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亲爱的你》悟言y

2、我的小西

　　小西，你已经走了一个月了，我每天都在想你。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啊？
　　你刚走的那会儿啊，我班也不去上，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出去吃以外，我都抱着手机，望你的照片。看着看着，我就哭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只要一想到你……一想到你在我怀里一点点的没了体温，一点点的变得冰冷，我的心脏就好疼，疼得厉害，疼得我好难受……我控制不住的去想你，一想到你，我就会流泪，我是不是很没用，你不要笑我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啊。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踏出了房门，去学校报道。我想清楚了，我不能让爸妈为我操心，他们这一辈子已经为我操了好多心了，我不能这样，太自私了。我也不能让你在那边也为我牵挂，你这辈子，受了太多你不该受的，你在那边一定要过得幸福啊，不要想我，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只要，你只要偶尔想起我就好了，我不求太多，真的，我不求太多……
　　我每天出门时，我都会看看自己的左手，看看那枚戒指，我都会亲吻那枚戒指，这样就好像吻到了你一般。
　　我到学校，给学生们上课时，他们都会问我为什么请那么久的假，他们一这么问，我都会举起我的手，像个小孩子般的，炫耀着我的戒指，笑着说:“怎么，我去结婚了，不行啊”
　　他们听到这，都会“咦～”的一声。小西，我悄悄和你说哦，他们真的好酸哦。真是的，有什么好酸的。
　　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我一提到你，我的心里就一阵酸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师娘已经走了，小西，我在这叫你师娘，你不会生气吧？
　　你本来就是我老婆嘛，这样叫你也不过分，我觉得刚好，嘿嘿。
　　……
　　小西，你走了，有半年了，我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每个星期都去墓园看你了。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对吧？
　　嗯，你一定不会怪我的，我的小西可没有那么小气，嗯，一定…其实我很害怕，我怕我会当着你的面儿哭出来，我可不能让你笑话我。不然，我怎么在你面前树立一个高大威猛的形象。我可不能让你小瞧了你老公。
　　三年了，小西，我已经不想以前那般去想你了真的，相信我!
　　呃……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每天都在想你，因为我怕，我真的好怕我会忘记你的样子，我怕我要是不每天去想你，等我突然想起来你来，我却已经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我怕我对你的只有模糊的一片。真的好怕，好怕。
　　小西，今天爸妈和咱妈来家里了，他们都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是要守你一辈子吗？当时我就愣了，他们在说什么呀？我当然要守你一辈子了，我也这么和他们说了，妈听了后，哭了，咱妈呢，就叹气。
　　我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我就和他们说：“爸妈，你们要是想抱孙子，咱可以去领养一个，至于结婚，你们知道的，我只爱小西一个。”
　　爸妈没待多久，就走了，咱妈走之前，对我说：“小阳，知道你喜欢小西，但这样，不值得。”
　　我苦笑着说：“妈，怎么不值得？他是我爱的人，怎么就不值得了呢？”咱妈还是叹了口气，就走了……
　　小西，我和你说哦，我，领养了个小孩儿。
　　你知道吗，当他知道我要领养他的时候，他是有多么的开心，他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生怕我跑了。对了，我给他取了个名儿，叫“林念西”。你看，我是不是很爱你？连给孩子取名都要与你有关。
　　……小西，又过了一年，我把咱妈接过来住了，不能老是麻烦咱舅，你说对吧？
　　咱妈自从知道我领了个小孩儿回来就一直要来看，这下好了，天天都能见着了。咱妈问了小念西的名字之后，就哭了，咱妈知道，我很想你，咱妈…也很想你。
　　妈见到念西，哭的更厉害了，念西只好用自己的小手，去擦妈的泪水，一边擦，一边说：“奶奶，不哭，不哭…”看着念西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咱妈呀，可宠念西了，又什么好东西都念着他，还不准我吼他，骂他，我要是一骂念西，他就跑去找他奶奶哭。
　　小西，对不起，我犯错了，今天，念西把我的戒指给弄不见了，虽然后来找到了，但我一怒之下，还是打了他一顿，这还是我第一次打他，打完之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也是，谁打了自己的孩子，谁心里会好受？小西，你不要生气呀，妈已经骂过我了，我也已经去给念西道歉了，你这次，不要生气好不好？主要是，那枚戒指真的太重要了，我可不能弄丢了，要是弄丢了，下辈子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五年了，小西，五年了，我已经不太会去想你了，我把你放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我的内心深处。
　　但最难受的是，我以为我不那么念你了，可偶尔我的脑海还是会闪出你的名字，你的样貌。
　　我以为，我再次想起你，我已经不会那么难过了，但，我只要一想起你，我还是会哭，还是会心痛……小西，念西最近总是问起你，问我，你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妈妈那么狠心，丢下爸爸不管呢？
　　说实话，听到妈妈这个词的时候，我笑了，弹了他的脑门儿，道：“傻小子，谁和你说你有妈了？那是你爸，你小西爸爸。你小西爸爸和咱俩一样，是男生!”
