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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照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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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挚上龙华山有些时日了,她跟随着师父和师兄们按部就班地练功,日子比起刚来这个时代的时候不知要好上多少。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是被家里好好宠着养大的,一向随和乐天。这青玉观哪里都好,可就是不容易吃到肉,对于一个刚刚脱离俗世的人来说,清淡的饭菜吃多了很难不去馋肉的滋味。姜挚有时候胆子也是很大的,实在馋的不行的时候,她偶尔会偷溜到山下捉点野味和鱼吃。
不比当初的孱弱无力,在云幽子和阳鼎的魔鬼训练下,姜挚现在的身体十分健康,双臂的肌肉也变得紧实,加上实打实学到的轻功,捉个野鸡野兔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有时她会在晨练的时候趁着云幽子走远了,便偷偷跑到后山捕捉野味,等到了晚上又偷偷溜出来烤食那些猎物。原本她给自己安排得好好的,每周吃上个两次就满足了,孰料前一天晚上忘记掩埋烤鸡的骨头和燃火的痕迹,早上晨练恰好又路过那边,姜挚生怕师兄们巡山的时候发现了这些痕迹,就赶忙把灰土和骨头内脏都处理掉了。结果回来的时候被阳鼎真人一嗅就嗅出了身上沾染的味道,以阳鼎的严苛他不明说而是点了姜挚,这便算留情面了,单罚了姜挚清理茅房三个月。
用过早饭后姜挚呲牙咧嘴地捂着鼻子打扫观里的茅房,茅房是大家伙轮流排班打扫的,现在师叔开了口让姜挚承包了三个月,师兄们乐的轻松。云幽子心疼小师弟,拉着赤沙子和玉岚子过来想帮一把忙,姜挚耸耸肩推拒道:“还是算了吧,万一让师叔知道了你们也得跟着受罚。”
玉岚子无奈地对二人说:“早前我就说了,小师弟不让。”
姜挚觉得云幽子看上去那么大个块头,却操着当妈的心。姜挚执意要自己承担,他们也不再坚持要帮她了,等姜挚干完活儿,玉岚子打来一桶水让姜挚擦洗一下去去味儿。
不喜言辞的赤沙子忽然开口道:“方才看见师父去东厢了。”
云幽子在一旁掐着子午诀爽朗地笑着说:“想必是皇宫里的贵人到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远自皇宫里来的人自然称得上是贵人,姜挚忽然有种被敲了一下脑袋的感觉,无比陌生又遥远的词汇在提醒她。
你不属于这里。
其实也并非真的适应了,龙华山只是一个小小的净土,隔离了姜挚与真正的世界,让姜挚得以短暂地逃避一下现实。姜挚回想起路上的那些艰难的日子,最难熬的苦是饥饿。这具身体软弱无力,她也无一技傍身,这一路走来不是没有讨过饭嗑过头,她所求的不过是保住命。每一个饥肠辘辘辗转难眠的夜晚,姜挚的理智和自尊都在被消磨。想要在一个无依无靠完全陌生的世界保有无人问津的傲骨是个笑话,穿越没什么好的,这一点也不奇幻,所有的有趣不过是因为没落到自己头上。
在理智被消磨的同时,强烈的求生欲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现在她不会再饿得生不如死了,姜挚看着眼前鲜活的人心中生出一点感触,即便姜挚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上山前的那些日子。
青玉观的东厢房内,一华服少女正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等什么人。她的两旁都候着一名侍女,不多时,观主正阳真人叩门请入。
少女欲要向正阳真人行礼时,却被他伸手止住。
钟檀敛起了两个宽大的袖子,朝少女行了个礼才说道:“殿下乃皇室公主,青玉观主身为大楚国师,断无有受下公主一拜的道理。”
少女从善如流便也不与他多礼,端端坐在了主座上面。大楚建朝至今已历三代,时过百年,而今的当朝皇帝名为沈镇,年号真武。楚帝沈镇于真武三年迎娶荣国公府林氏女为后,帝后感情甚笃,然而皇后体质特殊不易受孕,二人相伴五载才诞下一女。这个女儿作为帝后的孩子的同时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故而她一出生就得到了极大的宠爱,不过满月之时皇帝便将这孩子封作了昭阳长公主,赐下了一片肥沃的封地,皇帝珍爱之如双目,亲自为她在皇室宗牒的玉牌上刻下了她的名字:照翎。
沈照翎微微颔首,说话的声清清冷冷的:“倒是有些时日没来拜访国师了。”
钟檀稍稍欠身,抬手让人奉上茶水,“长公主请。”
侍女接过茶盏后将其端在手上,奉上茶盏的弟子便自觉退了出去。客房中只剩下钟檀和沈照翎的两个侍女,沈照翎道:“不日就是祭祀大典,往年惯例都是在宫中设台,但今年父皇属意要在龙华山举办,国师可开始筹备了。”
钟檀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笑着说:“陛下倒不嫌舟车劳顿。”
沈照翎看了一眼钟檀,对他这种随意的态度显然习以为常了。
“过几日礼部的官员和宫中人手会来观中协助筹备,国师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同他们说。祭祀大典是大事,有劳国师了。”
钟檀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贫道职责所在,何谈有劳?倒是长公主,贫道观相,公主近日颇为劳累啊!万望公主多保重身体,细细将养起来,才能好得全。”
沈照翎闻言淡淡一笑:“无妨的,这都多少年了,本宫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御医尽心,父皇宠爱,哪里会有养不好的伤呢?”
话毕,沈照翎言说还有要务尚未处理,便同钟檀告辞离开了。
钟檀默然回礼,深深看了一眼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的背影。
他心想:皮肉之苦易愈,可心病就难医了。
昭阳长公主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幼时也是千娇万宠、天真烂漫的一个小孩儿,若不是那场战乱,她也不会变得如今这般谨慎阴翳。又想到了新收的小徒弟,钟檀长叹真是时也命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事真是太多了。
走出东厢房,钟檀抬头忽见一只小雀儿飞过,落在观中的树上,小脑袋转动了一下似不解地与他对视,真是可爱。钟檀笑笑,一拂袖袍转身而去,口中喃喃又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仙道贵生,无量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