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Trouble is a Friend》火韭

4、（四）

　　“拖延时间到此为止，波特。”斯内普让刀尖又往颈部刺入了一点，“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好兄弟？”
　　他盯着波特，还真有点感兴趣这家伙在狐朋狗友和自己与莉莉的儿子间如何取舍。要撤退，他也可以等得到答案再说。
　　波特沉默一阵，下定了决心，脸色苍白地仰起头。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西里斯。”他轻蔑地说，身体微微晃动，因为他的双手仍在自以为隐蔽地剧烈挣扎，“他永远不会同意我用哈利的安全换他活下来，如果我这么做了，他永远不会原谅我。”
　　斯内普条件反射地冷哼一声，他不需要更了解布莱克或波特，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他们都是自诩正义的卑鄙小人，布莱克的好皮囊下更是藏着个杀人犯。
　　“你敢伤害他，最好祈祷自己离开他身体后尽快死掉。”波特又说，带着货真价实的冰冷威胁，“否则无论你藏到哪里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那你最好祈祷布莱克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放聪明点——这句话听着有点糟糕。总之，要是布莱克这会儿已经害他被杀，波特想找他只好上吊了，还能跟布莱克在另一个世界组队。
　　斯内普将刀子抛到一边，蹲下与波特平视。
　　“你选择了自己的儿子，那我只好麻烦点儿了。”
　　“我选择了西里斯会希望我做的事。”波特咬着牙说，似乎觉得好友藏在面前这具身体深处，如果自己一再重复对方就能接收，“你知道什么是朋友么，食死徒？什么是生死与共？”
　　斯内普不知道，但他知道什么是无法弥补的，什么是必须阻止的。
　　“动人的演说。”他轻声说，“那你的妻子呢，她会怎么选？既然我已经抓到了她丈夫——”
　　“你敢动莉莉一下！”
　　伴随着那声咆哮，波特终于成功抽出了一只手——他一拳打在斯内普鼻子上。眼泪瞬间涌进斯内普眼眶，他闷哼一声，边后退边胡乱施了几个无声咒，等他再次能勉强看清周围，波特已经摔在地上，还是一副要出击的姿势。斯内普鼻梁的剧痛牵连到整张脸，眼睛仍流泪不止，液体火辣辣地灼烧过他鼻腔流到嘴唇上方，阻塞了气体进出。
　　斯内普用魔杖指着波特，踢了对方两脚，确认眼前人失去意识。波特刚用来揍他的那只手手腕鲜血长流，另一只手的手腕似乎也错位了，看来他低估了对方的玩命程度。在半张脸仍然剧痛的情况下集中精神使用无声咒很困难，但斯内普还是设法接上了鼻子，鼻梁骨被接上时的摩擦是他最不想回忆的感觉之一。呼吸恢复通畅，斯内普就没再管这张脸，布莱克变成歪鼻子又不会给他造成什么损失。
　　只要他再能留个几分钟，把波特弄出去丢到什么地方，就大功告成了。斯内普将波特的魔杖从窗户扔下了楼，绑架者归还魔杖未免太可疑，反正波特为了自己儿子和好兄弟的安危，想必爬也会爬去通风报信。
　　哦对了，还有那个麻瓜。斯内普将倒在地上的男人翻过来，发现他已经醒了，一双惊恐的棕色眼睛对上斯内普，便开始从塞嘴的毛巾下边发出呜呜声。斯内普考虑着，他还不至于用布莱克的身体杀人，但大可给布莱克留下这个麻烦，麻瓜获救后如果为此报警，多半还会惊动偶发事件逆转小组，够布莱克喝一壶的。
　　听起来不错，他隐隐作痛的鼻子更是强烈支持这点。
　　于是斯内普再次打昏麻瓜，丢到门口台阶底下，然后用隐形衣盖住波特，拖着对方幻影移形了。

　　看着房门打开，西里斯屏息以待，维持住斯内普的面无表情。
