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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一个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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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国胜景有三,草浪衔云,狼骑战歌,冬节火宴。
翌日国传统有三,十一驯马,十三驯鹰,十五驯狼。
翌日国皇子有三,肃王萧鼎,文王萧崇,宁王萧炙。
猎火城作为翌日的都城,坐北朝南,皇宫卧于隔阂了极北之地与翌日国境的雁回山脉山脚,像一位肃穆的君主,被半圆的都城簇拥着。
天刚刚落黑,猎火城主街的灯火便点了起来,仿佛在照应着那些无视严寒赶早出门占摊位的商贩们一般,他们簇拥着,喧闹着,呵出滚滚热气,用被炉子和肉汤填充起来的幸福反抗漫长的寒夜。
街头卖糖葫芦的小贩对来往的行人比划着吆喝,在他头上,一盏盏艳红的灯笼沿路势蜿蜒而上盘向皇宫,远远看去,像一条卧于雪山的火龙般恢宏瑰丽,引得那些循闻而来的外地人啧啧称奇。
如钦天监所测,雪从日落便开始降了,势头迅猛,伴随着钟楼上那口古朴悬钟的悠长翁鸣正式拉开了火宴节—在冬季的第一场雪中开宴舞火,谨以纪念在雪原之上点起火把,建立国度的先人们的国之大典的序幕。
高楼通明,红绸添色,茶楼戏院,饭馆驿站里,有的人在讨论今年的火舞之礼,有的人在激烈讨论各国游客侍臣带来的小道八卦,但更多话题都集中在今年的“大祥之兆”。
“你说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下在宁王殿下成人礼这一天!”
“宁王?宁王殿下不是一直抱病不出…”
“嘿你这个人,你还不允许人家病好了?”
“那今年的炭行舞,岂不是能见到三位王爷的英姿?”
提起这个,姑娘们的声音便稍稍有些激动了。
“肃王殿下真真天人之姿,我敢说,夏日最烈的太阳也遮不住肃王殿下半分光芒。”
“肃王殿下虽是勇武,要说样貌,文王殿下才是瑰容难得,像那草原上的湖泊一样秀丽”
“去年炭行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吗,肃王殿下的身材,定是,定是在床上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
“文王不风流么?那可是连添香楼的魁首都放心暗许的人儿,我看啊,比肃王只强不差!”
几个姑娘听着这虎狼之词,羞红了脸吃吃地笑了起来,在某些奇怪的方面达成了共识。这时有一外地旅人在她们谈话的间隙中好奇地询问。
“只听你们来回比较肃王和文王,那宁王呢?炭行又是什么?”
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姑娘循声看去,向他笑着解释道。
“炭行舞啊,是翌日皇族的祈福之礼。翌日皇族效仿开国狼主萧琅踏火斩龙建国的传说,裸足在炭火上行走起舞,以此向上天表明克己惠民,身先士卒的决心。规则有三,舞不能停,足不能伤,炭不能熄。”
那旅人听呆了,嘴微微张着,半晌发出声敬佩的赞叹。
那女子看他被自己国家的传统所迷倒,得意极了,一挽头发,索性半身朝向他继续讲道。
“宁王殿下是狼主的小儿子,自小怪病缠身以至于从不见人。虽有传闻宁王殿下有天人之姿,圣人之识,但是连官老爷们都未曾见过宁王的真容,我们这些百姓又怎得好奇妄言,信口比较呢。”
她旁边的女子笑嘻嘻的接过话。
“难道姐姐当真没在心里偷偷比较,偷偷好奇?好奇这比肃王英武,比文王秀丽的宁王是个什么样子?”
“姐姐没准心里早想过了…”
那女子红了脸,朝那姑娘圆鼓鼓的脸蛋捏去。
“呸,就你会说!找打!”
这时街坊里热闹非凡,皇宫里也闹翻了天。
传言中神秘优雅的宁王殿下萧炙在飘着玫瑰花瓣的浴池里正和众人口中英武帅气撩人的肃王萧鼎干仗干的如火如荼,剩下个文化之王萧崇因为不会骂人无法参与对线所以只能靠在窗边偷偷喊随从见机不妙就去把狼主叫来管管犯病的老三。
“哥!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身为老大老老实实当太子不行吗??非得找人跟老爹说什么狗屁祥瑞预兆我是储君人选!?”
