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壳》方谨言saka

1、伴黑夜而来

　　这是一个雨夜，科尔莱恩凝视着办公室的落地窗户，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映射出这座城市夜晚辉煌的灯火。手机响起，显示出一串陌生的、明显不实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挂断了这通电话，对方立即回拨，科尔莱恩按下接通键。
　　夜晚黑暗的风雨立即灌满了这个房间，电话那头一个男声在巨大的噪音里吼道：“科尔莱恩博士，这里是project 09 ！这里有一个全身汽油烧伤的16岁女孩，直升机将在15到20分钟内到达！”
　　医生脑中的警报瞬间拉响，科尔莱恩腾得从座位上弹起，椅子发出巨大的摩擦音，与此同时，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连续不断的响起，患者的照片接连不断的通过短信传过来。
　　照片中的少女全身完全烧伤，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左腿的皮肤剥落，裸露出深红色的肌肉纹理，面部的五官无法辨认，嘴唇消失只有焦黄的齿列裸露在体表。
　　“请把人造皮肤技术使用在她身上吧！博士，常规技术救不了她！”

　　夜晚寂静苍白的医院里，科尔莱恩和医生们推着急救床狂奔。
　　这个孩子的伤口太过广泛，从破损的皮肤上渗出的粉色□□混着烧伤的粉尘甚至滴到了地面上。
　　她被医护人员们小心翼翼地放进盛满了透明的液体的圆柱形培养槽中。
　　这种透明液体以其合成者命名为伊荷伊斯（Iris意为鸢尾花）生命维持液。它与人体密度几乎相同，人在其中可以保持悬浮，同时这种液体可以溶解大量氧气，浸没其中的生物可以在其中自由呼吸，医生们在其中加入了抗菌药物，使它能够阻隔病人伤口的感染。
　　少女的身躯一没入池中，培养液循环系统便以最大功率开启，水流带走她体表的灰尘和死去的组织，培养槽上方，一个巨大的洁白圆柱缓缓降下，那是一台扫描仪。
　　在女孩的身体数据逐项显示在手术间的显示屏上时，医生们在手上涂上电导液，带上传感手套和AR眼镜，培养槽内，一只只机械臂随着他们的动作被相继激活，AR眼镜里显示出培养槽里的情况，避免了圆柱形培养槽带来的视觉误差。
　　医生们为这个可怜人接上生命监护，调整水流冲去她身上的汽油，动作轻柔的去除死亡的组织，在烧焦的皮肤下寻找可以注射的血管。
　　她的肺部已经被火焰完全灼烧损坏，放弃肺脏，为她植入人工膜肺。
　　打开腹腔，寻找被爆炸冲击损坏脏器，一一止血。
　　接上折断的骨头，植入钢钉，缝合断裂的肌腱。
　　细菌培养结果被送来了，这个孩子——仅仅·16岁，患有多种性病，医生们还发现她的□□有已经愈合的撕裂伤，有过堕胎痕迹。
　　已经很明显了，科尔莱恩的脑内大致能勾勒出事件的雏形，这个雏.妓，在遭受了长久的性.虐待后，被人关在车厢里，点着了火，然后，科尔莱恩望向观察室，几个穿着军装，扎着白色臂环的军人正观察着手术，这个孩子不知道牵扯了什么，被军方送到这里。她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呢？

　　这场漫长的手术进行到最后，科尔莱恩已经记不住手术手术室里的助手轮换了几回，中途她有数回饮水，中途休息了30分钟，去了一次厕所，然后继续主刀并开始要求护士提供糖水，一直到翌日才将扭曲焦黑的躯体还原成人型。
　　从座位上站起时科尔莱恩感觉眼前一黑，她扶着椅子站了数秒，随后离开手术室，有几名军官在外面等着她。
　　她疲倦的冲他们点点头，将一个电子屏幕递给他们，并示意他们跟自己过来。
　　科尔莱恩几乎是扶着墙回到办公室，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那三个军人对她的无礼的行为表示理解，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后，一个人守在门外，另外两人开始浏览手术记录。
　　电子手术记录上，这场漫长的手术从夜晚8：26持续到第二日10：51，中途患者有两次心脏停跳，但一期手术最终完成，在患者的骨折愈合，干细胞培养完成后，可以尝试修复她的皮肤。
　　有将近10分钟科尔莱恩一动也不想动，昨晚的咖啡还有小半在杯子里，她挣扎着坐起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所以，先生们。”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又细又沙哑 “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效劳的吗？”
　　“那么，科尔莱恩博士，请允许我向您介绍 project 09 ”一个蓄着浅棕色胡子军官抓了抓自己的卷发 “我们的职责，简单来说，就是保护重大事件的的证人。如您所见这个孩子牵扯了一群人，而她的证词可以成为我们为这帮人定罪的决定性证据，为此我们需要您全力救治她，最好使她恢复到可以出庭的地步。当然还有保密，我们会要求包括您在内的所有参与手术的人对昨晚的时间保持缄默，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有限的关注您的社交。”
　　格尔莱恩在心里撇撇嘴，这帮人完全没有必要声明要监控她的社交，她的干细胞皮肤再造技术还号称商业机密呢，军队要用的时候一个电话就打来了，他们甚至还知道自己昨晚就在医院里。
　　这群人似乎执着于让那个孩子接受皮肤再造，科尔莱恩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她垂眸看向手里的咖啡杯，隔夜的咖啡在洁白的杯子上留下令人不快的污渍。
　　她扯出个笑脸：“希望贵方知晓，我们的技术只是半成品，我们甚至没有开启临床三期实验，直接在一个16岁孩子身上使用，风险巨大同时也不符合伦理。作为医生我的建议是暂时，我是说5年内，放弃皮肤的再造，她可以作为人鱼生活，而强行手术会使你们失去这个重要证人。“（人鱼：对因为种种原因长期生活在伊荷伊斯液中的人群的称呼·）
　　哦，她说的太直白，这个房间立即陷入沉默，一直没出声的另一个军人拿出一个通讯仪，开始发送讯息。
　　科尔莱恩隔着外衣捏了捏口袋里的鸢尾花胸针。
　　通讯器被递给了那个卷毛小胡子，他浏览了一下，露出笑容。
　　“我们刚刚仔细了解了您的工作，政.府认为您的干细胞技术对于社会公共卫生有重大的意义，这项科研将被上升为国家项目，您会被并入project 09，很快就会有专门人员来与您进行接洽。所以，作为同事，重新向您介绍project 09，我们致力于了解人的意识对于物质的影响。“他顿了一下，”没错，人们有时候会称之为超能力。然后这个姑娘……“
　　他在一个平板上点了几下，将它递给科尔莱恩：“是我们刚发现的，其中之一。“

