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冥冥君为灯》云暮成雪

88、随你

　　急忙赶来的沈念，远远看见宁凌跌下悬崖的这一幕，瞬间肝胆欲裂，轻功使倒极致。
　　跳下崖的瞬间宁凌神经绷紧，全靠耳朵辨别，风声呼啸，潮湿的空气随着冷冽的风吹来，手下意识的抓紧清许扶着自己的手臂。
　　“左边凸起的石壁。”清许声音刚响。宁凌另一只手迅速抓向凸起的石壁。触手的瞬间，凸起的石壁随着力道竟然向内凹去。耳边清晰的响起齿轮转动的声音。
　　“脚点墙壁，飞身向前。”清许再次说。
　　宁凌脚上借力，离开墙壁，向前飞去，手上紧紧抓着清许，很是费力，没飞出多远，便向下坠去。一瞬间神经紧绷，刹那间脚踩在实处。是个表面光滑，可容纳两人的圆形石盘。耳边齿轮还在轰轰作响，宁凌瞬间明白这是一个不断变化的机关，停留不得。
　　“左边旋转点地，飞向右侧上方。”清许松开抓着宁凌的手。
　　宁凌却双手抓紧清许的手臂，脚下使力，带着清许向左侧飞去，双脚交替点在两脚大小的细小铁盘上，回身旋转，朝右侧上方飞去。
　　看着紧皱着的眉头，神情紧绷的宁凌，清许嘴角缓缓露出笑意。
　　咔嚓一声，随着宁凌落地。铁盘向下缩了一截。齿轮转动的声音中隐隐有利箭破风而来的呼啸，紧接着耳旁传来一声闷哼。抓着清许的手臂瞬间带着宁凌向下坠去。
　　砰的一声宁凌摔在铁盘上。手上仍紧抓着清许。宁凌用腿小心的试探铁盘的大小。铁盘是个只有四尺的圆形，而清许恰巧落在圆盘外。
　　清许一只手滑下，宁凌赶紧双手握住清许的另一只手腕，使劲浑身力气。
　　“抓紧！”
　　“你看，你还是相信我的。”清许唇边带血，嘴角上扬，语气轻快。腹部却插着把铁箭，箭尾露在外边，大半个箭身埋在身体里。
　　“为什么？”宁凌艰难的问：“明明是你设计的，为什么？”。机巧明明是你设计的，你明明可以不这么做的，你明明可以不下来的，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清许磕了两口血，说：“水榭是花心，周围机巧是花瓣，是一株莲花，你最喜欢的莲花。花瓣是玄铁做的，边缘锋利，削铁如泥。慢了，就会被拦腰斩断。每瓣花瓣只能容纳一人的重量，薄而轻盈，不断变化旋转，如花开花谢。水榭中的石台上放着解药，石盒打开取出解药，水榭底部就会喷出毒雾。那杯酒，就是解毒雾的药。”清许断断续续的说着。
　　“为什么？”宁凌因为用尽力气拼命抓紧清许而面色扭曲，问的撕心裂肺。不知不觉间，眼前昏蒙，透出光线。
　　“别担心，很快你就能看见了。”清许笑着，仔细看着宁凌的脸。
　　在刚刚下落的瞬间，清许将凤簪插进了宁凌的发间。宁凌因为全神贯注的抓住机关，没注意到发簪。
　　清许的视线看向发丝上的那根红木凤簪，栩栩如生，展翅飞翔。脸上的笑意温柔而缱绻。身体慢慢向下滑去。看着宁凌拼劲全力死死抓着自己，迷蒙的双眼用力睁着想要看清，清许最终还是没忍住，悲凉又苦涩的笑了下，轻声低语：“凌儿，有些人注定是过客，我却没想到会是我。”
　　“啊~”宁凌焦急的紧紧抓着清许，双臂颤抖，拼劲全力。没能听清清许最后一句话，也没能看见清许眼中的万分不舍。
　　齿轮在转动，机巧在变换，仿佛催命的符咒，宁凌却恍若未闻，用尽全力抓着清许，可还是感觉到清许一寸一寸的滑下去。
　　有人影飞来，抓起宁凌，回身点地，朝石台飞去。
　　宁凌一脸惊愕与悲痛交加，使劲扭着头，看着清许那张挂着笑的脸，向下坠去，直到跌落到江里，再也看不见。
