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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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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宝阁一事后,江湖上陆陆续续滚起了斩杀魔头仲崇昕的言论,愈演愈烈,叫呵声越来越大,除了七阙以外的门派纷纷私下密谋,其中以净心门的怒火最盛。
但这股烈火还没将人烧得皮开肉绽,就被一头隐隐压了下去,原因很简单——华汕门门主突然爆体而亡。
华汕门是跻身江湖一流之列的门派,虽然多年来始终没能被列为三大门派之一,但一直以来实力和地位都为人们所肯定,这下变故陡生,门内弟子皆三缄其口,不敢言语。
至于原因,很快就揭晓了。
华汕门在泸山那一带建有一处地下惩戒堂,既是惩戒那些犯了大错的,也关押侵犯门派的贼人,室间门洞交错,洞口通天,通道复杂无比,寻常人一进去便难以走出去。
但就在昨日,这个为人们广为知晓的惩戒堂,被从头到底烧了个尽。
可让华汕门的人脸上猝然变色的不是密室被烧了,而是烈火熊熊中竟还有被关押的人竟逃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双目失明、被割舌头,神思恍恍的人,赫然就是多日前那早已惨死的净心门大弟子。
这如同在本就硝烟四起,不安生的江湖里猛然投入一颗炸药,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更令人咂舌的是,净心门门主于乘却公然否认了这明晃晃的事实,言辞凿凿地断定这是仲崇昕的陷害。
但究竟是他人高明的手段陷害,还是不惜以自家嫡传弟子为饵,暗中勾结其他门派,垂涎于幕阜山上的人,人们表面上装不知,内心却心知肚明。
可华汕门的惩戒室被烧毁了以后,立马就传出了华汕门门主爆体死亡的消息。
屿山派掌门叶雄前去一趟,却发现了一些端倪。他在华汕门门主的尸体上发现,那大片的血渍竟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瞿石香。
瞿石是一种药石,为世间鲜有,具有畅通筋脉,沉气助力的作用,常人熬制服下并不会有什么作用,只有盘山家族这种具有特殊体质的人将得以将其吸收。
那既然这些血液不属于华汕门门主,那来自于哪不言而喻。
这下可慌了不少曾暗中囚扣盘山家族的人,他们暗中焦急地想要确认华汕门门主爆体而亡是否是因为引用药人血液的缘故。
暗中勾结做腌脏交易的门派不在少数,一时间人人自危,斩杀仲崇昕的风波也因为此事突然被压了下去,自己性命攸关之下,谁还管别人的死活。
于是原本是人人垂涎的事物在一时间成了烫手山芋,拒之不及。
萧曲溪在周围一番探查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便回到叶雄身旁,“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上回在地宝阁没能追到那带走药人的矮瘦男子,岑准也被重伤,至今还躺在床上养伤。
叶雄蹙眉道:“这一切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着……溪儿,有仲崇昕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萧曲溪摇摇头道。
但无论怎么说,确实是华汕门私下压扣盘山家族的人为先,不巧被净心门大弟子发现便将其杀害为后,并且在被烧毁的惩戒堂里拖出的尸体中,还认出了几名其他门派失踪的弟子。
这下华汕门可谓点燃了众怒。
人们纷纷叫嚣着华汕门给一个说法,但一夜之间华汕门内的弟子以及一些老辈逃的逃,躲的躲,摆明了态度。
然而华汕门的倾倒,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就像是触发了一系列反应,一个接一个的门派被毁被烧,阴沟交易以及腌脏行为都被赤/裸/裸地暴露在整个江湖面前,手段让人惊怖,人们大为咂舌。
幕阜山脚下。
暮色四合,天色陡转阴暗,天边的尽头处还残留着一点霞色,裹挟着一点阴云,寂静而瑰丽。
一个人蹲在地上的火盆旁边,垂着头将手中的纸钱一张张递进去,肆意舞动的火舌子一触到他手里的的纸钱,立马将其吞噬顺着上化成黑灰,火光微微照亮他的安静的半侧脸颊上。
在他不远处的大石碑前正靠着一人,盘着手臂,正是地宝阁那名矮瘦男子。
“都处理完了?”他问道。
“嗯。”仲崇昕低低地应了一声,浅乌色的眸子被火光照映得发亮,随着一阵风拂过,映在他眼中的火苗子动了动。
“既如此,那你和我一起回边地吧。”那矮瘦男子建议道:“在此处应该也没什么让你留念的了。”
仲崇昕闻言,只是笑了笑,将手中最后一张纸钱扔进火盆后,拍掉手上的灰,道:“你带着他们走吧,桃京的大路人流多,记得走水路过。”
矮瘦男子眉一蹙,“你还要继续留在这?为何?”
仲崇昕隔着一层衣袖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系着的那块扁玉,这块假玉是关兰双在闲暇时跟着村里的师傅学做的第一块,这块失败的半成品最后落在了他手上。
他敛下眉眼中含着一点细碎的柔和笑意,“我非是自由之身。还有一人,我还是她的债奴,若是她想,只怕要把自己这条命赔给她了。”
“……”男子瞧着他的神色,讶然了半晌,随即道:“行,那你若是想来边地了,随时都可以。”
边地虽然地广人稀,极目望去一片都是杂草野花,但那里没有纷争,人人安乐于生计,百姓安康,其乐融融。
“好。”
胡景村内,惨淡的气氛依旧笼罩在上空,在桃京的尸体都不知被谁托人一具具抬了回来,许多人家都挂起了白绫,低咽哭声凄惨。
趁着大家伙在挖大墓冢的时候,田子一个人偷偷逃出了这压抑沉悲的地方,跑到河边悄悄抹了抹眼泪。
他还没哭一会儿,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田子僵硬着脊椎扭过头去一瞧,然后惊恐地猛然瞪大眼睛,然后一声惨叫。
“啊!!”
