失。

      她一边用巾帕擦拭着长发,一边往外间走。外间敞亮明净,晚膳都已经被丫鬟撤走,银炭暖炉更是烧得屋内暖意融融,不觉半分冬寒;内室也是烛火通明。

      似是察觉到不对劲,阮瑟停步环顾一周后,这才反应过来没见到赵修衍。

      方才她在沐浴时并未留心外间的动静,自然也没听到赵修衍说话或者走动的声音,此时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已经回了前院。

      “逢场作戏罢了,不要太过认真。”

      周嬷嬷和丫鬟已经退下,外间内室隔着一道厚重遮光的刺绣屏风,放眼望去皆是无人。 阮瑟竭力忽略心下陡然而来的空落,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只是当她绕过屏风,随意掀起眼帘、瞥到盘坐在窗下榻上的赵修衍时,整个人登时立在原地,恨不能将自己埋进雪里,或者收回方才那句无厘头的话。
      “王……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她一心只放在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赵修衍身上,全然未关注到自己将将出浴,长发半湿地垂落到身前,又是何等娇艳模样。
      更不曾察觉到赵修衍望过来时,更为危险晦暗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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