　　然后，他就拧巴着脸，问：“啊？为什么？男生也会和男生相爱吗？”嘿，不知道这小子在哪里学的词。他这么问的时候，我就说：
　　“念西呀，其实呢，在这个世界，有很多像我和你小西爸爸一样的人，他们呀，都彼此喜欢，但却被各种原因阻挠，能在一起的，太少了，这个群体总是受人绯议，受人白眼，这一路，能坚持下来的，也太少了。他们所承受的，比常人要承受得太多太多。念西，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在一起的；但，你更要知道，爱，从来不分界线，从不分性别，爱，与这些都无关，只是恰好，自己所遇见的那个，所感觉是对的那个人，性别和自己一样罢了。这个世界上，长发女生也可以被短发女生牵着手，走过礼堂，两个男子，也可以在一起，手拉着手，走过余生。你明白了吗？”
　　“唔，好像明白了。”他半知不解的样子有点好笑，我笑着说：“没事，你以后就知道了。但可以的话，爸爸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喜欢男生……”
　　“啊？为什么？”
　　“因为，这条路，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小西，今天我去了趟医院。因为我最近总是失眠，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觉。你猜，医生怎么说？
　　他说，我重度抑郁。
　　当时我就笑了，呵，怎么可能呢？我每天都过得挺好的，能说会笑的，怎么得抑郁症呢？我无非，无非，就是失眠了，睡不着，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整天想你想的睡不着罢了。这关抑郁症什么事？我只是，太想你了而已，嗯，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很健康的。过了一周，我还是失眠，医生开的治失眠的药，根本没有用，我又去了趟医院，医生还是坚持上次他说的，我有抑郁症，我还是不信，他就给我举了几个例子，好幸运哦，我每条都占了，好像，我真的有抑郁症欸。
　　可，我有抑郁症，念西他怎么办？我怎么照顾他？我又怎么照顾咱妈？
　　对了，我可以吃药，医生说，可以治愈的，我的病，可以吃药治好的。嗯，我会好好吃药的，我会好起来的，我，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我，我会好好听医生的话，我会乖乖吃药的，小西，你别生我气啊，我，我也不想生这样的病的，我，我也不想的啊……
　　我生病了，我向学校请了假，我要好好地接受治疗，不能让你担心，不能让爸妈担心……
　　小西，你，在哪儿，我，好想你，我，去找你好不好？我好难受，我真的我好难受，我就坐在阳台护栏上，我只要，只要跳下去，我就可以，我就可以去找你了，我，我这就来找你好不好？啊？小西，你回我一句啊，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我，这就来了，你，还愿意见我吗？
　　“爸爸！”
　　“小阳！”
　　嗯？谁在叫我？我转过头去看，是，是念西和妈！我瞬间不想去找你了，小西，你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我再过一段时间来找你。我翻下阳台，笑着道：“妈，怎么了？”
　　“小阳，你，刚刚在干嘛？怎么爬那么高？”咱妈皱紧眉头问着我，“你，是不是，犯病了？”咱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我没瞒着爸妈，我生病的事，他们都知道。咱妈这么问，我就知道，我，犯病了。但，不能让咱妈担心。“妈，想什么呢，我只是有点热，去阳台吹儿风。”
　　“真，真的？”
　　“嗯，真的。”咱妈得到我的肯定后，拉着念西的手回了房间。
　　原来，我是犯病了啊，难怪那么难受。
　　五年半了，这一年，过的好慢啊。我，好想去找你呀！
　　小西，我身上好痛，有什么可以止痛吗？对了，上次收拾家里的时候，我找到了一把美工刀，你说，那个，可以止疼吗？应该可以吧？嗯，应该可以。我把它放哪儿去了？嗯……在哪儿呢？哦，对了，我收在工具箱里了，我就拿来，这样，我马上就不会痛了，哈哈，真好。
　　我找到美工刀了！我将美工刀的刀片滑出来，滑倒一定程度后，我撩起我的袖子，一下，一下地划开自己的皮肤。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我像是着了魔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划向皮肤。
　　“小阳！快把刀放下！”好吧，又被打断了。咱妈冲了过来，夺过我手中的美工刀，大声道：“小阳，你这是干嘛呀？！”
　　“还我，把刀还我！”我几乎是吼着对咱妈说的，我已经失去理智了！