站在他身后的这人,细眼薄唇,浅乌眸色,身形挺拔瘦削,脸色略微苍白,可不正是田子记忆里的仲七。
“仲,仲崇昕……”这一声他颤颤巍巍地吐出来,伴随着小腿一软,田子直接往地上一坐,抱着脑袋抖着身子害怕极了,“别,别杀我,别杀我……”
仲崇昕则直截了当地略过了他,朝人们聚集的那处走去,田子以为他要去杀人灭口,难得勇敢了一回,挂着一脸的鼻涕眼泪一把抓住他的右小腿,一边抖着声线大声吼着,“魔头来了——大家快跑!!”
下一秒田子就被一砍后颈被打晕过去。
“……”
而另一处,关兰双悄悄打晕了一名屿山派弟子,扒下他的外衣往自己身上一套,在脸上拍了些灰,便溜进了人群里。
掌门叶雄旁边的一名女子蹙眉忧心道:“师兄,我们的眼线快不过那些人,每回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见了。”
叶雄只是沉着脸摆了摆手,“此事与仲崇昕必然脱不了干系,环环相扣,想必已是密谋许久。”
他身旁站着的一名男子脊背微微佝偻,长发束腰,身形瞧着有些臃肿,正是净心门门主于乘。而此时他的双目微瞪,眼角发红,关兰双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瞳眸间的黑点有些涣散,状态明显不对。
叶雄似乎也察觉了一点他的不对,但上前搭话时于乘又是一副与平常无甚大碍的模样,让人挑不出毛病。
关兰双不动声色地几个滑步穿过前面几人,恰好停在那具似乎被大锤打碎了的尸体边。
画面有些惨不忍睹,但她脸上纹丝不动,黑潭般的眼眸从上至下细细扫了几眼。
直到后方突然传来一名屿山派弟子的呼声:“师父!我们派守在胡景村的人来消息说,仲崇昕出现在胡景村了!”
几乎是他口中的话一出,关兰双就立马蹙起了眉。
他跑回胡景村做什么?寻死吗?
叶雄脸色一肃,袖子一振,“走。”
等到关兰双混在一众弟子的最末尾悄悄尾随着他们回到胡景村的时候,她发现,场面比想象中的更加混乱。
有人还比他们先到了一步。
不对,这两人是不是一早便守在这里等人也说不准。
郑酬山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一边定晴瞧着不远处二人对峙。
周围村民早就为了保命四下慌乱地逃开了去,长祝眉目阴森森地盯着仲崇昕,他将手中一张信纸展到前面。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封信是闵钰留下来的。
当年闵钰不仅是慕容家的管家,他一把怀悯剑闻名于世,更是长祝的恩师,帮他在剑术上突破瓶颈,只是后来事变,怀悯剑沉湖,从此以后便再没出世。
这封闵钰临走之前写给长祝的信里,交代了事情的始末,也为仲崇昕正名,慕容家当年并不是为仲崇昕所害。
慕容家主被世人所传颂,但他刚至而立之年,难免心高气盛,不肯听他人的劝导,一意孤行,最后落得个走火入魔的境地。只是刚好那年仲崇昕风头正盛,各位长老便暗中以此为噱头,压下江湖中对慕容家负面的声评。
慕容家主死后,家族中剩余的几名顶梁柱为了保住慕容家的名声,不择手段颠倒黑白,闵钰将这把他送他的剑沉湖,退出了慕容家,再不出现。
也许这就是为何后来闵钰冒险将仲崇昕救回了山上,并将他留了下来。
长祝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疼。
不远处的郑酬山注意到了,赶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用自己的扇子为长祝使命扇了扇,“长祝兄,你冷静一点,别气坏了身子……”
仲崇昕站在他对面,完全没把他们两人放在眼里,目光直接掠过了他看向村口的方向。
等到面前一阵风忽得吹过,他的肩膀被一只手“啪”一声按住了。
“……”他转头对上了关兰双的眼睛。
她压了压帷帽,松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回来做什么?”
“我……”仲崇昕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周围却突然传来一个人似乎含着巨大痛苦的吼声。
众人目光聚集在声音的主人净心门门主身上,他似乎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瞳孔不断扩大,嘴皮干裂发青,一边颤抖一边嘴中不停嘟囔着什么。
叶雄一见他这幅模样,心里立刻敲响了警铃,还不待他后退,于乘已经朝最近的他直接扑了过来。
“还给我!还给我——”
叶雄立刻拔出剑抵挡,一边喊道:“于门主,稳住心神!”
于乘却全然听不进去,应该是将他不知认成了谁,一双通红的眼中满是戾气,脸色极其扭曲可怖,看样子已是失了神智。
他与叶雄打了几个回合后,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般猛地将自己一身内力集于一点——
叶雄猝然色变,只得最后朝周围吼了句“快躲开”。
周遭的花树一瞬间被震地断了不少枝叶,沉厚的内力气流爆出来,还挟着温热的血液。
仲崇昕一个侧身弯腰将关兰双抱进怀里。背对着那股猛然袭来的内力气流,他的背上也被血被溅到了不少。
他抱着她的力气委实不算小,关兰双一张脸埋在他的胸口处被挤压得有点喘不上来气,她心里骂了句娘,伸手将他的肩膀怼开一点,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