　　现身的……西里斯只能称他为男孩，因为他看上去甚至比雷古勒斯还小。男孩有着一头厚重的稻草色头发，面色苍白，一双神经质的眼睛快速地眨着。西里斯不认识他，但他似乎认得斯内普。
　　“斯内普先生。”男孩用一种潜藏着傲慢的恭敬语气说。
　　西里斯只得点点头，他模模糊糊觉得对方有点儿眼熟，但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没准是在学校？
　　“你来这做什么？”他冷冷地问，男孩面色一沉。
　　“罗道夫斯通知我来的。”那小子一把扯起左边衣袖，“我有参会资格。”
　　他左前臂画着个黑魔标记，呈青黑色，像个令人作呕的纹身。西里斯及时制止了自己想把斯内普袖子也掀起来看个究竟的本能反应，将视线从对方胳膊上扯开。
　　“不知道你配不配得上这个资格。”披着斯内普的皮做恶人还挺合适，男孩一副受辱的表情，真是个毛头小子。但这毛头小子已加入伏地魔麾下，也许将来某天西里斯或西里斯的朋友就会死在他手里，也可能相反。
　　雷古勒斯亦是如此。
　　“你被惩罚了？”男孩问，上下打量，“任务失败？”
　　“与你无关。”
　　“鞭打？还有……钻心咒？”男孩试探着问。
　　西里斯本想叫他滚边儿去，但这孩子话里透出的恐惧让他看起来更年幼了，西里斯想这或许又是某个古老纯血统家族出来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走了所受教育指向的路。胳膊上的黑魔标记标示着他失去了的选择权，等他真正尝到伏地魔的手段再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孩子让他想起雷古勒斯。
　　“如你所见。”西里斯回答，“你很快也会尝到了，菜鸟。”
　　男孩吞咽了一下，“我不会失败的。我不是无能之辈。”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肯定。”
　　对方还要说什么，但房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雷古勒斯。雷古勒斯对着房间里的情形略扬起眉毛，朝金发男孩一点头，“克劳奇。”
　　西里斯吃惊不小，他总算把男孩跟记忆里的人对上号了。小巴蒂克劳奇，比他低两三级，因为是那个巴蒂克劳奇的儿子而备受关注，出了名的品学兼优。怎么，克劳奇嫉恶如仇，他儿子居然成了食死徒？
　　好在小巴蒂没留意到他面部表情的失控，听见雷古勒斯的称谓，他面色一沉。
　　“我来参会。”他说，好像这句话能把他跟自己的姓氏撇清关系似的。
　　“祝贺你。”雷古勒斯冷淡地说。
　　他们之间似也没什么可聊的，小巴蒂绕过雷古勒斯离开房间，西里斯松了口气。雷古勒斯脸上阴云密布，确认卧室门重新关好后，把一瓶药剂塞进他手里。
　　“喝了它，然后我带你离开。”他催促道，“马上就是食死徒全体会议，这也是我和克劳奇来这儿的原因，所有没任务的人都得参会。”
　　“那你呢？”西里斯捏着瓶子，“把我送出去，你再回来跟他们开会？”
　　“别想着探听情报了。”雷古勒斯答非所问，“黑魔王在会上会随机检查食死徒们的思想，寻找动摇和背叛的迹象，被发现你就完了。而且，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有处决西弗勒斯的打算。”
　　“什么？”
　　“西弗勒斯为泥——麻瓜种求情。”雷古勒斯平板地说，“这可能导致他被认定为叛徒，我不能让他因为你的愚蠢送命。”
　　“为莉莉求情那部分是他干的，惊喜哟。”西里斯拔出药瓶的瓶塞，“然后他就逃之夭夭，把挨揍的部分丢给我。”
　　雷古勒斯什么也没说，盯着他把瓶子送到嘴边。喝到最后一点时，西里斯的左臂突然火烧火燎地剧痛起来，他险些呛住。
　　【集结】
