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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于是风向开始逆转,轮到任驱远主动,吴妍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默默回心转意接受他,她不是欲擒故纵,她拒绝得很干脆:“我对你,翻篇了。而你对我,也不是真的,你只不过是因为身边少了个人所以一时觉得不适应而已,习惯习惯就好了。”
      任驱远继续证明自己,吴妍最新的理由不容反驳——现在是关键期,她要好好学习。任驱远就没有坚持,一秒,都坚持不下去。原来做到像她那样——看似和风细雨,实则润物无声——很难,承受冷遇真的需要好大的力气和勇气,主要是自尊不允许。
      那时吴妍眼中的天之骄子、追风少年任驱远其实一点都不自视甚高,反而是一个隐藏得深入骨子里的自卑怪,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活得有多吃力,然而即便如此,和光芒万丈的大哥任驰远放在一起,他的任何“优秀”都只会黯然失色,什么都不是。果然,说什么喜欢他呢?不是也很快就放手了?如此经不起考验,都是假的吧?
      自尊心作祟,也是气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吴妍那里被浇了一头冷水的任驱远转身就和另外一个女生搞起了暧昧,后来见吴妍始终无动于衷才终于作罢的。
      在最后的那段高中时光里,他们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很僵,像在对彼此进行冷暴力。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小逆转,还以为吴妍在任驱远那里连坐冷板凳的待遇都挨不上了,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笑话吴妍,连她的真正淡漠都是“故作坚强”。
      因为她之前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人她喜欢任驱远,所以这些事情连老师们都隐约知道。毕业聚会那天晚上谢师宴,老师们都是相同的,两个班就一起办。刚高考完,压抑了许久的大家都难免放肆些,就有同学提起他们两个这茬,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的意思。但任驱远不想让别人再说吴妍,就当场生了气,本意是试图为她挽回一点尊严,可似乎更尴尬了。吴妍就是从那天开始彻底不再理他的。高考后他们之间不了了之,没有任驱远本来以为的来日方长。
      多年后,当大哥任驰远第一次事业受挫,兄弟俩也第一次交心长谈,哥哥对弟弟说着自己这些年来“高处不胜寒”的蚀骨孤独、“居高位而不能下”的暗自崩溃还有对弟弟正常人生近乎嫉恨的羡慕,任驱远心里的裂隙第一次有了愈合的迹象。
      而后大哥笑着说起那个后来成为任驱远大嫂的小小女子,眼神变得甜蜜。任驱远才知道能被吴妍选中自己到底有多幸运,而吴妍又有多么可贵。她不同于他大嫂,她出现得非常及时,没有待到他像大哥一样伤痕累累强撑不下去。大嫂拯救大哥于深渊并且治愈了他,吴妍是一直拽着他任驱远没有让他坠下去,她一直陪伴支持他走过成长的最关键时期,像任凭藤蔓依靠的篱笆,她让他没有长歪。
      如果没有这个在万千世界里独独挑出他来爱的女孩子,如果没有这唯一一个她不拿他和大哥做比较,如果没有这个认为他敌得过大哥敌得过全天下男人的她,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还要有多扭曲。最重要的发现是,即使抛开这一切,他还是纯粹爱她、一直思念她、疯狂渴望她。原来他的一次次远离只是为了确认她永远会再次靠近,原来他曾经以为的放下只是爱而不得的无可奈何并非他能不爱了,原来他才是故作坚强的那一个,原来不是麻痹自己不去想不去提不去遗憾就没事了的。
      任驱远开始试图挽回吴妍,可惜她已经被自己弄丢了。如今偶然重逢,可她好像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以前的吴妍呢?他的吴妍呢?吴妍呢?
      想来也是他理亏,所以她现在拒绝他,任驱远觉得理所当然。她那时追了他二年,那现在他反过来追她两三年也是应该的嘛。他已不是当年,如今他已治愈自己,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去等候,去坚守。但他不记得他曾经就是这样栽过一次的了——他想等成年、等高考结束、等确定她的心意,最后在等待良机中错失所爱。爱情是没有所谓良机的,甚至没有所谓合适的时机,有的只是能够把握的眼下,只是眼下内心的感觉。就连太子都不敢奢望只袖手等着就能自然而然地坐上皇位呢,谁敢?任驱远敢。他怎么敢!
