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而不知》悼纪时

5、第 5 章

　　两位弟子修补过灵脉，回到了莫离忧告知的客房。
　　掌柜已经睡了。因是莫离忧先强抢的“民宅”，两人的负罪感不大。
　　更别说他们现在有更关心的事情。

　　“放心，死不了。”
　　莫离忧掐准时间将第三颗药丸喂给宗主，宗主脸上血色肉眼可见回复许多。
　　“药都是用的凡界药草制成，不含灵气，对修士来说只能保命，真正治疗要回你们修真界。”莫离忧道。
　　两人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均是神情复杂。
　　“你……”大弟子想说话，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身份在刚才已经对峙过了，药效确认了，情况确定了，什么都说过了。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弟子最终这么问道。
　　“通俗理解就是看热闹。”莫离忧眼神平静，“具体你们没必要知道，反正对你们没坏处的。”
　　“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相信没有坏处？”
　　“那你说说我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坏处，我又不去修真界。”
　　“……”
　　“人会因为个人喜好干出各种荒唐事，这点你们应该知道。我算其中一个。”莫离忧道，“有人能因心情不好放火杀人，我因看到了好戏而救人，这也是因果。”
　　“何况人该知足，我救人获益巨大，既结了善缘，又结识了贵人，怎能盼望更多？损了我自己的命格。”
　　“……说的也是，是我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见谅。”大弟子放弃深究，向莫离忧行礼，从袖中掏出一颗纯蓝清澈的半透明圆珠，纯净的灵气萦绕于侧。

　　这是润雨羊的……不对。
　　“这是什么灵兽的内丹？”

　　大弟子面露微笑:“这是水目鱼的内丹。”

　　水目鱼，因双目遇水即溶、方圆一里内的相接水流皆代替成为眼睛而得名，只生活在灵气充沛的水里，灵智一般，对神识较差的修士而言是个不错的工具，多用于侦查，死后的内丹还有助于修炼。
　　眼前这颗内丹显然品质极佳，身为主人的水目鱼少说也有四百岁了，即便是对于拿出内丹的大师兄自己在修为上也有一定帮助。

　　“这是一只本地的水目鱼，住在普铭山地下水脉里，被我和三师弟偶然碰见。我正好在愁要给你什么作为报答，便杀了它取了它内丹。虽说拿一颗普通的内丹和宗主的命相提并论实在是个笑话，但这大概是我们唯一能给你的报答了，对吧。”

　　也就见过几次面，语气倒是笃定。
　　莫离忧笑了笑:“确实。”
　　等居凌宗宗主情况稳定，他就会变回那个被讨厌的“情报贩”，“莫离忧”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大弟子很是感慨:“毕竟以后只能称作奖励了。”
　　“嗯……嗯？”莫离忧猛地回头看向大弟子，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忽地想起什么，道:“当时跟你们宗主说的很明确了，是临时师徒，一处理完润雨羊就一刀两断，就算灵脉恢复需要一段时间也绝不牵扯。”
　　“是啊，你跟宗主是这么说的。”

　　“那不就——”
　　莫离忧顿住。
　　“你们宗主连收徒都是由你管的？”

　　“是啊。师尊收徒只看天资，难免有天资聪颖却心术不正的人想要拜师。这样的人多了，师傅心肠再宽也被伤了心，便将这一职责全权交由我。”

　　“…………”莫离忧深吸一口气，“你是有那个意思，但我能肯定，你师尊肯定不愿意。”
　　“为何？”
　　“你可以等他醒了问他。就算你承担了替他择徒的能力，若是你师尊不愿意收，你也不能强迫我。”
　　“……”大弟子琢磨了一阵，“居凌宗在修真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宗派，即便是在凡界也有些名气。宗里的人不分修为差异，都称得上是除亲人爱人外最亲的人，居凌宗的护短可是出了名的。”
　　“太亲也不是什么好事。”
　　“…………”
　　两人不动声色对峙片刻，都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移开视线，闭口不提，任三弟子再三询问，也无人应答。

　　毒加重伤，居凌宗主昏迷了接近一天，到晚上才有了意识。
　　而在他有意识的一刻钟前，莫离忧已经方法不明地离开了客栈。

　　大弟子心心念念莫离忧的话，确认过宗主无恙、汇报完情况后，便开口问了宗主。
　　迎接他的是宗主的沉默与坦白。

　　那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了。
　　他的师尊，也就是前任宗主，在大病垂危之际收到了来自好友的求救传音，让他亲自去帮助好友。
　　事情发生在好友的凡界故乡，和清泽，当地出现了一只实力强劲的妖兽，他自己处理过却没能成功击退，只能求助于朋友。
　　而那实际上只是骗局。
　　妖兽是他故意放到凡界的，他知道他师尊抱恙，早就和其他宗门的人联合起来，打算杀了他师尊再一举夺下居凌宗，只可惜他不知道要杀的人病得那么重，来的是实力更强的他。
　　计谋破灭了，参与了计划的宗门被居凌宗处置，而他的师尊如那些人所愿，发现交心好友背叛自己后气急攻心，不久就去世了。

　　这件事在全修真界都很有名，大弟子和三弟子都记得，他们也参与了灭门工作。

　　修士不能靠外貌推测年龄，大弟子不免有些怀疑莫离忧是当时刺客中的一员，有点心急难耐。
　　然而宗主接下来说的却让他一时呆住。

　　“在妖兽作乱，那些人打算刺杀我的地方，我碰见了他，他当时年纪很小，也就十岁上下。”
　　“他杀了所有的人，还有那只妖兽。我到达时只看见浑身鲜血的他手持一柄气息令我胆寒的剑，站在妖兽和人类尸体上，看着师尊的好友一动不动。”

　　大弟子抿唇，他师尊说十岁上下那肯定就是十岁上下，既然是想杀前宗主，那派过去的人和妖兽绝对实力不俗。
　　一个从未在修真界见过的小孩，独自杀了那么多人。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莫离忧离开皇宫是七岁，那，他才修炼了三年多？
　　三年多有那个修为？？？
　　大弟子收敛心神，听师尊继续说。

　　“我看出死了的都是修士，想不出是出了什么事。那小孩说如果把事情全说出来就放了他，他把事情全说了，我才知道。”
　　“不过小孩没放过他，小孩用剑刺进他的脑袋，把他的脑袋搅成了泥。”
　　“之后小孩发现了我，他说我不用死，因为够了。”

　　——我不会杀了你的，今天这里要死的人数量够了。
　　——或者，你要死也可以，别死在这，但凡这片土地上沾染了一点你的鲜血，你就是违逆天道，天道会降下惩罚，你将永世不得超生，这片土地的一切也都会消亡，它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你会毁了一切的，我绝对不能让你毁了这一切。

　　“我当时觉得他脑子有病。”宗主顿了顿，“现在也觉得。”
　　“确实。”三弟子点头，这病得不轻啊。
　　大弟子沉思，他自认看人没什么问题，如今的莫离忧是……病好了？不然怎么会完全像另一个人。
　　“但现在这个人，不是那个小孩吧？”
　　思考间，却听宗主这样问了一句。
　　大弟子一愣:“为什么不是？”
　　“那个小孩是红瞳，不是走火入魔导致的，像是天生，但这个人是黑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