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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7 替她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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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松娜离去,莫秋琅不再犹豫,她起身吩咐昀灵为自己梳妆,为今夜准备。
半晌后。
她静静地站在身前的梳妆黄铜镜前,细细打量起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中那娇人一袭艳紫衫抹胸纱裙,步摇在黑发间轻动灵响,配上黄镜的鎏金镶边,就像是一幅人像画作,温婉华贵,静雅贤淑。
她轻叹了一口气,许是因从不曾金钗华服,这一身容妆打扮,竟让她恍惚了心神。
自己好似从未有过这样的打扮,遥在大漠时虽也为引出暗敌扮过一次松娜,衣裳却不似这般艳丽华贵。
不同于寻常世家出身的女子,她自小便在雨夜稀泥中习剑,在雷闪狂风中露宿。
对于她来说,幼时的那一抹记忆是饱受寒伧,不愿回首瞻望的。
本该属于无忧无愁的童年,于她却是倾尽所有,拼死生存。
到了琴棋书画信手拈来的年纪,她却早已执刀弄剑,随沈尧离浪迹人间。
她平日里总是淡雅长衫裹身,手执佩剑,束发高绑,一副素雅清润的少年模样,几曾何时有过如此端仪静好的女子梳妆。
她不喜艳丽,平日里也总是淡抹简装,闺阁之中莫说浓艳之色,水袖纱裙都是少有的。
如今,望着镜子前紫裙修身,浓艳娇姿的女子,纵是生出一股陌生之感。
今夜伪扮松娜,为了不易被人察觉,这才换上了松娜素日里最偏爱的艳色纱裙。
莫秋琅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蛾眉凤目间散落忧色,若是没有胭脂绯红的遮掩,并不细润的面颊怕是要尽显苍貌了。
‘叮铃’
玉坠簪铃铃铛铛垂落脆响,本应是极悦耳的,可闯入莫秋琅的耳中,却是晃人心神的刺耳。
上苍仿佛和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入宫之夜的那一冷剑,带着主人的嫉恨冷戾穿透自己时,她以为她的生命将要终结于此。
可她却醒了。
醒后不过三月,为救同一人,再次将自己送入了那冷傲冰霜之人的剑峰之前,自求死路。
如若她未曾醒来,也许不必再死这一次,如若她不曾醒来,即无须这痛心疾首的舍命成全。
可是,倘若她真的未曾醒来,那人还是会早早丧命于皇宫之中,独留一世污名,引后世闲谈唾骂。
她的恩人,她的师父,她心系之人,
她当真忍心抛弃不管吗?
莫秋琅暗自苦笑一声,眸间尽是凄凉。
“姑娘,梳妆好了!”
一道清灵的细语打破万千思绪,昀灵将最后一支簪子扎好,眼含满意的笑意望着她。
莫秋琅闻声回过神来,看了眼身侧如黄鹂般娇小玲珑的小姑娘,颔首会心一笑。
“谢谢小昀灵!” 她故作沉静自在,未说出口的,是心中的怜爱与不舍。
三月之久的点点滴滴,足够让她了解这个天真的少女。
知她眠浅,昀灵深夜便跪趴在榻前为自己清虫,嘴里还气鼓鼓地嘟囔着:“坏虫子!再敢打扰莫姑娘安寝!我就把你们通通打残!”
她旧伤撕裂,她眼含焦灼泪花,匆忙撕扯下衣袖为自己包扎:“莫姑娘,昀灵这就去请太医!”
宫人碎语,她破门而出气急败坏,比自己还要义愤:“背后嚼主子舌根!不怕被割舌头吗!不要忘了你们的身份!”
这三个月来,昀灵对自己毫无堤防,无微照顾,视自己亲如胞姐,她心里触动。
只是这一世短暂,她们之间的缘分也就要到此为止了。
昀灵既然是顾丞烨拨过来的东宫婢子,待她今夜被赐死后,顾丞烨便会招回东宫,应当不会牵连降罪于她的。
如此一来,她此番便也不算拖累了她。
莫秋琅这样想着,昀灵在一旁却是笑盈盈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莫姑娘第一次让她梳妆打扮,她心中自然是万分惊喜的。
莫姑娘自那日苏醒之后,终日将自己困于内苑二门不迈,郁郁寡欢,她起初还甚为担忧,谁成想今日姑娘却主动浓抹红妆,她心里自是欢喜。
昀灵看着她的娇容,暗暗喜道,莫姑娘真真是笔墨难尽的倾城之色,少稍作打扮,就让她一介女流之辈都无法移眸,如若是太子殿下瞧见,哪还有念松阁那位什么事啊!
