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凯吉城》戎九

6、第 6 章

　　还有两分钟。
　　其实也用不上两分钟，经过丹尼斯的一番操作，这台依然处于过热状态下的机械竟然奇迹般地发出一声轰鸣，开始咆哮起来。
　　“嘿！快上车！”丹尼斯从车舱内向大家喊叫，枪械扫射的声音和蚁族爬行的声音充斥着沙漠的这个角落，这个金发的小伙子嘶吼着要把站在矮坡上扫射的肯叫回来。
　　运行起来的只有车辆前方巨大的钻头，前进的履带依然等着布莱莎排除故障，但钻头旋转的嗡鸣声给了两位NPC极大的信心，肯将“科学家”架在了肩上扫射，地上金黄色的子弹链飞快地缩短，弹壳跳跃着滚落，蚁族破碎的甲壳和腥臭的液体飞溅。
　　蚁潮已近在眼前，矮坡上的沙开始滚落，肯扔下“科学家”，捡起轻便许多的“凯特琳3000”，几乎是贴着一只巨大的先锋兵蚁的颚足一步跳下沙坡，沿着沙地划下，与此同时，回身向着还剩下近千发子弹的“科学家”和子弹箱打了一梭子子弹。
　　“轰”的一声，一颗被事先放在子弹箱中的手 雷被引爆，将那只大得有些过分的兵蚁炸翻，但这只显然有些特殊的兵蚁似乎还没有死去。它在方才一轮能量炮和动能枪的炮火中踩着同类的尸体活了下来，更坚硬的背甲让它仅仅在这轮爆炸中倒地眩晕了一会，那些体型稍小的兵蚁竟然前仆后继地为它挡下了爆炸后那些飞溅的子弹。
　　这个族群显然在个体体型之外，进化出了一些其它的东西。
　　琳娜神色有些凝重地站在能量匣组成的第二道防线前，看着肯连滚带爬地翻下那个小沙坡，手中拿着一把小型能量枪，随时准备将能量匣触发。
　　琳娜的眼神沉稳冷漠，看着这位NPC的表情毫无波澜，沙在翻涌，一只只兵蚁从沙地里冒出头来，长颚一次次从肯的身边擦过，肯凭借极佳的身体素质，竟一直没有受到致命伤。但蚁群已经太接近了，几乎已经超过了肯，即将抵达第二道防线。
　　琳娜举起枪，指尖在扳机上按定，随着蚁群的接近，微微眯起眼，准备触发能量匣。
　　五。
　　四。
　　蚁群的速度很快，肯本来借着滑下沙坡的动力以及背后爆炸的一部分冲击力，已经几乎要跨过能量匣了，却在最后一刻，一根巨大的颚足从沙下刁钻的角度钻出，精壮的汉子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致命伤，但是一条大腿却几乎被颚足穿透，顿时血流如注，肯摔倒在距离第二道防线仅有十余米的地方。
　　那只巨大的兵蚁逐渐从沙下钻出来，鲜血的味道更刺激了这些饥渴的昆虫，而肯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一边回身射击，一边拖着一条伤腿向“钻头号”靠近。
　　三。
　　琳娜的眼神的指尖冷定，在扳机上收紧。
　　动能武器对那只变异的头领一般的兵蚁几乎毫无作用，肯的射击只能在它的甲壳上留下一条条浅浅的痕迹，而那只兵蚁顶着枪火的冲击力，耀武扬威一般用已经有成年人小臂粗的腿支起身子，漆黑的眼泛着冷光，颚足如刀一般挥下。
　　“肯！”金发的丹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舱里钻出来，看到面前鲜血淋漓的一幕，急切的喊了起来。
　　琳娜不由得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长着雀斑的金发NPC，此时他的惊惶和担忧是那样明显，满是油污的脸上都是人类的情绪，看起来竟是如此的……
　　真实。
　　琳娜竟楞了一下。
　　只听到身后布莱莎依然有些跳脱的声音：“喂，就差最后一点了，把残骸清了，把车开起来，快快快！”
　　琳娜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布莱莎穿着花衬衫的身影闪了过去，留下一句话。
　　“琳娜，掩护我。”