　　脚下又站到了石台上，宁凌仍没有没回过神，愣愣的看着翻滚的江面吞没清许，脸上不知是因为清许留的泪，还是刚刚恢复视线，泛起的酸涩。
　　“阿凌！”沈念急切的唤道。
　　闻声看向沈念，眼里还有错愕与悲痛。用力眨了两下眼，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宁凌冷静的说：“在这等我。”
　　沈念一把抓住宁凌，“解药在水榭上？”
　　见宁凌的表情，沈念瞬间确定了，“不行，太危险了，呆在这里，我去。”
　　“只有我能去！”宁凌看着变换的莲花机关说：“机关里藏着毒雾。清许将唯一一颗解药给我吃了。”
　　沈念看着宁凌，嗤笑道，说：“哥哥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在这里等我。”
　　说完飞身过去。
　　宁凌急忙足尖点地飞快的朝水榭飞去。
　　莲花花瓣，薄且光滑，边缘锐利，瓣尖朝上，站上去会向画瓣根部滑去。花瓣微微颤抖，真真切切的演绎着花开花落，脆弱又坚韧，每瓣花瓣即相像又不同，看不见的细线牵引着花瓣，细线锋利无比，又坚韧柔软，是琴弦做成的，瞬间割断几缕发丝。
　　宁凌紧随着沈念，仔细听着机巧的变动，不忘提醒沈念，这花瓣只能容一人的重量。
　　沈念拉住宁凌，借力将宁凌送出去。自己飞快的跳到旁边的花瓣。
　　刚刚那片瞬间承受了两个人重量的花瓣应声而落，没入海水中，牵起的丝线锋利无比，自动断了，甩着波纹缩回去。沈念几个起起落落，躲开丝线。
　　宁凌足尖快速点着花瓣，借着花瓣弹跳向上，回身借力，旋转，一气呵成。耳边齿轮转动，身姿利落翻飞，落在水榭上。
　　刚踏进水榭，水榭咔哒一声向上抬起，同时水榭正中的石台上，一朵石雕的莲花被缓缓推出，莲花栩栩如生，缓缓绽放，露出一颗药丸。
　　沈念飞身落在宁凌身旁。
　　宁凌急忙抓住沈念，上上下下仔细看看，确认沈念没有受伤，这才悬着的心落下。
　　走近石台，石桌上赫然出现苍劲有力的的几行字，宁凌一眼就看出字迹是清许的。只是，后几行字的刻痕明显要比前三行新。前三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一个鲜衣怒马自信洒脱豪迈充满希望又热情的少年郎！后几行字却是留露出诸多无奈与万分不舍。
　　凌儿，
　　我向这天地间许诺，
　　要让你自由自在，安康无忧。
　　凌儿，浮生如梦如幻，
　　有你最为欢喜。
　　清许哥哥只能陪你到这了。
　　往后这天地间任你逍遥。
　　清许
　　沈念沉默不语的看着。
　　宁凌用力眨眨眼睛，将眼里的酸涩压下去。拿起药丸递给沈念。
　　沈念瞥了眼药丸，看向宁凌。
　　“这个是解药，解你身上的毒。”宁凌说，“这一点清许不会骗我。”说着宁凌将药递向沈念嘴边。
　　沈念抬手压下，“我的毒早就解了，只是过程辛苦些。苍柏的医术可不比谢清许差。”
　　宁凌还要再说，就看见水榭底部缓缓往外冒出白雾。
　　“先找其他人的解药。”沈念说着四处查看。
　　宁凌抹了下脸，仿佛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般，低着头仔细翻找。
　　毒雾瞬间造成一种朦胧仙境般的效果，水榭缓缓抖动，短暂停止的齿轮，又开始转动。沈念蹙起眉头，拉起宁凌转身就走，刚踏在水榭边缘，就发现在水里映出几行字，像是个配方，字迹渐渐变淡，水面漫上来，莲花花瓣缓缓抖动，蜷缩。越来越多的毒雾从花瓣里冒出。
