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Trouble is a Friend》火韭

5、（五）

　　斯内普绝不会承认，有了雷古勒斯和披着自己身体的布莱克，打开尘封的房门容易了一些。他保持着对那两人的愤怒当先走进去，一边低声念咒清理六壁和家具上积攒的灰尘和霉菌。雷古勒斯和布莱克在这里，表明斯内普和雷古勒斯双双错过今天的例会，他不会马上因为这次愚蠢的换身而死，但沦为黑魔王诛杀的对象也活不了多久。
　　布莱克和雷古勒斯都没说什么，他们肯定能看出这间屋子至少一年没住过任何人。灯已经坏了，斯内普直接用咒语点亮它，反正他那会为此抓狂的父亲也不在。三人都挤进狭小的客厅后，气氛有些尴尬，斯内普从不是什么待客好手，雷古勒斯也非长袖善舞的类型，而布莱克无论灵魂还是皮囊，都绝非他的座上客。结果片刻后还是布莱克打破了僵局，他一屁股坐到艾琳过去常坐着做针线活的那把椅子上，椅子发出一阵断裂声，塌了。
　　“啊，我没意识到你这么胖。”布莱克跳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斯内普自己的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恢复如初。”雷古勒斯对哥哥白眼相向，抽出魔杖念道。椅子的碎片跳动着拼合起来，但它本就摇摇欲坠，恢复如初没太大意义。
　　“废话少说。”斯内普不情愿地转向那两人，跟此时的布莱克面对面实在太诡异了，“你打算怎么办，雷古勒斯？”
　　“等你套上自己的身体再来跟我说这话吧。”
　　没准是兄弟俩正站在一起的缘故，雷古勒斯身上那股跟他哥哥一样招人烦的劲儿变得很显眼了，但斯内普不想在布莱克身体里跟他吵架，布莱克正饶有兴趣地围观呢。
　　“我可以解释自己的状况，等这件事结束后或许还能回去。但你无论是跟我一起出逃，还是带着布莱克出逃，都没有任何借口。”
　　雷古勒斯皱起眉头，正要发话，布莱克突然插嘴：“你又是被谁揍的？我回家的时候，脸可完好无损。”
　　斯内普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上断过的地方，又对自己的反应深感懊恼。他就没费心处理这伤，即便骨头接上了，波特拳头留下的印子也还在。
　　“是詹姆吗？”布莱克又问，这回斯内普听出了恐惧和敌意。
　　布莱克透过他的眼睛望着他，从卢平守护神传达的信息来看，在他们互换身体前，布莱克刚与波特争吵过。波特会去找自己哥们是意料中事，于是他遇上了好友面目的死敌，顺理成章。斯内普讽刺地笑笑，就让布莱克承受一会儿丧友之痛好了。
　　果然，布莱克在他自己的脸下慌乱起来：“回答我！”
　　“别闹了，西弗勒斯。”雷古勒斯有些紧张地说，瞥着自己哥哥，“回答问题，你到底把波特怎么了？”
　　“你怎么不去问他呢？”斯内普冷冷地说，“也许在你下地狱之后？”
　　即便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里，布莱克的动作也快如闪电：他们同时用魔杖指向对方的脸。布莱克用他的眼睛带着刻骨憎恨瞪着他，斯内普知道自己也是一样，而且他意识到，他们都如此习惯自己憎恨的注视——只不过过去是在镜中。
　　“回答我，斯内普……”布莱克用狂怒发抖的声音说，“或者攻击我，攻击你自己的身体，你敢吗？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敢伤害詹姆，如果你敢把他和哈利交给伏地魔……我发誓我会的……”
　　“除你武器！”
　　他们都忘了屋里还有第三人存在，雷古勒斯猝不及防地缴了他们两人的械，一手抓住两根魔杖。
　　“你们他妈的能不能成熟点？”小布莱克怒气冲冲地说，“我们现在都有生命危险！消停一小会儿行吗？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会死！”
　　“让我来告诉你点事儿，小弟弟。”布莱克明显不打算消停，“你知道我到的时候你的好朋友正在给莉莉求情，对吧？我有没有告诉你，斯内普曾经请求用她的儿子和丈夫换伏地魔饶她一命？这个人——”
　　“无声无息！”
　　雷古勒斯干脆地把自己哥哥静了音，斯内普马上就更喜欢他了。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布莱克打算揍雷古勒斯（这肯定会使他遭到三根魔杖份的反击），但布莱克只是阴着脸往旁边走了一步，叫了个暗含敌意的休战，毕竟他宝贝哥们的安危此时是他唯一关心的。
　　“看在梅林的份上，告诉我们你他妈到底对波特干了什么。”雷古勒斯没让他等太久，“如果你把波特干掉了，行，我这就把西里斯拖到看不见你的地方，等你们换回来为止。别逼我用摄神取念，西弗勒斯。”
　　四只眼睛注视着他，斯内普跃跃欲试地想继续撒谎，布莱克从视线里消失听起来很有吸引力，但今天的闹剧已经够多了。
　　“别高估自己，雷古勒斯。”他哼了一声，妥协了，“我警告了波特，作为敌人。”