　　琳娜的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了反应。
　　枪口上抬，向着那举起颚足的丑陋兵蚁开火。
　　能量武器的高热击穿了那只首领兵蚁的颚足，肯趁机举起依然紧紧捏在手里的“凯特琳3000”向着那个伤口处射击。
　　布莱莎轻巧地越过这三十余米的距离，冲到肯身边。蚁群在头领的带领下向她们围拢，布莱莎却好像丝毫不担心，只是在枪声和蚁群移动的簌簌声里喊道：“喂！我拖你过去，你处理那几个小的，大的交给琳娜。”
　　肯没有出声，好像说话也会浪费宝贵的力气，但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枪口，向围拢过来的小兵蚁射击。
　　布莱莎双手绕过肯的腋下，有些吃力地圈住了肯健硕的身体，在尽量不影响肯回身射击的状态下往回拖。
　　那只首领的身体被打出了数个穿透性的伤口，即使有肯的补枪，依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黑色的液体溅射了一地，它小心地用自己头部的重甲挡住了相对脆弱的肢足，头部的触角抖动着，身边的蚁群好像听到命令似的，为它挡住来自琳娜的炮火。
　　琳娜手中的能量武器似乎已经达到极限，过热的枪管开始发红，丹尼斯识相地将武器库中的枪械拖了出来，丢在琳娜的脚下——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换弹匣，所有的枪械都是一次性用品。
　　然而随着更多的蚁族跟随着先头部队抵达，仅有两个人的火力网显得脆弱无力。
　　好在丹尼斯看起来跳脱，关键时候到底还是个合格的操作员，随着几声并不明显的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堆积在“钻头号”里的蟑螂残骸终于被清理了出来，落在沙地上小小的深褐色的一堆，在阳光下竟然泛着金属一般的冷光。
　　丹尼斯回到了驾驶位，车辆的履带引擎开始轰鸣了起来。
　　布莱莎已经将肯拖了回来。好在肯没有受更大的伤，腿上的贯穿性伤口出血量已经逐渐下降，看来是没有伤到大动脉，甚至在布莱莎的帮助下自己爬进了一人多高的车舱。
　　布莱莎随手捡起一把枪击飞一只半人高的兵蚁，转头对琳娜喊道：“琳娜，可以走了！”
　　琳娜脚边丢了一堆打空了弹夹的各式枪械，听见布莱莎的喊话，点了点头示意听到。
　　两人没有停止射击，即使这样的火力只能起到一点阻挡作用，蚁族似乎并没有痛苦，也不在乎死亡，活着的踩着死去的，向着她们一点点逼近。
　　琳娜和布莱莎一边后撤一边保持射击，蚁群距离他们仅有不到十米，首领兵蚁的肢足几乎已经踩到能量匣组成的防卫线上。
　　“我先上去。”琳娜喊道。
　　布莱莎点头，瞄准，射击，她的体力在这样酷热的天气里流逝得很快，将肯那样的大汉拖回来花了她不少力气，此时她手臂已经有些酸软，作为一个程序员来说，她的表现已经算是超出预期。
　　琳娜则依旧身形矫捷，轻巧地跃上车，反身向布莱莎伸出手。
　　琳娜拉住布莱莎的同时，车舱内心急如焚的丹尼斯终于踩下油门，引擎带着沉重的履带开始缓缓加速。
　　失去了火力的压制，蚁群黑压压地涌了上来，沿着钻头号行进的轨迹爬过来，甚至有几只已经从车后爬了上来。
　　布莱莎骂了一句粗口，一脚蹬开了一只蚂蚁黑褐色的头，琳娜顺势用力，将布莱莎拉了上来。
　　“该死，这车怎么开得这么慢。”
　　布莱莎灰头土脸地又搬了一把枪继续射击，蚁群的数量越来越多，就连地下也开始不断地有巨型蚂蚁涌出来。
　　琳娜没有说话，只是又拿起了一把能量枪，在有些晃荡的车上，冷静地瞄准。
　　随着一声几乎被淹没的能量枪发射声，一道红光精准地射入预先埋好的那一道能量匣防线的触发点。
　　能量匣内被高度压缩的能量轰然间爆开，巨大的热量在一瞬间释放，高温令沙融化，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将近二十米长的红色深渊。
