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个信封 ...
-
几十双有好奇有不屑有期待也有探究的眼睛一块儿盯着沈无亦。
沈无亦忽然感到了一阵紧张。他上台爱怯场，怯场就爱出岔子。
记得有一次，在小学准备一个集体舞上电视的时候……沈无亦就因为跑错了位置遭到了老师的一顿破口大骂。
“大家好，我叫沈无亦，呃……希望能和大家友好相处，成为好朋友，”沈无亦停顿了一下，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啊，说完了。”他瞅了勾勾女也就是班主任刘老师一眼。如果不是昨天他打电话换科，这个严肃的勾勾女也不会是他的班主任。
下边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
“……行吧，那你找个地儿坐，”刘老师忽然动作流畅地捻起一根儿粉笔头“啪”地打在最后一排睡觉的那个鸡窝头上，“就他旁边，快点一会儿考试了。都是……好学生，”现在应该叫班主任了的勾勾女说到这里明显有些僵，停顿了一下继续坚持说完了最后一句，“我希望你们互相进步，互相帮助。”
最后排那颗脑袋缓慢地抬起来，凌乱的鸡窝下是曲奇困到呆滞的脸。
窃窃私语中似乎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笑声，很像是想笑，但又不敢。
沈无亦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的盯视和嗡嗡嗡下走到了被困和被惊到呆滞的曲奇同学旁边坐下。
曲奇：“......”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对面那个叫什么我怎么现在还没想起来。
沈无亦：“............嗨。又见面了。”
上头的班主任已经开始发卷子了。
虽然是鸡窝头但却不影响颜值的小帅哥曲奇同学转回去，旁若无人地挠了两下头发把头型搅和得更混乱之后接过了前边老杨传过来的卷子。
“我们两周考一回试，你来正好是星期一，考试考一天，加上晚自习拧巴拧巴正合适。”自来熟曲奇同学完全忘掉了昨天的不愉快，自动给沈无亦介绍着这些。
……竟然还有政治。
沈无亦一直都以自己的做题速度为荣，有时候45分钟的考试时间他能提前二十分钟做完。做完了题再去看旁边刷刷刷奋笔疾书的同学们，总有一种俯视了众生的感觉。沈无亦暂时还没有遇到在做题速度方面的对手。
他在这方面一直很骄傲，直到遇见了曲奇。
数学考试开始了，沈无亦习惯性在做完第一面选择题之后瞄一眼四周的同学。他看到他们有才做到第五六七题的，还有才做半面的，沈无亦得意洋洋地准备接着往下做，忽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鸡窝头。
因为这种小考试都是拖了桌子就考的，所以鸡窝头也离他不远。
他往右边扫了一眼，吃惊地看见曲奇做到第二面了，填空题都他妈快做完了。而且，这位鸡窝头不知什么时候还整理了发型，变成了整齐的斜刘海。
沈无亦发现这人还有一个非常神奇的特点。考数学，居然连张草稿纸都没带。
这好像是全他妈在心算。有些心算算不来的也就在原卷上划拉两个式子。
而且沈无亦在做其他科时发现，不仅他擅长的理科曲奇比他快，语文和英语也比他快，快出了五六个小明爷爷。
这深深地伤害了沈无亦的自尊心。
教室后面的挂钟指向了晚上八点。时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沙漏，时间渡过的越愉快，沙子掉的越快；时间渡过的越不愉快，沙子掉的越慢。
沈无亦考政治的时候沙子掉落的速度已经无限接近于0了。这还是第一回他在考试的时候没东西写。
这卷子有必要裱起来挂墙上，这是一份颠覆了老沈家未来一百年历史的卷子。
考完试之后沈无亦准备回家。其实沈无亦的家离这也不算远，自己骑车回去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无亦经过一个小广场。
“老曲儿牛逼啊！”
“卧/槽天秀啊！”
“……”
沈无亦看到了穿着轮滑鞋正在花式过桩的曲奇。虽然那儿不止一个人在滑轮滑，但是曲奇是最显眼的一个。
沈无亦原来也学过轮滑，不过都是三脚猫功夫，跟曲奇的差距简直就是小蚂蚁和绿巨人的差别。
出于对这位同学每科做题速度都比他快而且还能处处出风头的不爽，沈无亦直接看也不看就径直往前快速地骑，直到脱离了所有的热闹与喧哗叫好声。
沈无亦晚上回到家，摔上卧室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打开逼乎，搜索“如何提高自己的做题速度”。
没想到有一天他堂堂跳级生沈无亦也居然会去逼乎搜索关于学习的问题……沈无亦再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曲奇这个大兔崽子！就祝他一顿操作猛如虎，分数下来六十五吧。
……因为曲奇比他大一岁，所以小兔崽子也不能叫了。
今天数学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应该变成这道：“在做题速度和轮滑水平被全面碾压之后，求沈无亦同学的心理阴影面积。”
这可比数列求导和圆锥曲线难了不止一千个小明爷爷。
手机震了一下，沈无亦顺着悬浮窗点进去。
-怎么样，过了没？
这人是沈无亦在上个学校的死党兼同桌，李扬。
沈无亦打字回复。
-嗯，还行
-我就知道，我们家沈儿就是棒！
-滚，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成你们家的了