　　他把打昏波特说成计划内的事，仿佛从一开始就没动过冒充布莱克的心思。故事到他看着波特逃进对角巷为止，雷古勒斯替不能发言的哥哥追问每个细节，最后评价：“这很高明，比直接警告有说服力得多。”
　　咒语解开后，布莱克并没马上开口，他盯着墙壁沉默了好一阵才说：“我得确认詹姆和哈利的安全。”
　　“你这副样子什么也确认不了。”雷古勒斯反驳，“西弗勒斯没告诉他身体互换的事，他们会把你当成敌人。”
　　“我不相信你。”布莱克无视了他，对斯内普说。
　　就好像斯内普在乎似的。“彼此彼此，布莱克。”
　　“我是不是得等你们挑好孩子的名字？”雷古勒斯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你觉得我们能在这儿平安度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吗，西弗勒斯？有多少人知道你从前住在这？”
　　“食死徒中只有你和卢修斯。”斯内普回答，他以蜘蛛尾巷为耻，除了校园时期的朋友，没人知道他的出身地。
　　“那还是不够安全。”雷古勒斯说，斯内普直到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正悄悄反复缠住长袍上的线头又松开，表明他的理智全是强作镇定，“我不能把你们带回家，会连累妈妈和克利切……你有什么建议，西里斯？”
　　“我知道几个凤凰社的安全屋，没有迹象表明你们的人也知道。”布莱克冷淡地说，“如果你能暂时还我一根魔杖，我就能在去之前给詹姆发个守护神，免得你们担心我到了地方通风报信。”
　　斯内普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他没觉得布莱克会痛快地做出这么大的让步，雷古勒斯则对布莱克的话迷惑不解：“你要发守护神做什么？”
　　“他们用会说话的守护神联系。”斯内普回答，“如果你打算听他的，我必须请你提醒他警告波特别贸然回信，我还不想以这么愚蠢的方式暴露。”
　　“‘他’就在这儿呢，西弗勒斯，你要不要直接跟他说？”雷古勒斯翻翻眼睛，这动作跟布莱克出奇地像，他抽出三根魔杖中的一根，“我这会儿不想跟你打，西里斯，别耍花招。”
　　布莱克没耍花招，他试了好几遍才成功召唤出自己的银狗守护神，它身形庞大但动作轻盈，跃出杖尖后立刻消失了。斯内普不禁想象它从波特家的天花板上一跃而下、警告波特们快躲起来的情景。
　　接着布莱克信守承诺，归还魔杖，报出三个地址供他们选择。斯内普和雷古勒斯选了伦敦摄政街上的一处，雷古勒斯把斯内普自己的魔杖还给他，他们带着布莱克幻影移形过去了。斯内普对此真的有些惊讶，布莱克相当于全不反抗地当了两个食死徒的俘虏，他可从没想过那人会这么做。

　　安全屋的情况差强人意，反正肯定比斯内普那破破烂烂的童年小屋强得多。斯内普和雷古勒斯确认安全的功夫，西里斯自顾自地翻出药箱，用白鲜抹伤口，然后躺到行军床上，给肿得快睁不开了的眼睛敷冰袋。不是他乐意给斯内普处理，但接下来几小时内遭这罪的都会是他。
　　其实这里某处肯定有备用的魔杖，但西里斯决定让他们碰碰运气，而不是自己去找。他瞧不起斯内普，但他没蠢到觉得自己对上联手的斯内普和雷古勒斯能有十足的胜算。严格来说雷古勒斯已经处在凤凰社的庇护下，暂时没什么理由去干蠢事，现阶段这样已经够好了。
　　西里斯的计划里不包括睡着。他已经把雷古勒斯推向了伏地魔的对立面，在回到自己身体前这段宝贵的时间里，他应该要说服雷古勒斯信任自己和凤凰社。至于斯内普，他愿意跟过来就跟着好了。但斯内普的身体状况不由他说了算，从那场折磨后他就没合过眼，这会儿一躺倒，疲惫和余痛汹涌而至，西里斯立刻被睡眠之手击碎拖走了。
　　所幸他失去意识没多久，西里斯苏醒时听到雷古勒斯和他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定了定神。他一动不动，有些好奇那两人打算怎么处理自己，诚然雷古勒斯是他弟弟，但他们到底是两个食死徒，竭力保全雷古勒斯是一回事，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斯内普说服雷古勒斯将哥哥交给伏地魔以换取对自己和家人的宽恕，西里斯也不会太意外，他只会……很失望，大概。
　　“……不是全无筹码，我得到了一些关于黑魔王的信息。”雷古勒斯低声说，“加上布莱克家族所有的一切——我会想办法说服我母亲，也许值得一试……”
　　西里斯心跳有些加速：这意味着雷古勒斯在考虑与凤凰社合作吗？
　　“他们不见得会信任一个食死徒，但你只要迈出这一步，就会彻底成为黑魔王的敌人。”斯内普说，“邓不利多有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和你母亲？我对此深表怀疑，他的人自顾不暇，他们一定恨透了我们。”
　　“但留在黑魔王身边也同样危险。”雷古勒斯有些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你也知道的，西弗勒斯，他根本不在乎我们，全是谎言……你没看到他对克利切做了什么，他不值得我们的忠诚。我恨他，他才是背叛者。”
