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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巧遇 ...

  •   明是昨夜就已经清醒的人,她离开之前也特意叮嘱过陈安,却仍旧没听到任何赵修衍已醒的风声。

      若不是她今日正巧来得早,陈安又一不小心说漏了话,或是要等沈太医来针灸时她才能收到前院的消息。

      也是,她和赵修衍不过半年的缘分。

      昨日他在早朝时昏迷,全上京的勋贵世家和朝臣多少人都在等着雍王府内的动静。
      她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确实没有必要单独知会她。

      到底是她一时心头撞鹿,自作多情又失了分寸。
      阮瑟堪堪止住更为深入的想法,一手收紧了昨日赶制出来的荷包,松开紧抿的双唇,绕过这句本无意义的问话,“王爷昨日醒后可曾用过什么。”

      “用了一碗长生粥后就睡下了。”陈安应得顺畅,随后又转回阮瑟方才的问询,原原本本地答道,“王爷子时才醒。”
      “属下本想去玉芙苑知会娘娘一声,但王爷顾念到天色太晚,就暂且搁置了。”

      一旁反应过来的周嬷嬷连忙打着圆场,“原是如此,昨日子时娘娘刚歇下不久。”

      “若下次还有急事不好夜里来报,你等清早差人托个信儿也好。娘娘一早起来还问过前院,听着没消息还以为王爷没醒,急急就过来了。”

      说完,周嬷嬷定定瞧着陈安,好让他接句好听话。

      她伺候在长公主身边十数年。虽说长公主和驸马恩爱甚笃,但偶尔也会起几句口角,左不过都是些小事,只有及时说明白才不会留下心结。
      不然积少成多,迟早成怨。

      “是属下疏忽,今早没能及时去玉芙苑告知娘娘。属下稍后去领罚,还望娘娘莫怪。”

      阮瑟朝卧房瞥了一眼,摇头淡然道:“小事而已,你也不必太过较真。”
      “沈太医可说过何时来府上。”

      今晚冬至宴,不论是勋贵世家还是朝臣理当进宫朝圣。听昨日王公公的传话,宫中显然是笃定赵修衍会带着她一同入宫。
      缘着先前赵修衍的叮嘱,上京这许久她从进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却对她一清二楚。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赵修衍与宫中的微妙。
      偏巧他又是在昨日昏迷,他这身体……

      “应当是在巳时左右。”

      “早膳先给我,你且去接沈太医过府。”阮瑟闻言舒展眉目,打住对冬至宴的诸般揣测,专心放在眼前事上。

      进院时陈安是端着早膳的,而今耽搁了一会儿,又是冬日,再热烫的饧粥也该凉了。
      况且瞧这个时辰,沈太医或是已经在来府的路上。

      沈太医早一个时辰来府上替赵修衍针灸,他便能早些准备入宫;若实在难愈,借由太医之口称病推脱也不失为下下策。

      **

      与玉芙苑不同,赵修衍的卧房并未放置屏风,举目望去便可尽收眼底。

      重去小厨房热过一遍粥食,又多加了些许蒸饼后阮瑟这才折返回卧房。

      四下无人,原本该躺在床榻上好好休息的赵修衍也不见踪影,侧厢湢浴里偶尔会传出些声响。她顿时明了,移步去了里间,在床榻不远处寻好位置,挂上已经塞过安神香料的荷包。

      内室窗棂大敞,明媚天光肆无忌惮地铺洒进来,直晃人眼睛。
      冬日阳光不算暖和,加之北风时不时呼啸而过,裹挟着沁骨的冬凉。阮瑟只站在内室片刻都感觉有些生冷,何况赵修衍带病在身,更是吹不得寒风。

      念及此,她双膝跪上窗前小榻,前倾着身子阖上窗棂,回身时余光却瞥见小桌上平摊着一本周易,恰是她日前在马车上随手翻阅的那本,一旁还扔着三枚正反不一的铜钱。
      昨日她一直守在赵修衍床前,从未看到过这本周易,想来是他今晨起身时自己卜的。

      他竟然也会看周易吗……

      目光下移,甫一瞧见卦象是小过,阮瑟心里忽然一跳,像撞见什么秘辛一般开始心虚。

      还不等她收整好心绪,外间蓦地响起赵修衍沉稳的问话,“陈安?”