      任驱远不觉得李斯文是个长情的人,所以现在谁领先谁落后他都不是很在意。何况吴妍其实一碗水端得平又稳,始终不肯松口答应李斯文,也似真的不介意一样,不再抗拒任驱远。她对两人是一视同仁。
      感恩节、冬至、平安夜、圣诞节……李斯文不分中西洋土,逢节就给吴妍过。任驱远不甘人后、依样画瓢。给她送的礼物都收,给他们回的礼物是差不多的,领带对皮带,剃须刀对须后水,衬衫买两件,丝毫不偏不倚。三角关系目前为止尚且坚固。
      转眼元旦前夕,李斯文约了吴妍吃饭,任驱远当仁不让准备继续发光发热。
      因为吴妍不让他进门,所以任驱远干脆在楼下等,李斯文上去接,顺带给她拎了一箱香橙。
      李斯文经过小区保安亭时那里有个中年妇女,在打听吴妍。他多看了一眼,回头就跟吴妍说了。
      电梯已上行到他们这一楼,吴妍闻言生气一样,转身就走,说:“不去了,你把任驱远也叫上来,今晚我们在家吃。”
      这还是李斯文第一次见她使小性,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只觉得她这样反而更是可爱至极了。
      幸好李斯文的电话打得及时,只差一点任驱远就要送那个女人上来找吴妍了。她跟他说吴妍是她女儿,任驱远还将信将疑。挂了电话,根据李斯文说的“务必甩掉她你才能上来”,任驱远随口胡扯,说吴妍很烦他,他其实也不知道她住哪一层哪一间,现在也就是在守株待兔而已。女人走之前还劝他不要这么变态,任驱远又等了好大一会儿,又假装等不到所以先走了,确定没被跟着然后才敢摁电梯上楼,还多上了三层,又让电梯继续上行,自己走楼梯下来。
      任驱远是第一次进门,李斯文已经架好了火锅,材料都是现成的,一个多月来他还从没让吴妍的冰箱空过。
      吴妍明显不高兴,但是也没有隐瞒,楼下那个确实是她妈。
      两个男人愕然,吴妍倒显得没放在心上,说得凉薄:“没有感情的,甚至没有恩义。她来也就是要钱,每月赡养费我也没少她,多的没有,像她对我那样,也算仁至义尽。她只养了我五年,但是我会养她到死的,她要是临终,我一定花钱给她请个最好的护理,其他没有了,也就这样了。”
      她今晚话有点多,不看人,埋头吃东西,一边吃一边说,就不知不觉间吃得比平时多很多。两个男人想听,听了又震惊,一时都没注意到要劝她停下来。
      “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十三岁那年上初中,奶奶走了,他们才把我从农村老家接到洛西市区。”
      “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也有父母的啊。但他们没有女儿。”
      “我妈跟后妈似的,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好像永远隐隐对我含着恨,我那时在餐桌上多夹了一块肉都要看她给我甩脸色。”
      “我净长得像我爸了,一点都不像我妈,所以我一直怀疑她很有可能真的是后妈,不过至今为止我也没有兴趣去验证。”
      “我爸还好,毕竟我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逗着玩还是很好玩的,不用负责任,该要麻烦他的时候一点都麻烦不到他,也就偶尔在我妈骂我骂得狠了的时候他帮我说一两句话。”
      “不过我上高三那年这个人也死了,肺癌,花光舍不得花的钱,然后死了,在我高考前没几天。”
      任驱远闻言神色微动。
      “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八岁,可能只有他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吧。我高考完差几分来不了香市大学,想复读一年我妈说没有钱,最后我只能上了G大这种三流学校。但我弟今年九月上的大学,私立艺术学院,天价学费,倒也上得起了。”
      “妍妍,”李斯文眼见着她又露出了上次失联三天时那种绝望而心碎的表情,“别说了。”
      任驱远也伸手撤掉她的筷子:“不能再吃了,你……”
      任驱远话还没说完,吴妍冲到洗手间把吃得太多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吴妍缩进沙发角,笑中带泪看着李斯文问:“我是不是很可怕?”
      “不可怕。妍妍,你不可怕。”
      吴妍的眼泪落了下来,又笑了,虽是不信他的话,但终究是把自己给拉拢了起来,没崩溃。
      任驱远去倒了杯热水回来的功夫,吴妍就已经到了李斯文怀里,她要他一遍一遍地喊她“妍妍”。
      吴妍这次没几分钟就恢复了常态,继续说话:“说起我弟弟,他还好,可能因为当时他年纪小吧,虽然突然多出来一个那么大的姐姐,但是他待我还算亲厚,可就是爱闯祸,还每次都是我替罪。十一放假我把车借给他,估计就是他兜不住说我在这儿的。他还把我灯给改装了,就上次放远光闪你们那次。李斯你不是香市本地人吗?给我介绍一家好点的店我去改回来吧?”
      “好。明天就去。”想了想李斯文又改口,“后天。明天过生日。”
      “我想把家也搬了,这次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好。我们一起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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