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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吵吵闹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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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穆谨辞在白夭眼前摆了摆手,将白夭的神思召回。
“师父这几日在想什么,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穆谨辞好奇地看向白夭。
白夭叹息一声,抬眸看了看远处的无清殿,眉头微蹙:“谨辞,若是这世上有一个你极为敬重的人,为了一些事骗了你,你可还愿意再信他一次?”
“罢了,你还小,哪会懂这些事?”
还未等穆谨辞回答,白夭已轻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疑问。
索性今世一切都还未曾发生,只要她可以想办法从中周旋,兴许还有机会。白夭如是想道,心内却依旧惴惴。
“师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师徒正说着话,无念殿外忽然冲进了一个墨绿少年,边吵嚷边摇晃着自己手里的玄尊令,眼看就要扑向白夭。
穆谨辞突然转身挡在了白夭身前,只手拦住了慕容斐的去路,慕容斐急急刹住,停在了穆谨辞身侧。
“我师父身子刚好,受不得惊,不知慕容长老前来有何要事?”
幸而慕容是个不多心的,隔着穆谨辞,依旧拿着手里的玄尊令向白夭招摇,边招摇边兴冲冲道:“师姐,无清师兄方才下令让内门弟子下山试炼,我们可以出去玩了!”
“下山试炼?”白夭说着夺过了慕容斐手中的玄尊令。
“这玄尊令倒是真的,可是内门弟子不是至少筑基三年才能离阁修炼吗?师兄莫不是一时糊涂,忘了这规矩?”
“不是。”慕容斐摇了摇头:“无清师兄说这一届的弟子品质修行都更胜以往,所以格外开了情,毕竟只有经过了实战,弟子们修为的提升速度才最快啊!”
白夭瞧着手中的玄尊令,心头不解:“那师兄就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慕容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其他的要求,但是师兄说此次试炼之地不比往年,其中邪物不可过厉,也不可过弱,故而亲自选定了地方。”
“是哪?”白夭拧眉问道。
慕容斐不以为意,依旧嬉皮笑脸:“师姐不如自己猜猜?”
白夭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打什么哑谜。
慕容斐见状也失了兴致,只好自顾自将惊喜说了出来:“此次的试炼之地是秭归!”
慕容斐又笑起来:“秭归可是师姐的故乡,无清师兄心里还是想着师姐的!”
“不过是试炼之地而已,跟师父有什么关系,慕容长老多虑了。”穆谨辞蓦地出言打断,看向了白夭。
白夭心头的戒备瞬时间化成了疑惑,她一时倒真看不清无清此举的目的。
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世事走向,无清此举其实并无它意,只是为了弥补雷劫歉疚之心?
可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师父,秭归就是当初你带我去祭奠的地方吗?”夜色如泼墨,穆谨辞站在秋千旁,静静地守着。
慕容斐黄昏时来,好说歹说也蹭了顿饭才走,他一离开,白夭便来了樱花阁。
说来也奇怪,这樱花多年不开,今次一开,反而长势欲盛,常开不败起来。
“很多年前,秭归也曾是个好地方,天朗气清,山清水秀。”
白夭坐在秋千架上,看着满阁的樱花发呆,似是忆起了往事,忽而长叹一声说道。
“那时的白府富甲一方,阿爹阿娘接济了不少穷人。”白夭想起少时,低眸浅浅地勾起了唇角,可眉眼间却尽是怅然伤怀。
“我本以为一切会一直这样安然简单,可没想到有一年秭归辖界的一个小村庄里忽然招了鬼邪之物,全村上下死状凄惨。天圣宗压制不住,只好请了太清天阁的修士前来。”
“我便在那时认识了无清师兄。当时的他还不是仙尊,修为不及,不慎被鬼邪之物伤到,我将他救下,带回了家中。”
“当时的白府还收留了不少重伤的修士,阿爹阿娘本以为这只是善心之举,却不想竟因此凭白招了祸端。”
“那时我尚年幼贪玩,因为鬼邪作乱一事憋在家中许久,好容易得了个买药的契机,跑出了家,玩到了夕阳落幕才不情不愿地同随从回了家。”
“那日我回到家,偌大的白府静得无声无息。我还同那随从抱怨,抱怨怎么今日阿爹阿娘睡得这样早。可当我欢欢喜喜地推开了门,那院子里,再没了阿爹阿娘,只剩下一堆堆被啃噬地血淋淋的残肢剩骸,被落了一地的樱花覆着……”
“我的阿爹阿娘,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白夭愣愣地沉默起来,半晌腮边落下了一滴泪。
穆谨辞屈身半跪在白夭身边,踌躇着食指骨节微弯,轻轻地擦去了那滴泪。他抬眸望向失魂落魄的白夭,像是看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小心翼翼仍犹恐不及。
“师父,若是心里难过还是哭出来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耳边的话音响起,白夭垂眸看向穆谨辞,恍然间红了眼眶。
当年一夕之间,遭逢家门大变,人人都劝白夭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投入太清阁下,修成仙道女尊,人人都赞白夭女尊天资过人,修士楷模……百余年来,传言中的白夭女尊似乎本就应该是强大而无畏的。
可从未有人告诉她,若是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吧。
白夭知道她不应该这样的。
身为师父,身为长老,身为女尊,她都不应该这样。
可这一次白夭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连绵滴落的眼泪,怎么也做不成众人尊崇的女尊。
她可以独自一人一直憋着忍着,却承受不起来自别人的一丝温柔。
那温柔便如同牵开她崩溃的线,理智在一瞬间被击垮,白夭只能纵容自己躲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无力地哭泣,哭到声嘶力竭,哭得不成体统……
日上三竿,白夭渐醒,白皙修长的手指疲倦地揉了揉额,抬眼四望,昨夜那些七零八碎的记忆便猛地涌上心头。
“白夭啊白夭,枉你一世英名,怎么能干出这样的蠢事?!”白夭想起昨夜之事,气得以手砸头。
“师父,既然醒了,就先洗漱吧。”穆谨辞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笑着看向正懊恼地砸头的白夭。
“昂……哦、哦!”白夭此刻见到穆谨辞,一时间慌地没了主意,乖巧地点点头,飞速地起身洗漱。
“师父,吃饭。”白夭刚刚洗漱完,便被穆谨辞拉到了桌案旁。
白夭坐在位置上,抬头看向穆谨辞,犹豫着张了张嘴,正欲开口,便被夺过了话茬。
“师父放心,昨夜的事我就当是我做的一场梦,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穆谨辞的话还没说完,白夭便已然羞得埋起头,扒拉起碗中不存在的饭菜来。
“不过师父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夭眨眨眼睛,停下了被自己搅动得呼呼生风的餐筷,透过碗璧与额间的缝隙偷偷地看向了自家徒弟。
“师父日后叫我阿辞吧,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芳姨也是。”穆谨辞笑起来,一双眸子乌黑发亮,宛若绝世的黑珍珠一般,温润透亮。
“哦。”白夭颔首挽过耳边垂落的散发,闷哼一声。
或许是穆谨辞笑起来的模样格外好看,白夭渐渐松懈下来,放下碗筷,看看穆谨辞,又故作不在意般撇过脸去,别扭地唤了声:“阿辞。”
穆谨辞“噗嗤”笑出了声,喜不自胜,忙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了白夭的碗中,欢喜地催促道:“师父,吃菜!”
白夭看着碗里的大肉块,瘪了瘪嘴,矫情地抱怨起来:“一大清早就吃这么腻的东西,你也不怕长胖了影响修行。”
穆谨辞笑着为自己辩解着,一顿早饭这样吵吵闹闹地过去,白夭却觉得格外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