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萧浅书

1、第 1 章

　　早上八点，外科科室的过道里面就挤满了人，来往的护士喊了好几声“请让一下”，才艰难的通过，可真不是什么让人看了会高兴的现象。
　　在患者焦灼的等待中，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才姗姗来迟。
　　年轻的医生面色憔悴，也掩盖不住他的面容。利落的短发没有精心打理过，在经历过疾走后，蓬松的耷拉着，硬生生得变成了中分，好看的桃花眼带着些许雾气，压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衬的白皙的皮肤更具美感，喉结上有一颗醒目的痣，艳艳生辉。
　　刚从住院部赶回门诊的林落书喘着气，一边推开门一边解释：“不好意思，刚刚查房去了。”
　　有自来熟的患者看见好看又礼貌的年轻医生，忍不住搭话：“你们门诊医生还要查房吗？”
　　林落书也不解释，只是笑着，叹声生活不易啊。

　　叶城医院要求住院医师和门诊医生是轮流换班的，今天不是林落书查房的日子，不过前天他主刀的19号床的小姑娘做了手术，今天早上他来得早，就去看了一下病情。
　　忙到接近十二点，林落书指着CT大声地跟最后一个大爷尽量用他能听懂的话解释：“您这是皮下良性肿瘤，没事的啊大爷，不会死人的。我给您开点药，您等会去付费就行了。”
　　等到病人离开，林落书摘下眼镜，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他近视不到一百度，戴不戴眼镜全凭心情，工作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戴着眼镜的，面对电脑屏幕太久，不仅会视力下降，也会劳累。
　　林落书猛的喝了口水，才感觉自己的嗓子得到了拯救。太累了，身心俱疲，他觉得自己在正常人，幼儿教师，照顾老年人的护工三种角色中疯狂转换。他对着大半的老年人几乎是吼出来的，还要跟单独前来就医的老人解释清楚他们的情况，喊了一上午，林落书觉得自己已经没精力再说话了。果真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林落书草草地吃了午饭，打算在下午上班之前赶个觉。谁知刚入梦，就接到了杨方宁的电话，他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喂？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慵懒，杨方宁愣了一会，才反应改过来：“你在睡午觉啊？”林落书嗯了一声，希望他快点说事，结束对话。
　　杨方宁道了声歉，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说还是让他继续睡。林落书性情温和脾气好是他的朋友都知道的，他和林落书是大学同学，从大三认识到现在有八年时间，林落书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再也没有见过比林落书脾气还好的人了。可是换位思考一下，他觉得要是自己在忙了一上午后好不容易和周公来个约会还被打扰会气的骂娘，于是他体贴地说：“要不你继续睡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林落书无奈：“兄弟，有事你说吧，我不能白被叫醒啊，万一你晚上给我打电话我又睡了呢？”
　　杨方宁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他说：“李曼言那孙子说晚上聚一下，他有好事要告诉我们。还真不是我看不起他，就他那样的，能有什么好事。本来我说不去，但确实好久没见了，我就答应了。你晚上来吗？”
　　林落书想了想，明天不是他看诊的时间，就答应了。
　　杨方宁报了时间地址：“那晚上见啊，你继续睡吧，我打电话给晨哥去了。”

　　不用值班的日子总是美好无比，林落书下了班，开车到了酒店。包厢里除了做东的李曼言没人在，林落书哈了口气，暖和了自己的手，笑着跟李曼言打了声招呼。
　　李曼言吹了声口哨，打趣道：“几日不见，林学弟的气质更加出众啊！”
　　说来好笑，林落书大学时候跟那些男生不太一样，虽然也熬夜，但就是不长痘，皮肤好的让女生都羡慕。大四的时候，和熬夜写论文到秃头长痘的他们走在一起，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皮肤白净，身材高挑又纤瘦，气质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哪有被大学折磨了四年的影子，活生生的一个刚入大学的贵公子。一个女生估计是看他长得好看，想方法来搭讪，便问：“学弟，你知道医学实验室往哪走吗？”林落书见她看着自己，才犹豫着回答了问题。末了，想到自己被叫了三年学弟，好不容易熬到大四当了学长成了人上人，结果还是要被占便宜，才忍不住加了句：“同学，我已经大四了。”
　　看着旁边呆滞的女生，杨方宁克制住自己的笑容，带着林落书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挥了挥手：“学妹再见！别忘了路哦。”
　　等到走远，他们才放声大笑：“学弟，你说我们午饭吃什么？”
　　林落书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幽怨地走远了。
　　七年过去，林落书终于长得成熟了，再也不复当年青涩的模样了。

　　林落书听见李曼言的揶揄，说：“你也不赖啊，距离上次见你也没几天，就不太一样了。日子过得不错啊。”
　　“你懂什么，这叫幸福肥。”林落书诧异，能从李曼言口中听见幸福二字，实属不易。
　　二人谈话间，江晨意进来了。

　　江晨意和林落书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他们俩是高中就认识的。林落书高中时期待人友善，很少跟人有矛盾摩擦，而江晨意就是班里的孩子王，长得出众，是一个顽皮讨喜不捣蛋的学生，一人发言全班拥护的那种。
　　当初他注意到林落书虽然看起来对每个人都很真诚，与每个人都交好，但那种交好不交心，每次都是独来独往的。他礼貌温和的对待每一个人，可是就是太礼貌了，你以为自己和他是朋友了，可是真正接触后发现你们仅仅只是同学。
　　于是江晨意发动自己的不要脸技能，每次有空的时候都缠着林落书，缠了一年多，终于把两人绑成了朋友。
　　二人大学不是一个学校的，杨方宁他们是通过林落书才认识的江晨意。江晨意学习不差，高考后知道林落书第一志愿是叶城最好的大学后抬笔就要写，他对自己有信心，他能考上，也能在那里混的风生水起。
　　可是林落书阻止了他，他知道江晨意的打算是当一名警察，可是叶城大学不是警校。林落书报叶城大学也不是因为那是最好的学校，而是因为那里有最好的医学系，所以他希望江晨意能去自己想去的，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江晨意满不在乎地说：“我自己挺想去叶大的啊，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林落书搞不懂这小孩的想法，苦口婆心地劝了好长时间，终于从江晨意的脸上看见一丝纠结：“我怕我跟你不在一个学校，我们就淡了。”
　　弄清楚了缘由，那么问题就好解决多了。林落书再三保证会经常跟江晨意联系会去找他，而且警校就在叶大隔壁，往来很方便。江晨意才勉为其难地写下了自己心仪的学校。
　　江晨意想的很简单，不当警察他还可以当其他的，和林落书一样学医也好，学金融会计也罢，他都可以。他学习能力不算差，不然也不会自信地打算填叶大。只要是和他的好朋友林落书在一起，他就都可以学。
　　比起担心学不会，他更担心和林落书的关系会淡。
　　好在林落书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