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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堕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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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身上所产生的雾气，也只在身体表面薄薄笼罩一层，跟殿内佛光不可比拟，不过只要雾气出现的够多够快，此消彼长下，佛光被雾气占领消灭已是可见的事实。
苏也的身影在幕墙中显现，身姿挺拔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都是陈淼喜欢的样子，这个人是陈淼所爱，是他的救赎者，是能为他治愈伤痛的人，他是如此爱着这个人。
可如今，他即将见到这个人被轻而易举杀死的画面，从此之后那个名叫苏也的人将在这人世间泯灭消失，再不复存在。
痛到极致，陈淼反而平静下来，他此刻亦像雕塑一般，跪坐在佛殿中，痴痴看着幕墙里的苏也。
那是陈淼此前从未见过的模样，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涕流满面，也不是两人私下在一起时害羞红耳朵的模样，更不是动情时的隐忍性感。
而是意气风发，沉着冷静。在他熟悉的工作领域充满自信无比强大的样子。陈淼一直都知道苏也温柔、包容，还有优秀，能被这样一个人爱上何其幸运。
但现在，这个那么优秀那么好的人要因他而死，陈淼唾弃自己，他明知道自己命运，十世恶人霉运缠身，跟他接触过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吧。
所以他亲人早亡，也并没有朋友。
苏也照亮了他暗淡不幸的人生，然后被他拉进深渊，直到现在只因让他化魔便会被杀死。
无尽痛楚在陈淼心底蔓延，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死在面前，或许这就是他这样一个卑微可笑的人的命运吧。
没顶的怨恨在陈淼看似平静的情绪下爆发翻滚，他遵纪守法老老实实活了十八年，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他身上？为什么偏偏是他痛失亲友？
他好恨啊！
他一边恨着，一边怨着，一边不错眼地盯着苏也的一举一动，像是迷失在沙漠中的濒|死之人饮下最后一口水般珍惜又慎重。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那团带走孙晴生命的黑雾出现在苏也身边，慢慢向苏也靠近，陈淼再无法维持平静，泪水漱漱而下，苏也身影在眼中逐渐变得模糊，只余下个轮廓。
陈淼拼命眨眼，也无法再看清苏也的样子。
他再无法压抑自己，“不要！不要杀他。求你，求你。”
“你杀我吧，求你不要杀他。”
“求你了。”
“我不爱他了，你杀了他我也不会堕魔的，你放过他吧。”
“我不喜欢他，我不爱他。我讨厌他，我恨他。”
“别杀他……”
“啊——”
……
极度嘶哑干涩的声音从陈淼口中传出，他不断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不爱苏也，他该恨苏也的。
在这一刻，陈淼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说了那么多话，却跟保持沉默是同一个效果，无法撼动黑雾一毫厘。
但他仍然没有停止，他在黑雾一步步靠近中哭求，说不着边际的话，当黑雾幻化出的那只手推向苏也的时候，他好像已经说服了自己，他并不爱苏也。
那个挺拔温柔的身影被那只手轻轻一推，便踉跄在地，后脑勺磕在会议室尖锐的艺术品摆件上，鲜红刺目的血液蔓延出来，占据了陈淼所有视线。
“啊——该死的是我啊！我才该死啊！呜……”
陈淼什么也看不见，眼中只有那片不断扩散开的红色，他呜咽着哭出来，不知是哭痛失所爱，还是哭命运不公。
像是打开了某个闸口，雾气惊涛骇浪般倾泻出来，只是几瞬间便蔓延到半个佛殿，且散发速度还在加快，数量还在增多！
很快，整个佛殿都被陈淼体内散出的雾气充满，黑色的雾气溢出佛殿，将整个佛殿包裹住，与阴间地狱昏沉黯淡的虚空融在一起。
佛殿内。
在陈淼身旁的地藏王菩萨，尽管雾气浓厚，却也无法靠近其体外一拳距离，菩萨周身佛光耀眼，灿若艳阳。
那傀儡谛听早已被浓厚雾气遮盖看不见影子，殿内能见到的便是一浑身不断散溢出极致怨恨气，像地狱恶鬼的陈淼；及神圣高洁，金光明亮的地藏王菩萨。
一善一恶，两种极端，又可笑又讽刺。
菩萨嘴角勾起弧度逐渐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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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刀山火海地狱。
十八层地狱最有名的便是刀山火海狱，这里没有路，有的只是一把把锋利无比吹毛立断的刀刃，刀口泛着寒光落地铺成刀刃之路，堆叠便成为一座座陡峭的山，胆小的犯鬼初见次场景便会被吓得双股战战。