　　这并不像是声音，而是讯息，来自伏地魔，明白无误地从皮肤下方而不是外界传达到他的大脑。瓶子掉在地上，西里斯扯起左臂衣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东西——吐出蛇的骷髅，在他皮肤上烧成炭黑色。一时间他忘了自己为何身在此处，只想把这图案扒下来丢得远远的。
　　“喜欢么？”雷古勒斯将胳膊摆到他旁边，同样的标记。
　　西里斯猛地瞪向他，他弟弟神色漠然，就好像胳膊上画着黑魔标记再正常不过——对他和斯内普而言或许真是这样。这东西对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西里斯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感觉：看到黑魔标记浮在夜空中，四肢无力、恐惧欲呕，带着跳动如擂鼓的心脏靠近，祈祷即将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朋友家人。它是这样浮在麦金农一家的屋子上空，也是这样浮在博恩斯大宅上方，本吉卡拉多克被发现时只剩下一条腿，还有多卡斯、费比安兄弟……
　　“你觉得……你觉得这很有趣？”他不该指责雷古勒斯的，但去他妈的吧，“你不知道它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它本来也可能悬在我的尸体上空，那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雷古勒斯的脸抽搐了一下，西里斯伤到他了，妈的，西里斯为此欣喜若狂。刚喝下的药剂开始在他体内发挥作用，疼痛的巨兽渐渐从持续叫嚣变成了低哼，最终趴下睡着了，西里斯又有点后悔。
　　“你再不走，它就真的会了。”雷古勒斯生硬地说，“这是集结令，拒不回应视为背叛。”
　　西里斯的反应似乎促使他下定了某种决心，雷古勒斯抬起右手打算按住标记，大概就是所谓“回应”，西里斯截住了他的手。
　　“他会从你的脑子里发现么？”他问，“刚才你和我的对话，他会不会发现你——”
　　“少管我！”雷古勒斯暴躁地甩开他，“就算他杀了我，世界上也不过是少个食死徒，对你有什么害处？”
　　“要么你跟我一块走，要么我们就一起去开这个什么会，看看会发生什么。”他不容置疑地说，“你知道我喜欢不计后果，而且我可不在乎你的好朋友西弗勒斯。”
　　雷古勒斯的回答是一拳，西里斯被打得退了好几步，视线昏黑，衷心希望几小时后斯内普能完全彻底地体会这个乌眼青。他弟弟喘了几口粗气，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进彻底的黑暗里。

　　斯内普随便用绷带缠上布莱克的脸，到翻倒巷定了个房间，这旅馆是各色怪人的落脚点，只要不拆了房子，老板也不在乎你做什么。他把波特扔到墙角，象征性地捆绑了一下，离开房间前将格兰芬多弄个半醒。
　　他在街角给自己施了个幻身咒，等了十多分钟波特才出现，脚步还算稳定，手腕缠着毛巾。斯内普往阴影里藏得更深了点，只见波特张望片刻确定方位，果断地走向对角巷。接下来只要波特不是纯粹弱智，基本不会出问题了。
　　斯内普继续等待了一会，他的灵魂仍没有要离开布莱克躯体的迹象。在街边耗到天亮一听就不怎么样，然而他眼下似乎也无处可去。布莱克的公寓可能已经挤满警察，以布莱克的形象回他自己的住处绝非明智之举，最好的选项似乎是再找个旅店入住，祈祷自己还能顺利回归身体并且活下来。
　　但死亡的阴影挥之不去，不仅是因为与布莱克互换身体，他已将莉莉的安危放在了对黑魔王的忠诚之前。即便黑魔王不知道他用布莱克身体做过的事，翻阅他思想时也会发现端倪。加入食死徒的时候，斯内普就知道不可能和平退出，有家族保护的人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像他这样的混血种只有死路一条。