      “陈安出府去接沈太医了。”阮瑟深吸一口气,佯装若无其事地绕过镂空隔门。
      不等赵修衍继续追问,她便主动坦白,“方才窗外起了风,王爷初愈不宜受风,妾……我就自作主张地阖了窗棂。”

      话到最后已经有些许别扭。
      许是还没适应在赵修衍面前坦然自称,她斟酌言辞时仍有几分谨慎。

      “不碍事。”

      待阮瑟走近,赵修衍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落座,眸中神色愈发温柔,“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陈安说你昨日临近亥时才回去,本就休息得晚,又这么早去小厨房。”

      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赵修衍余光扫了眼食案上泛着香甜的粥和小巧精致的蒸饺,“用过早膳了吗?”

      阮瑟点头,手却不由自主地虚握一下。

      明显察觉到男人的手不似前两日的寒凉,她逐渐放下心,“在玉芙苑用过了。”
      “王爷快用吧。长生粥本就重热过一回,再凉就不好吃了。”

      听到重热二字,赵修衍这才发觉是他先入为主,想错了方向。
      方才还有些香甜的粥顿时变得无味,他抿着唇,用粥间隙时而尝一两只蒸饺。偌大卧房中只零星响起汤匙与瓷碗碰撞的低声。

      沈太医来时赵修衍刚巧用罢早膳。
      甫一进卧房瞧见两个人时时牵着手、卿卿我我的情好模样,他会心一笑,“王爷几时醒的?”

      来雍王府的路上他已经仔细询问过陈安,再问一遍只是为了不唐突雍王和这位侧妃娘娘。

      “夜半子时醒的。”
      “早起或又吹了些风,尚未头疼。”

      之后沈太医照例又询问几句,赵修衍面上很是配合地一句句答道,私下却不肯松开阮瑟的手,无端地固执。

      若是在昨日之前,遇到赵修衍旁若无人地牵着她不愿放,阮瑟大抵会经过好一番看似微弱、实则同样执着的挣扎后才会妥协。

      可今日她却只稍稍挣了两下后就停歇,任由宽大长袖下滑,半遮半掩地盖住两人交握的手。

      “除了昨日突然昏迷,王爷近日可还有其他不适吗?”一旁,沈太医还在摸着赵修衍脉象,眉头紧锁,严肃的神情中泄露着一丝困惑。

      从医半生,他还鲜少遇见雍王这种不寻常的情况。
      脉象平稳如常,气色焕焕,更没有其他古怪的症状,他该是很康健的人才对。

      佳人在侧,更不能是心病。

      “没有。”赵修衍平淡说道,全然不提他在车内曾服药一事。

      想起陈安的话,阮瑟有些担心地望向赵修衍,一番欲言又止后又住了口。
      这是赵修衍自己的选择,无论错与对,眼下都不是能横生枝节的时候;万一漏了些许消息出去,偏害了赵修衍,她更难辞其咎。

      倒是赵修衍看穿了她这份迟疑,主动相问:“瑟瑟想问什么?”

      “嗯?”阮瑟蓦然抬眸,对上赵修衍的温和目光后又摇头,将方才的所思所想都咽到腹中,“只是挂念王爷身体罢了。”
      “今日冬至宴,王爷可要入宫?”

      她问得隐晦。

      不论是王公公昨日特意多提一句的叮嘱、还是他将将初愈的身体、亦或者是今晨那卦突如其来的小过,桩桩件件都在暗示今晚的冬至宴或许并不纯粹。
      若是不去虽能避过今夜,但之后宫中会如何同样难料。

      圣心难测,遑论他还是天子近臣。

      赵修衍未立即答她,余光却瞥了一眼沈太医。

      在宫中沉浮多年,沈太医自是明白雍王的意思,如实相告:“王爷身体已经无恙,出府并无大碍。近日王爷最好少饮烈酒、以休息为重。”
      一面讲着医嘱,他一面起身、背起药箱,稍后又由陈安相送离府。

      双扇门一合,阮瑟默默记住沈太医的叮嘱,抿唇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同赵修衍商量几句。她轻轻晃动一下手,“今晚冬至宴,我可以与王爷同去吗?”

      心中反复斟酌盘亘的理由也在说出口时变得直白且坦然,“王爷初愈,我有些放心不下。恰也能再省去宫中许多事。”

      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都托了话给她,若是赵修衍进宫、她却不去便是暗中拂了太后颜面。
      日后她在上京难以立足,赵修衍也免不了被太后猜忌,得不偿失。

      赵修衍唇角衔着笑,并不意外会听到阮瑟这句要求。
      眸中神色未改,他松开阮瑟的手,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后才舍得开口,“好。”

      “陈安会去安排,到了申时本王再去玉芙苑接你。”