　　沈念拉起宁凌，推向空中，一掌拍向宁凌掌心，使得宁凌飞速的远离水榭。宁凌随着齿轮的动作，迅速跃到花瓣上，躲避，旋转，闪身，跳跃。
　　沈念飞身脚尖飞快的点着花瓣，追上宁凌，一把拉住宁凌躲开锋利的丝线。
　　重新回到石台上。
　　回身看向莲花机关渐渐隐在朦朦胧胧的白雾中，水榭被包裹在铁制的花瓣中，花瓣缓缓合上，沉入江中。
　　“走！”沈念拉起宁凌向崖上飞去。
　　刚到崖上，就看见青歌焦急的守在旁边，苍柏也是一脸紧张看着。
　　“现在情况如何？”沈念紧抓的宁凌的手，问苍柏。
　　见人总算好好的回来，苍柏立刻没好气的说：“贺知琮守在那，谁敢造次。”，随即瞪了一眼宁凌，接着说：“贺知琮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要替谢清许守山。”
　　宁凌顿了片刻，说：“也许他要找的傅祁安的坟就在苍梧山上。”
　　“傅祁安？”苍柏一听愣了，“他都找了十几年了，如今也成一副枯骨，山中荒冢，找到了又有何意义。”
　　“傅祁安是谁？”宁凌问道。
　　“他当年的好兄弟，俩人基本上是形影不离，可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同你跟沈念差不多。”苍柏说道。
　　“差不多？”宁凌吃惊的问。
　　“差不多。”苍柏笃定的说。
　　沈念轻笑一声。
　　听到沈念笑，宁凌赶紧说：“快帮沈念看看，刚刚的水榭上有毒雾，他中毒了。”
　　“又中毒了！”苍柏无语的说，而后故意大声的问：“你这是非要走黄泉路，过奈何桥，看三生石，饮忘川水啊。宁凌这是伤透了你的心？让你决绝如此？”
　　“是啊！”沈念嘴角上扬，挑眉瞥了眼宁凌。
　　“有么？”宁凌问。
　　“有！”沈念一副娇嗔的模样看着宁凌，“以后不许为谢清许流一滴泪。”
　　想到清许，宁凌瞬间难过的低下头。
　　沈念见状，没好气的说：“说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拿到解药，却还设了这么险恶的机关。居心不良。”
　　宁凌抬头看向沈念，眼睛红红的，说：“他是怕别人拿到解药威胁我。”
　　“你这是要替他开脱？”沈念蹙眉问道。
　　“我没有。”宁凌看着沈念的眼睛难过又认真的说。“我只是在不知道该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做的这一切是因为我。”
　　“那你是不知道沈念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很多，只是他不说。”苍柏适时开口道，“你却是个没心的，整日里算计他，欺骗他，还要杀他。我看那，你还是早早的…”
　　沈念伸手将苍柏拨到一旁，自己冲着宁凌促狭的笑着，“即便要走黄泉路，过奈何桥，看三生石，饮忘川水，我也是要与你一同。”
　　“哎呦，打情骂俏的。”苍柏出声道。“齁不齁。”
　　沈念斜了眼碍眼的苍柏。
　　宁凌将解药的配方说给苍柏。
　　苍柏瞪了眼沈念，强行拉着青歌离开。
　　宁凌又拿出解药，递给沈念。
　　沈念轻笑一声，似情人在耳边低语般轻声说：“我说的，你还真是一句都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