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苏白荼

1、第一章 by苏白荼

　　光明不过是装饰，黑暗才是本质。

　　徐瑾被人按在地面上，沙砾在脸上擦出刺痛感，有人狠狠桎梏住他的双手，有人撕扯他身上的衣物。

　　“你逃啊，怎么不逃了？”

　　随着这一声满含恶意的质问，有人一脚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身上，“你特妈什么眼神？”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巴掌落在徐瑾的脸上。

　　徐瑾下意识闭上眼，听见那人又说了句，“再特么用这种眼神看我，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等徐瑾感觉到那人的脚从自己身上拿开，他才敢慢慢的睁开眼，却发现刚才的那几人蹲下来围住了他，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听说你喜欢男人？那不如我们帮帮你吧。”

　　“不——”

　　徐瑾从黑暗中窥到一批光明，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浴缸边上，衣服穿的好好的，周围也并没有什么满眼恶意的人。

　　只是，手腕微微有些刺痛，他抬起手，发现上面一片鲜红，水滴混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水里，染红了半个浴缸。

　　他才想起来，自己割了腕。

　　竟然还没死，徐瑾面色不改的将伤口扒了两下，再次放到水里……

　　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半个，只在西边余下半个红彤彤的圆，再过一阵，天就会黑了。

　　再亮的光，也总是会熄灭的。

　　徐瑾一直望向窗外，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他才僵硬的转过头。

　　黑暗已然卷土重来。

　　走廊里传来两个邻居的争吵声，因为垃圾桶离谁家门口近的问题，他们吵了半个月了，谁都不想天天闻着垃圾桶的味道。吵到最后，她们两个放轻了声音，说把垃圾桶挪到对门。

　　她们的对门就是徐瑾家，徐瑾听得清清楚楚。

　　人心被那么多层皮肉包着，还不是如此轻易就被黑暗腐蚀了？

　　徐瑾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听走廊里的各种声音一直到昏迷。

　　无论昏迷前的那一阵清醒有多难熬，徐瑾始终都没有睁开眼，他恐惧那片黑暗，他不怕死，却怕自己也被黑暗吞噬。

　　直到徐瑾隔着眼皮感受到光，他才睁开了眼睛，入眼的画面却让他有些惊讶。

　　他们家的天花板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白？

　　徐瑾正盯着天花板正出神，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张脸，在意识到那张脸和印象里他照镜子时的画面重合了的时候，徐瑾停了一瞬的呼吸，他抬起手触碰到了那张脸，那真实到有些过分的触感让他有一种自己是睡着了在梦里的错觉。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自己的脸？

　　或者也许，是自己的病加重了，已经到了出现幻觉的地步。

　　徐瑾闭上了眼睛。

　　却被人用手无情的扒开，徐瑾看向作恶的那人，发现还是那张脸。

　　徐瑾脸上的惊愕被那人看在眼里，那人竟然掀开被子挤上了床。

　　“欸，你往里面挪一挪，我快要掉下去了。”

　　徐瑾:……

　　徐瑾被迫坐起来，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医院，他用手撑着往旁边挪了挪，好让那人坐的稳当一些。

　　那人也毫不客气的拽了大半个被子过去，盖在了自己身上。

　　“你好，我叫江屿书。”

　　徐瑾没说话，有些楞的盯着那张属于自己的脸，觉得笑成那个样子有点蠢。

　　江屿书忽然把两只爪子伸到了徐瑾脸上，扯着他的两颊，强行扯出一抹弧度来。

　　徐瑾抬头，发现江屿书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些不满。

　　“我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帅的，你做这么呆的表情，会降低我的颜值的。”

　　徐瑾有点不太明白江屿书在说些什么，甚至怀疑他是精神科跑出来的。

　　江屿书忽然把手伸进徐瑾口袋，徐瑾下意识挡了一下，然后才发现江屿书不是要对他做什么，而是从他口袋里摸出了一面小镜子。

　　徐瑾从来不记得自己有在口袋里放什么镜子。

　　江屿书一边扣镜子的盖，一边对徐瑾说，“你可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我得好好和你解释一番。”

　　然后，江屿书就把镜子放在了徐瑾面前。

　　徐瑾微微抽气，因为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江屿书有点小得意的收回镜子，“怎么样，小爷我长得帅吧。”

　　徐瑾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屿书。

　　江屿书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我们两个就互换了身体。”

　　徐瑾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睡着了，不然怎么会做梦呢？

　　徐瑾再次闭上了眼睛，甚至躺下来，掖了掖被子，做出一副准备安眠的样子。

　　江屿书不大乐意的撇嘴，“既然我还能说话，你应该也不是个哑巴呀，那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徐瑾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不大一会，徐瑾听到江屿书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听出来江屿书是在穿鞋子。

　　江屿书离开了。

　　徐瑾闭着眼睛回味这个略有些诡异的梦，没过一会竟然迷迷糊糊真的睡了过去。

　　徐瑾是被一阵香味勾引醒的，他一睁开眼，依旧看到的是自己的那张脸，所以这一切原来竟不是梦？

　　“嗨，中午好呀，我是你亲爱的朋友江屿书。”

　　徐瑾的目光落在江屿书面前的碗上，那似乎是香味的来源。

　　江屿书见徐瑾在看自己的碗，很是热情的为他解释了一通，“这是豚骨拉面，店面在西街那边，我最喜欢吃了。”

　　徐瑾觉得这人话太多，嘴长在他身上绝对有被充分利用。

　　江屿书嘬了一口面，满嘴油光的对徐瑾说，“不是我不给你订，主要是我患的是胃癌，这些你都不能吃。我就代劳一下，帮你吃了，你看你生的这么瘦，我得帮你胖回来。”

　　徐瑾倒是没想到这少年原来是患的癌症。

　　江屿书嘬面的时候，幸福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你是不知道，这面我馋了大半年了，我妈一直不让我吃。有一次我都用我妈手机偷偷下单了，结果外卖刚送到门口，就被我妈给截了下来，当着我的面丢进了垃圾桶。”

　　徐瑾觉得这人应该患一患嘴癌，兴许能治治他话多的病。

　　江屿书嘬完了面，整个人往床上一瘫，不动弹了，就嘴还没闲着，“你都不知道，我好久都没这么自在过了，医生每天都要叮嘱我一遍，这个不能吃，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想的，真是憋死我了。”

　　说完，江屿书有些惋惜的看向了徐瑾，“大兄弟对不起啊，咱家互换身体之后，患癌的就是你了，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

　　徐瑾总算和他说了第一句话，“没事。”

　　江屿书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嘿嘿嘿，那就谢谢你了，谢谢你让我还有机会体会这美好的生活。”

　　徐瑾看着江屿书用自己的脸露出一个他从未有过的笑容，有些微微怔住了。

　　对于丝毫没有求生欲望的徐瑾来说，他从来不明白为何有人如此渴望的向明天奔赴，毕竟他连今天都嫌弃。

　　江屿书躺在徐瑾身旁，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满是喜悦和满足的双眸就这样对上徐瑾的目光。

　　徐瑾愣了一瞬，甚至感觉少年的微笑带着股明亮的炽热。

　　也许黑夜里还有萤火虫。

　　但如果是江屿书的话，那他应该是个萤火虫pl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