扬子过了一分钟，又开始给沈无亦发消息。
-卧/槽我跟你讲，我看了一下咱们的暑假作业！静电场，贼他妈难！！！
-我已经开始后悔选物理了：）
沈无亦通过三个感叹号感受到了扬子的悲痛。但是这里还有一个曲奇等着他去解决。
-先不说了，班里有个孙子做题跟个屁崩了似的快，我居然追不上
-【动画表情】
沈无亦回了个刷题的表情包给扬子，然后拿了葛军葛大爷的江苏高考数学题，掐了计时器，决定死磕到底。
阳光倾洒在教室的地板上，给本来就挺燥热的八月带来了更高的温度。
沈无亦磕题磕到了两点半，这会儿正在用前桌挡着补觉。这学校也一点没表现出全市第一高中该有的水平，老师上课都讲得跟催眠曲似的。
看来前桌和老师都挺听话的，沈无亦顺利地睡到了上午第三节课。
沈无亦往旁边瞅了一眼，曲奇不知所踪，来上课的老师也就瞅了一眼沈无亦旁边空着的座位，都没管。奇了怪了，那曲奇逃课为啥还跑呢，光明正大走出去不香啊。
沈无亦忽然想起来，那天班主任说，曲奇是个……好，学，生。目前，沈无亦还没有领悟到这个“好”，到底“好”在哪儿。
曲奇掐着时间，在上午第三节课的课间进了教室。
沈无亦头也不抬地问曲奇：“不热啊？”
曲奇一屁股坐到座位上，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竞赛书之后扫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问我今天是不是睡过头了。”
“那你睡过头了吗？”沈无亦忘了热不热这茬。
“你觉得呢？”曲奇不答反问，开始趴桌子上研究他那本竞赛题库。
沈无亦：“……”
完美的无视了老师们和老师们讲的课。
真特别。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好学生。
沈无亦转过头去，接着写数学作业。其实原来学校的作业他一般都不怎么写，现在暂时写几天，把老师对自己的好印象先树立起来。
虽然之后沈无亦觉得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划了一下笔没出水。沈无亦晃了晃笔，又没出水。拧开看了眼笔芯，发现已经空了，笔袋里也没有多余的笔芯了。
沈无亦正在犹豫。他看做题比他快的曲奇还挺不爽的，更别说他还在做比作业难了二十个小明爷爷的竞赛题库。
但是如果去找老杨借的话还尴尬。沈无亦暂时不想树敌，但又拉不下脸去找曲奇借笔，于是他干脆把笔一扔，趴在桌子上开始装睡。
“睡”了半节课，他被曲奇敲“醒”了。
“睡不着别装了，省得别人他妈以为你多动症。”曲奇的语气一看就不对劲，跟吃了几斤枪药似的。
“我他妈睡不睡着关你什么事。”沈无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也没再睡觉，发着呆听完了后半截儿英语课。
沈无亦在心里默默吐槽老师的讲课水平。
明明睡眠充足，很多同学却还是被讲困了。那边的曲奇连钓鱼(很多学生犯困的时候都会疯狂给老师点头，神似钓鱼)的过程都没有，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臂弯里。
曲奇放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沈无亦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的时候曲奇自己醒了。
我靠这人睡眠这么浅的吗？诶不对，老师讲课的声音至少比手机震动大吧，为什么还能睡着？
-今天晚上别忘了去小区门尾求(东北话，qiu三声)快递，一个信封。
曲奇把手机放在他腿上，以沈无亦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这条消息。错别字和规规矩矩的句号，很像当代中年人的风格。
推测是他爸或者是他妈。
今天怎么有闲心想关于他的事了。沈无亦没有心情再听课，也没再特意用前桌挡着，就直接趴下睡觉了。
去他妈的。
门卫大爷一如既往的热情。
曲奇敲了敲保安室的门：“快递。”
“哎！”门卫大爷乐呵呵地站了起来，“名字还叫张文儿梅对吧！”
“嗯，谢谢。”曲奇老妈的名字就叫张文梅。
“哎这孩子，都是天天见，还客气什么！”门卫大爷拿过一个信封。
曲奇伸手接过，打开门出去了。他用手捏了捏信封，很薄，应该只有一两张纸的厚度。他伸手捋了捋头发——曲奇思考问题的标志性动作。
捋头发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左手手腕上的皮筋。
曲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对这信封里装的什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了。他在楼道里重重地跺了跺脚，两层楼的声控灯同时亮了起来。
回家把信封递给老妈之后也没心情接着拿他轮滑鞋出去嘚瑟了。他侧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温暖的球。
-沈儿！！卧/槽这题怎么回事，我开始怀疑人生了
-你这一晚上他妈第三次找我了
-我他妈又不是沈沈高学习机可以哪里不会点哪里
沈无亦把手机摔了之后继续跟葛大爷死磕。
今天又是不学习政治的一天。
在分数和速度面前，沈无亦又一次坚定不移的选择了速度。
他奶奶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个信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