　　从地面到地下，追击的蚁群瞬间被从中截断，在那二十多米的范围内，那些甲壳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碳化的肢体断面烫得发红，蛋白质燃烧的味道弥漫开来。
　　“哇哦，干得漂亮！”丹尼斯看着车尾的监控，兴奋地喊起来。
　　“别高兴这么早，”布莱莎在射击的空隙回头喊道，“你先想想办法把车上这些蚂蚁甩下去！”
　　“别担心，”丹尼斯一脸兴奋地操纵着这台巨大的机械，车速陡然加快，钻头旋转的速度让整辆车都开始震动，“没有问题，修复得很好，我们这就往地下走。”

　　赌场的某个角落产生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赌客揪着一个笑容满面的荷官的衣领，脸上是隔着一层虚拟面具也能看到的狰狞，“你跟我说，这组里的NPC全活？你这是欺诈！是黑庄！”
　　荷官保持的笑容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这位客人，乌拉诺斯赌场的信誉足够担保，赌场内任何结算信息都是准确无误的。”
　　“我不信！”
　　“这个模式有人会保NPC？”
　　“老子观赛三年没见过这种事！”
　　气急败坏的赌客推搡着妆容精致的荷官，一边骂着脏话一边看着桌面上的虚拟屏幕里自己名下的筹码迅速减少。
　　这个盘口向来被称为“福利盘”，赌的都是一些结局显而易见的事件，即使赔率极低，依然有些手头不够宽裕的赌客想过来小挣一笔。
　　这次，赌的是NPC的生死。
　　“客人，这一组的NPC确实还活着，但由于您未购买本公司的付费服务，您暂时没有权限观看当前游戏内时间的剧情。”
　　赌客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他仿佛已经看到身边其它赌客听到这句话时的鄙夷眼神，那些暗地里的嘲笑：“没有钱买付费观看权限，还敢来赌？”、“穷疯了？”
　　赌客的虚拟面具上扭曲出一段乱码，随后他扯着那名荷官，靠近她，压低声音狠狠地威胁。
　　“以为我看不到，你就能满嘴谎言地糊弄过去吗？你让我看一眼，否则我就打爆你这张漂亮的小脸！”
　　荷官是一名美丽的女性，此时她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原本就只能勉强遮蔽身体的西装兔女郎套装也在赌客带着恶意的拉扯中破碎。
　　但她依然挂着写在程式里的笑容，回答赌客的问题：“对不起，我只能告诉您结果，播放付费内容超出了我的权限，或许您可以去向那边的付费用户求证。”
　　贫穷是一种耻辱的顽疾，让他把这些掀开给那些有钱人看，还不如让他去死。
　　于是他暴怒地一巴掌打在荷官的脸上。
　　没有人来阻止。
　　但这场骚动显然令其它赌客不快，在几分钟后——一段刻意留出来让人发泄愤怒的时间之后——一名西装革履的经理人走到了那名赌客面前。
　　“这位先生，如果您对结果有异议，我可以破例给您播放当前的游戏进程。”
　　荷官满脸是血，衣不蔽体，笑容满面。赌客达到了目的，也懒得再纠缠，如同丢下一块破布般把荷官甩在了地上。
　　经理人示意其它服务生把这个已经影响赌场形象的荷官拖了下去。
　　在游戏内容播放界面里，丹尼斯开着车，琳娜坐在一边，将新的弹匣塞进那些打空了的枪械里，肯的左大腿上绑好了止血带，伤口已经进行了初步的处理，布莱莎把玩着一片棕色的小玩意儿，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
　　序章已经结束。
　　两个玩家和两个NPC在沙漠的地底向着真正的游戏场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