      **

      十月初初入冬时,新帝便带着朝中几位心腹大臣去了建在京郊的临川行宫,直至十一月底的冬至这日才启程回京。

      辰时御驾从行宫起轿,一众宫人、朝臣等都随在御撵后,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直至临近申时才回宫。

      冬至宴是大胤开国初年便有的习俗,流传百年未断。
      每逢冬至,各地藩王都理应回京,群臣朝贺,太极宫中常也是一派歌舞升平。

      加之今岁冬至前新帝不在京城,朝中诸多事宜都由雍王代为处理;不少试图邀宠的妃嫔和邀功的臣子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最直观的表现便集中在这一席冬至宴中。

      天还未黑,太极宫内已经摆上各式烛台,映照着林林总总的娇花争妍斗艳、光华夺目。

      缘着冬日百花凋零,盛开的花种实在少。除却已经醒绽的早梅,春秋时节的牡丹芍药等都是由宫人用上好的绸缎做成的,或绑在霜雪覆盖的枝桠上,或是点缀在稍显低矮的盆景中。
      人过风动,长袖一挥都能带动一阵绸花摇曳,栩栩如生。

      更不必提入宫赴宴的世家子弟、勋贵小姐,放眼皆是锦衣华服,意气风发、娇妍昳丽。

      太极宫的冬至宴要在申时过半才会开宴,一众夫人小姐则会提前到寿康宫向沈太后请安。

      寿康宫内,勋贵世家的夫人以及三两位能得了太后青睐的妃嫔正在与沈太后闲聊,十句话中八句不离小辈的亲事,兜兜转转又绕回到新帝身上。

      小姐们则是三三两两地小聚在一起,低声攀谈。
      幸而沈太后一向宽厚仁慈,不拘着这些年华正好的小姑娘,只要她们安分守己,沈太后也不会深究。

      长公主的幺女柔宁郡主坐定在宋国公夫人身侧,很是亲昵地挽上她玉臂,微嘟着嘴有些委屈,“容璎姐姐,这段时日你去哪里了?我去国公府寻过你好几次你都不在府上。”

      孟容璎小口抿着清酒,原本舒展的眉目也染上寡薄的哀愁,“月前听闻婆母身体有恙,将军和小叔又接连故去,只有我能留在她身边侍疾,今日才回京。”
      她轻轻拍着柔宁郡主的手,安抚道:“等过几日姐姐再请你到府中一叙。”

      甫一听到孟容璎丈夫和小叔的名讳,柔宁郡主及时住了嘴,没有异议地点头。

      上京城中谁人不知,荣国公的爱女孟容璎抛弃大好姻缘、甘愿嫁给朝中新贵宋知佑宋将军。怎奈沙场生死天定,新婚半年后宋知佑就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几个月后宋知佑的亲弟弟也逐渐疯魔,最后一把火烧了将军府,尸骨无存。

      念及宋家绝后,新帝为表哀思将宋知佑追封为宋国公,可堪生荣死哀。

      京中不是没有媒人再给孟容璎说亲,只是她不愿改嫁,因而世家小姐夫人仍称她一声宋国公夫人。
      只不过柔宁郡主借着自幼的交情,一直唤孟容璎一声姐姐。

      又东聊西扯了几句,柔宁眼珠滴溜一转,靠近孟容璎耳畔小声说道:“听说冬至宴雍王表哥也会来,容璎姐姐你不如再寻表哥浅聊几句,表哥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不是已经娶了侧妃吗?”
      孟容璎淡淡说道,面上无悲无喜,似提起的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柔宁一噎,“可这么久我从没见过那位侧妃,说不定根本见不得人。”
      “表哥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姐姐你……”

      不等她话说完,寿康宫殿前便传来此起彼伏的行礼声。柔宁郡主和孟容璎身份高贵,坐席更靠近沈太后,隔着远远的距离只能隐约听到雍王、侧妃等字。

      “太后娘娘,雍王侧妃来了。”

      柔宁忽的激动起来,可笑容还没绽开,她便看清殿前女子的容貌,奚落陡然便成震惊,她拍着孟容璎的玉臂,低声惊呼道:“容璎姐姐,那女子……是你的亲妹妹吗?”
      “怎么会和你从前长得一模一样?”

      孟容璎被她拍得逐渐不耐烦,意兴阑珊地抬眼望去,瞧见雍王侧妃的容颜后她眼眸猛然一缩,险些直接起身。

      与从前的她有八九分的相似,但眼前人的年岁更小,端庄不足,清丽有余。
      更带着她当年所没有的纯粹与婉约。

      一个大胆又荒唐的念头悄然浮上她心间——

      赵修衍这是……寻了个人做她的替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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