年幼时,三个人在太子学堂共学的时候就从历史中总结了一个微妙但不得体的规律:国主表面上是风光无限,但是事实不就是兢兢业业给爹给兄弟给百姓当打工人的吗?天灾时国主要边自省边想法子,人祸时国主又要一马当先扛起重担,风调雨顺时好了,和他没啥关系了,上天保佑国泰民安了,哦对,还得时不时要担任个后宫裁判,前朝守门员,以及所有反贼的头号击杀目标。
于是三人在尚未年幼时便暗暗希望自己以后能当一个潇洒王爷,而不是像他们的爹一样当个早早因为和朝臣激烈对线以至于年纪轻轻就丧失了太多乐趣的王。
不宫斗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种三人甩锅一人遭殃的特殊局面。
身为皇室成员,自然不能用昏庸□□这样低级到尽毁自己脸面的手段来避战,于是翌日国皇子们各显神通,将自己的爱好发挥到极致以应对当下的立储。
肃王远赴边疆,文王交游甚广,宁王闭门称病的三足鼎立之境。
大臣们天天在堂上撕的不亦乐乎,今儿策萧鼎兵权在握恐有谋反之心,明日奏萧崇通过三教九流建立了情报网,后天批萧炙弱不禁风难肩重任,恳请狼主恩泽后宫,开枝散叶(以备不时之需)。
又不是蹴鞠,还要什么替补?孤王全当听不到。
话锋回转火宴节,话说钦天监算出小皇子萧炙的成人礼刚巧赶上了初雪,这是大大的吉祥啊,二位胞兄遂联名上奏,以喜上加喜为小弟冲冲病气为由,把萧炙连拉带扯地拐上了火宴节贼船。
好不容易说通萧炙在火宴节上露面来一(xi)展(yin)英(huo)姿(li),排练和裁衣都顺利完成,只待今夜了,但不知道是谁给他透露了前朝有人举荐有着吉祥物属性的他作为储君的消息,吓的这孩子在浴池泡了一半就打算突发急病来临阵脱逃。
萧鼎听侍女来报,说三皇子变了主意,死活不出浴池,便知大事不妙,带着萧崇急匆匆赶到浣名阁,衣服都没脱就蹦下水去企图把这个不孝老弟拎出去换衣服参宴,奈何萧炙在水中滑溜溜的一条像个泥鳅,他刚抓住萧炙肩膀,就被自己湿透的衣服绊了个跟头,被萧炙顺势一脚踩在了气的拧成一团的俊脸上。
“不是,那啥,哥,我是看你站不住了…”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的萧炙干笑两声,这脚该放不放地在肃王那张俊脸上碾了两下。
说实话,两位年长的王爷至今都没想通,萧炙是怎么顶着这脸色润泽,颜若舜华的样子装了十八年病秧子的。
“你差不多也该换换借口了!”
萧鼎咬牙切齿的反手握住他脚腕子往回一带,用驯马的劲儿才把在水里扑腾的人制服,扛上肩头就往内设的天衣阁去,丝毫不在乎某位贵族金贵的屁股是否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时文王殿下尽力控制好自己因憋笑而抖成筛子的身躯,将笑容调至和煦一档,体贴地取了件干净的浴袍搭在萧炙的身上,温言软语地安抚他胞兄们。
“大哥,三弟还小,没做好心理准备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我们当下应以火宴节的礼祭为重,莫要费心在这些模棱两可的事情上,事关江山社稷,父皇定也一时难以抉择。”
“老狐狸!你们做哥哥的就不能干点人干的事吗?我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萧炙嚷嚷着,在萧鼎身上扭来扭去地以示不满,结果被萧崇用扇骨照着脑袋就是一个爆栗,敲蔫了声。
“提议,提议懂吗?尚未抉择。别人给父皇提的建议而已,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萧崇摇着扇子紧随其后,绘着山河锦绣图的丝绸扇面折了半张脸,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严肃了,但还是有点忍不住。 “去年眼瞅着玉玺就要盖到大哥的名字上了,他都面不改色的,你倒好,几句小道消息就把你吓软了脚。”
“呵,也不知道第二天连夜驱马跑去边关的人是谁。”
“我在宫里呆了十八年!十八年!花楼戏馆都没去过就要替你们这帮没玩够的老男人当牛做马?!”
伤心欲绝的萧炙嚎的上气不接下气,坚决捍卫自己的自由权。
“那是你二哥的惯用的套路,别我们我们的,对不对得起我在前线为你们操的心!”
萧鼎义正严辞,句句反驳掷地有声,
“哦?那这么说来,还是大哥最配的上这皇位,明儿我就和狼主奏请立肃王为储君,我带着三弟去边疆吃吃战争的苦,省的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崇温声细语地拦截了话题,人人自危,宫中恢复了久违的宁静。
熏香梳礼,百余名绣娘攢的金缕礼神服放在一旁,说是“衣”服,不如说是绣工精致的礼神“裤”服。
三人上身未着寸缕,玉冠高束,在沐体熏香后,妆师们用狼毫沾以黄金混合珍珠研成的颜料,一笔笔地勾出祈福图腾,让它们璨璨闪烁在上身,风干后随着三人动作发出颇有仙意的潋潋光晕。下身着裁剪成状若灯笼的裤子,下沿收紧,缀了一圈玉制铃铛,甚是精巧。布料用的是水火不侵的寒烟缎,绣娘从腰口向下密密麻麻地用冰丝绣了层叠的雁回山景,月光照射其上,碎光闪烁仿佛新雪,勾的人挪不开眼。
他们脖颈与手腕处皆缠绕配饰含苞的玉露花,倜傥之余还有些禅意。
三人上了礼车。
肃王执铁虎玄刀在左,剑眉挺鼻,凤眼含霜,肌肉虬张,带份久经沙场的凛人煞气,一曰律;文王捧国典玉莲在右,眉若远山,眸沉春水,骨相修雅,蕴着笑暖岁寒的风流温润,二曰智。
中间那位,左手持玉剑妙衡,右手捻雪浅尝,身形挺拔,眉若羽玉,额上火纹烁烁,薄唇衔笑,浅浅的琥珀色瞳孔,嵌在狐狸般轻挑睑角的眼里,整个人被满身金粉衬得矜贵又妖娆的,便是“久病在床”的宁王。
萧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