　　“既然你这么想，就立刻离开他，越快越好。”斯内普果断地说，“无意冒犯，我不觉得你是个优秀的大脑封闭术师。”
　　雷古勒斯笑了一声，然而说出下句话时，他的语气满怀担忧，“但你已经决定了？”
　　“我会编个故事，黑魔王能看到我强迫波特交代他儿子的下落，应该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可是——”
　　“我和你不同，雷古勒斯，我没有多少东西。”斯内普语气平淡，“虽然这也意味着我幸运地不会失去太多，但当我想与人做交易的时候，能拿出来的就很有限了。莉莉的安全是我替邓不利多工作的条件，这只会持续到我死，或……我宁愿是前者。”
　　“你知道黑魔王都是怎么处理叛徒。”雷古勒斯用一种不寒而栗的口吻说，“可不会是死那么简单，我宁可死。”
　　西里斯凝神屏气，等待斯内普的回答，但周围突然陷入静默，导致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直到有人一脚把行军床踹得折叠起来。西里斯惊叫一声跳下床，被斯内普迟钝的腿绊倒了，经过片刻休息，这副身体的所有关节不约而同地决定罢工。雷古勒斯抱着胳膊站在坏掉的行军床边，一副还想再来一脚的架势。
　　“好光明磊落的格兰芬多行径。”斯内普在原来的位置冷冰冰地说，“装睡偷听别人谈话。”
　　“好感人的斯莱特林弃暗投明。”西里斯回击，“你确实知道莉莉已经结婚了对吧？”
　　斯内普的——他的——脸立刻变成了一堆不均匀色块，颇有喜剧效果。雷古勒斯叹了口气，终于踢出那一脚，西里斯心不在焉地抗议一声，站了起来。
　　“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愚蠢决定，没错，我非常清楚。”斯内普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我没理解错你们刚才的意思，你们是打算打昏我再讨论讨论，还是我先着手联系邓不利多？”西里斯懒得再吵，反正他已经赢了，“这得花些功夫，现在我差不多也算是有嫌疑的人。”
　　“因为西弗勒斯用你的身体攻击了波特？”雷古勒斯问。
　　“一部分吧。”西里斯回答，“实际上，邓不利多相信我们中有个叛徒，至少一年间持续给伏地魔传递消息，名单上就有我，因为我恰好在能拿到那些消息的范围内，而且——等发现我跟谁是灵魂伴侣，我的嫌疑就更大了。”
　　“因为你是个布莱克。”雷古勒斯刻薄地说，“真令人惊讶，他们拒绝信任一个黑巫师家族出身的人。”
　　“我希望他们不会被预言的泄露干扰判断。”斯内普接道，“是我把那个预言告诉黑魔王的，但之前那些情报泄露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你们中的那个叛徒是谁。”
　　连雷古勒斯都吃了一惊，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但西里斯很熟悉自己不安时的小动作。他慢慢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其实不算特别令人震惊，不是么？
　　“那就说得通了。”他最后说，斯内普仿佛对他的反应有点失望。
　　雷古勒斯抽出两根魔杖，西里斯接过自己那根，顿时感觉一股亲切的暖流自指尖涌入。魔法源自灵魂，看来并非虚言。
　　紧接着，他和斯内普同时一震，他们对视一眼，知道对方也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像心脏一样在躯壳里跳动。世界融化颠倒，变成光和魔力的洪流，他摇晃着，无所凭依，只得紧攥手里仅有的魔杖。搏动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刹那间，魔杖呼应他的方式改变了。他握着一根荆棘，长满尖刺、汁液苦涩，扎根于贫瘠严寒的峭壁，遥远的尽头摇曳着叶与花。
　　西里斯回过神来，他本来的身体热烈欢迎灵魂的归来，他和斯内普手持对方的魔杖，脸上震撼无已的表情肯定一模一样。一种冲动捕获了他：问问斯内普当他的魔力被握在另一个人——他的灵魂伴侣——手中，感觉是什么样。
　　“所以……你们换回来了？”
　　斯内普先回答了雷古勒斯，“对。”
　　“谢天谢地。”男孩松了口气，“这简直诡异到家。”
　　西里斯不由同意。相比过去五个小时发生的事，跟斯内普交换魔杖简直不算什么。不过他产生了奇怪的不舍之情，这短短几个小时里他们一直在遭遇麻烦和解决麻烦，成果丰硕，只是……有点匆忙。他没什么时间体会作为斯内普的生活——尽管不是说他真想。
　　“你要联系邓不利多了么？”雷古勒斯问。
　　西里斯点点头，举起魔杖，他没有用显眼的守护神，而是从凤凰那边借了点儿力。随着回音渐近，不安的氛围在屋中蔓延，两个斯莱特林交换着眼神。不知怎的，西里斯对前景倒颇为乐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