心里这样想着,昀灵嘴上不觉说了出来: “姑娘你可生得真好看!比那个蚩弩来的公主好看多了!”
莫秋琅微蹙眉尖,略有耽忧斥责,肃道:“昀灵,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
“本就如此呀!” 昀灵有些疑惑,握住莫秋琅些许冰凉的柔荑:“姑娘你生得如此丽颜,日后要多施粉黛才是,太子殿下定会为姑娘倾倒的!”
莫秋琅面露严肃,道:“昀灵,皇宫不比宫外清净,你身处皇宫帝都本就人多嘴杂,人心叵测,隔墙必定会有他人耳目,切忌以后不得再说!”
“嗯…昀灵知道了!昀灵也就是同姑娘你说说罢了,在外不会乱说的!”她晃了晃未褪稚嫩的小肉手,一副撒娇模样。
莫秋琅松了一口气,转而莞尔: “日后无论跟了哪个主子,都要记得遇事须得沉着冷静,先将自己置身事外,保全自己!”
昀灵颔首低眉,细思过后才觉出莫秋琅今日有些怪异不同,瞪圆了眼睛疑声问道:“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要离宫吗?”
她就知道!那个被太子从异域带回来的公主今晨急匆匆来寻姑娘,准没好事!
“我穿成这样,如何离宫?”莫秋琅轻轻笑着,抬起玉手晃了晃拖地服袖,轻轻勾勒出一个弧度。
她自是不会离宫的,她若离了宫,葬身于此的就会是沈尧离了。想着,她自嘲一笑,转瞬即逝。
昀灵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狠狠地点了点头,许诺道:“只要姑娘不离宫,昀灵就一直伺候姑娘,哪也不去。”
莫秋琅闻言没再解释什么,只是欣慰的眸光流转,眼底闪过温热的雾气,颔首致意。
“昀灵,什么时辰了?”她望向天色,轻声问道。
“回姑娘,申时六刻了。”昀灵也探着脑袋望了望窗外渐暗的天色:“将入夕食了。”
按松娜今晨所言,顾烨丞再不过三柱香的时间便会抵至念松阁。
差不多该动身了……
她缓缓开口,道: “昀灵,我有些干燥口渴,去倒些茶水给我罢!”
莫秋琅低眸吩咐着,柔丝遮在眼前,让人看不出情绪。
昀灵这方轻声应下,在她转身行至木桌之际,莫秋琅突然行如虎狼,一个劈手之姿,掌侧飞落如雨,力道恰当地敲击在昀灵纤细的颈部,落上了一道粉嫩痕迹。
下一刻,昀灵一阵眩晕眼花,还未来得及反应,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地瘫软了下来,沉沉睡去。
“昀灵,对不起。”
她轻轻搀扶着软如无骨的昀灵,抚慰着她的手背,满眸写尽愧疚,随后,将她抱起放平在自己的雕木床榻之上。
方才她所用力道不轻不重,却也足够昀灵深眠到明日午时。
依她推算,在那之前羽林军定会寻过来,只要昀灵昏迷不醒就能洗脱罪名,顾烨丞不会对她起疑。
她定了定心神,从怀中取出一个信笺折叠过的小方包,一点点摊开。
迎着窗棂透进来的光,映入眸前的是细软的白色粉末,显得格外醒目。
这便是午后松娜离开后,她独自去准备的“延时”神药。
有了它,顾烨丞跑不掉的!
莫秋琅眸色一深,下一秒,便将细碎如沙的粉末如数倒入杯中,接着又倒入了些许净水搅匀。
凝眸不过一瞬之间,接着,她抬头一口仰进,并未吞下,而是将它含于温润的唇齿之间,等待与顾烨丞见面。
须臾,莫秋琅执起隐隐若现的透色面纱,悬挂于娇耳之后,遮掩住鼻翼下的媚惑。
她的黑眸似星,眉妆墨染,洁白清雅的面容之上点染了淡淡绯红,笑若春风。
不在多做停留,莫秋琅阔步踏出了内苑,向着念松阁行去。
暮色下,她的步子轻缓彷若鸿毛,却又极为沉稳。
世人都嘲青楼娼妇厚颜无耻,乃卑身贱体,可又有谁人知晓,在这繁华盛世,比娼妓更低贱卑微的,是爱君深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