犯鬼每日被鬼差押解到此处一遍遍走过刀路，攀越刀山，利刃将犯鬼切开，他们会体会千刀万剐之痛，然后再愈合，继而再被鬼差押解着重新走过。
周而复始，永不停歇，直至他们赎完罪过。
走完刀山还有火海，这里没有路，没有着落点，只要进入便只能被四面八方焰涛火浪击打灼烧，一刻不停地体会焚烧之刑。
地狱自建成以来，唯一的风景便是犯鬼的哀嚎哭泣，还有鬼差们与时俱进的斥骂。亿万年来从未曾变过，无论是鬼差还是犯鬼都早已看腻。
可今天竟出现不同的风景。
只见遮天蔽日的黑色雾气突然从刀山火山地狱地面涌出，速度极快，片刻便将整层笼罩，并向着更高的空中飘去。
“这，竟是怨气！怎么会如此之骇人！”不知是哪个识货的鬼差惊呼。
接着整层地狱中，无论是犯鬼还是鬼差俱都被迫与黑色怨气里的痛苦怨恨共情，那是从未体会过的极致情绪，只要沾染上身便不由自主悲痛欲绝，恨不能立刻死去。
意志脆弱的犯鬼倒地哀泣，即便是在刀山火海历经刀剐火焚也不曾悔改的恶鬼，也在这共情中痛苦难耐，这些黑色怨气让人神智受的苦楚比到□□上的刑法要难熬千倍万倍！
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鬼，才能有这般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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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被黑色怨恨气笼罩充斥的场景在自地狱底层而来，以呼啸之势冲出地狱，向阴间各处而去，如地狱犯鬼鬼差一般无二的折磨遭遇，在每一个沾染到怨恨气的鬼身上重现。
这股黑色怨气不断蔓延，踏过阎王殿，路过奈何桥，淹没破钱山，拂过望乡台，将阴间名景一个个侵染，慢慢越过黄泉路，到了鬼门关……
这股怨气速度是那样快，它取代阴气了成为阴间无处不在的东西。无垠的彼岸花海因其枯萎凋谢，忘川河因其惊出阵阵巨浪，穷鬼富鬼在此刻享受平等的痛苦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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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淼恨极、怨极、痛极……
他看着地藏王菩萨笑容越来越大，然后对他说：“阿弥陀佛，成魔尚且不够。”
陈淼嘴角也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滑稽得很。
他的爱人，他的苏也，被面前的神杀死，神还对他说不够。
他还有什么东西能让神毁去呢？他也死了，他跟着那片从苏也后脑流出的鲜血一块儿死了。他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个神毁掉。
神运筹帷幄，一起皆在其掌控下，神伸手在陈淼面前画了个圈。
一团熟悉的黑雾从圈里钻出，然后黑雾消散，现出个罩在功德圈内的温柔身影，挺拔英俊，是陈淼最爱的模样。
“苏、也？是你吗？”陈淼愣愣地问。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影笑了，还是那样温柔好看，动人心房，“是我，小卷毛兔子。”
菩萨吸走苏也魂魄上的功德，苏也身上的功德圈越来越薄，直至消失。从陈淼身上散发雾气争前恐后地向苏也涌去。
陈淼以为自己早已死去跳动的心此刻重重一跳，他害怕了，他害怕让苏也感受他的痛楚。
陈淼死死咬牙，努力翻起心中被他深深藏起来的美好回忆，他要让苏也感受美好，将他仅剩的欣喜都送给苏也。
陈淼流着泪，一股粉色的雾气从他心口出来，卷到苏也身上，隔开了那些丑恶难堪的黑色雾气。
这股粉色雾气是那样调皮，在苏也身上打转，它颜色是陈淼最熟悉的，苏也耳朵尖上的那种，是他这辈子最爱的颜色。
泪水仿佛流不尽，让陈淼想再仔仔细细地看苏也几眼也不能，他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等待他的就是苏也的魂飞魄散。
他努力扯出笑容，只看得见一个扭曲模糊苏也，看不见苏也已经将一根手指伸出粉色雾气范围，与无尽黑色怨气相接，他的悲喜都在此刻与苏也想通。
他说：“苏也，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已经看到苏也的下半身已经化作点点星光，在眼泪折射下像银河中的星子般好看，他声音越来越大，用力毕生力气嘶吼。
“苏也，对不起，我爱你！”
他看不见苏也的笑，但他听到苏也温柔地回，“别哭，我也爱你。下辈子还想要爱你，我的……小卷毛兔子。”
“嘣。”的一声，苏也给他下了一场流星雨。
他崩溃地哭，“笨蛋！傻子！没有下辈子了！没有了！对不起！对不起……”
“啊——”
陈淼仰天长啸，眼中的泪水都化为赤红的雾气。
他身上不再出现黑色怨气，而是弑神杀佛的——魔气。
神得到了想要的，神看中的十世恶人终堕了魔。
在阴间地狱最底层，诞生了末法时代第一只魔，一只积累十世怨恨罪恶的魔。
这只魔，所向披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