　　“小西，你这是干嘛呀！你怎么能伤害自己呢？你想想念西，想想妈，我们看你这样，会难受的！”咱妈几乎是哭了出来。看咱妈流泪了，我恢复了理智，我坐倒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停地道歉“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我难受，我难受啊！妈，我难受。我明明有在吃药，有在听医生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用呢？妈，我难受啊！我……我真的我好难受……”
　　咱妈过来抱住我，哭道：“小阳，没事了，没事了，你会好起来的，妈在呢，还有念西呢，你伤害自己的时候，多想想我，你爸妈，还有念西，你就不那么难受了，好不好？答应妈，别再伤害你自己了，你这样，妈看了难受，好不好，啊？”
　　“好，妈，我答应你，下次不这样了。”
　　“嗯，妈信你，你快处理好伤口，妈先去接念西了，他们幼儿园就快放学了，你这样，会吓到他的。等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咱妈起身，出门去接念西了。
　　怎么办，小西，它还没走，在我脑海内的那个小人还没走，它还在折磨着我。我该怎么办？它让我去找你，我该怎么办？听它的，去找你，还是，听咱妈的，等着他们回来？我，等不及了，小西，我这就来找你，那个小人折磨得我好难受。我拿起被咱妈甩在一旁的美工刀，将刀刃划向自己的手腕，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我又多划了几下，血流的更多了，好像，好不够，这种程度，好像还不够，要划得再深一点……啊，小西，我这就来了，我这就，来找你了，你，等等我，我就来了……
　　嗯，谁的声音？谁在哭？我缓缓地睁眼，当看到光时，我就知道，我还没死，我，没死成。
　　我去寻爸妈的身影，爸就坐在妈的一旁，妈呢，就捂着脸哭，咱妈也一样，害，有什么好哭的呀，我这不是没死成嘛！爸见我醒了，去叫了医生，医生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再住院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爸妈连忙向医生道谢。医生走后，妈又忍不住哭了。我可真没用，又让他们担心了。可，我也不想啊。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脑海里的那个小人一直在折磨我，它一直逼着我，把我逼到了悬崖边上……妈被爸劝出去了，说别打扰我休息，咱妈也没留多久，就去接念西了。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我一个人收拾好衣服，就出院了，没通知爸妈。
　　我一出医院，就坐车去了墓园。我都好久没来看你了，你的碑上，落了不少的灰。我轻轻拂去灰尘，摸着上面的字，一路向上，轻碰了下你的照片，小西，你笑起来，真好看。
　　在医院的一个多星期，我都想明白了，我要给爸妈和咱妈养老送终，还要看着念西长大，看他成家立业，所以，小西，你再等等，你再耐心一点，我回来找你的，但，至少不是现在，请你耐心地等等……
　　小西，七年了，我的抑郁症早就治好了，虽然前一阵子复发了，但好在我挺过来了，我坚持下来了。
　　小西，一眨眼，咱们家念西都快小学毕业了。也不知道他会考到哪所中学去，以他的成绩，应该能上个好的学校，但可千万别离家太远了，不然那小子早上可起不来……就和当年的我一样，每次都要你叫。
　　小西，念西今年就成年了，他还在他过18岁生日那天，送了我份儿大礼。
　　他，向我出柜了。我没多大反应，就想揍他，合着我小时候和他念的那些他都没听进去，合着我白说了！算了，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念西那臭小子，刚大学毕业就给我领了个男人回来，说，那是他喜欢的人，我刚要开口骂他，见他身边那个小男生一脸紧张的样子，就没骂出口。只希望，他们能一起走下去，一起坚持下去，坚持到国家承认这个群体的时候，到那时，就不会受太多的白眼了。
　　小西，你走了已经有三十年了，我都已经是个快六十的糟老头子了。爸妈也已经走了好几年了，你们在那边遇到了吗？
　　五十年了，小西，五十年了，我都七十八了。国家今天终于宣布，将于二十年后，正式承认同性合法，并且会在同一时间，出台与之有关的保护法。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哭了，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我们这些人，等这个消息不知都等了多久了……
　　一转眼，又过了十五年。小西，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小西，不知等我们重逢的时候，国家承认同性没有？不知那时，我该怎样来找到你；不知那时，你是否还在原地等着我；不知那时，你还喜不喜欢我；不知那时，你可还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
　　小西，我，来了，我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