　　屏幕上显现出一个极为漂亮的黑发少女头像，一旁标注着她的姓名：巴洛特怀特
　　科尔莱恩小小喘了口气，她见过很多病人毁容前的照片，这个孩子是最漂亮的一个，同时也是伤的最重的那一类，叫人很难不生出惋惜之情。
　　军方的记录详细的记录了巴洛特的经历，她生于中产家庭，有一个大她5岁的哥哥。
　　12岁时父亲破产，同年父母离婚，她与哥哥随父亲迁至殖民地。
　　13岁时遭父亲□□时被兄长发现，哥哥使用左轮手枪连开6枪杀死其父，被判入狱，于狱中自杀。巴洛特被转入社会保育机构。
　　同年殖民地叛乱爆发，巴洛特所在的保育机构遭到袭击，包括巴洛特在内21人下落不明。
　　叛乱平息后，警察在搜查一强迫□□窝点时发现了巴洛特，据证词，她声称自己并未遭到胁迫，系自愿□□。但因其未成年且义务教育未完成，被强制带离，重新送入保育机构。时年15岁。
　　同年，巴洛特从保育机构失踪。
　　1年2月后，在本国首都检测到未知广域强脑波反应，到达现场，见：一燃烧中的豪华车辆，车辆外壳见明显波动，周围电器遭受巨大干扰，可确认能力者存在。实施救援，发现受助者生命垂危，面貌无法辨认，经DNA比对证明此人系巴洛特怀特，时年16岁。

　　科尔莱恩将平板递还：“我大致明白了。“
　　卷毛小胡子急着补充说：“之前告诉你的并不是假的，鉴于巴洛特的特殊，警察不被允许接入，因此我们会代行警察的职能，帮助巴洛特寻个找那个试图杀了他的家伙。由我们接手，这对她是个更好的事情。我们是个有良心的研究机构，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即使不愿意实验，这里也有完善的能力者收容制度，她可以在这里和一群和她一样的能力者一起生活。我是说，如果她醒来，同意协助实验，那么程序就会启动，为此，这个姑娘需要一幅可以配合实验，在空气中自由行动的躯体。“
　　他前倾身体“对于凶手，我们也有了大致目标，布林斯利谢尔库伯。“他在平板点几下，调出一个香槟色头发男人的照片”这个人，在那些□□合法的殖民地的记录上与5个未成年性工作者有过接触，而那些孩子无一例外的消失了。他的行踪与巴洛特在保育机构消失的时间吻合。同时，最重要的是，昨晚，众多证据都可以证明他开去赌场的座驾和在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
　　他笑了一下：“那样的好车可不常见，只是不足以把他送进监狱。但一个证人的证词分量可足够大，陪审团不可能视而不见。“
　　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提着箱子走进来，他似乎默认科尔莱恩了解一切，只是沉默着将这个年代罕见的纸质文件交给科尔莱恩。
　　科尔莱恩简单的翻了翻。活动了一下肩颈，我似乎没有什么选择，现在说No大概会直接被军。方打包带走。
　　她感觉自己无比的疲倦。
　　一只签字笔被递过来了。
　　科尔莱恩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个卷毛小胡子冲他笑了笑：“现在我们就是同僚了，幸会，我叫安德森李。“
　　哦，太好了，谢天谢地他没起立握手，科尔莱恩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一点。
　　“您看上去不像军人。”科尔莱恩强打精神。
　　“唔，我们的确都是文职人员，那群武装分子把这一层都封锁了，现在在外围。”

　　当那帮神神秘秘的军方幽灵般的消失后，科尔莱恩才真正感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离自己而去，阳光重新洒在医院洁白的墙壁上。
　　她巡视一圈病人，然后立刻下班。
　　那个可怜的孩子像婴儿一样蜷缩在无菌液里。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回去的路上她总是会注意到那些摄像头一闪一闪的工作灯，像是一只窥探的眼镜。
　　但科尔莱恩没有深思，她把自己扔到床上，立即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