　　斯内普也不愿停下去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他导致莉莉陷入危险并为此后悔不已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布莱克成了灵魂伴侣。他正竭力阻止莉莉遇害，黑魔王已经打消了他关于对方会为自己放过莉莉的指望，突然出现在布莱克的公寓时，斯内普刚意识到自己要想她平安无事，就必须同等竭力地保护她的丈夫和儿子，因为莉莉不可能从儿子的摇篮前给黑魔王让出一条路。
　　仅仅如此，就意味着他与布莱克能成为同类么？
　　绝无可能。
　　斯内普往后倒去，后背倚上冰冷肮脏的墙壁，他衡量了一下自己的选择，最终决定——回家。
　　蜘蛛尾巷的房子早已人去屋空，斯内普得到黑魔标记后就再没回去过，他发过誓，自己要永远地摆脱那地方，摆脱腐臭、贫穷和愚昧，然而此刻它却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去处。他在那儿长大，尘土渗入他的皮肤和眼睛，不合身的衣服框住他的肌体；他的根埋在这里，瘦小、不合群的斯内普，渴慕地注视着莉莉的斯内普。幼时的他满腔怒火，困惑于人生来的不公，疑问无人解答，他只能将争吵和不幸归罪于自己唯一能理解的东西：巫师与麻瓜之别。
　　【你管我这样出身的人都叫泥巴种，西弗勒斯……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对莉莉来说，对埃弗里和穆尔赛博来说，还是对黑魔王来说；不同只存在于他心里。莉莉在斯内普幼稚的心目中超脱于巫师和麻瓜之分存在，他一面接近她，一面鄙弃她的根。盲目的从来都只有他而已，黑魔王清醒地看到莉莉不过是个泥巴种，他则在黑魔王的暗影延伸向莉莉的此刻才意识到——没有什么不同。麻瓜血统中能诞生莉莉这样美丽、出色的存在，纯正血统一样孕育出蠢笨如克拉布和高尔的巫师，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同。
　　斯内普站在锁闭的房门前发抖，迟疑着不敢伸出手，就好像门后藏着另一个世界，他将一去不回。

　　西里斯闻到污水和垃圾的气味，他跌倒在湿草地上，幻影移形对他刚被揍懵了的脑子是雪上加霜，而且他的左臂还在持续地灼痛。他反手死死攥住雷古勒斯的胳膊，不过他弟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耐心地等他找回呼吸和平衡。
　　“西弗勒斯说过他小时候住在一个叫蜘蛛尾巷的地方。”雷古勒斯的口气有些惊讶，“他说不是什么好地方……好吧，我想不出还能把他送去哪儿。他父母没准还住在这里。”
　　不是什么好地方，真轻描淡写。西里斯知道贫民窟这个词，他从没真踏进过贫民窟，但他觉得这个词基本就是为蜘蛛尾巷量身打造的。穷小子出人头地的梦想啊，看看它把你领到了什么地方。
　　“他和父母关系如何？”西里斯问，“我可不想被人用拨火棍打出来。”
　　“你有资格在这点上质疑别人吗？”雷古勒斯抢白，西里斯撇撇嘴。
　　他们从房屋间狭窄的过道进入蜘蛛尾巷，那气味更强烈了，仿佛空气中都充满堕落和无望。西里斯起初还担心他们现身时的动静会引起麻瓜注意，但看起来即便有人被砍死在街道上，这里的居民也不会多看一眼。无序改建和乱七八糟的线缆造就的古怪阴影中，似藏匿着许多观察着两个外来客的视线，但愿不会有谁跳出来打劫。
　　“你在做什么，雷古勒斯？”
　　他俩闻言都跳了起来，看见斯内普披着自己的皮囊现身，西里斯第一反应是“原来我的声音在别人听起来是这副德行”。
　　“在努力保住你俩的命。”雷古勒斯多少有些气恼地回答，“我不知道还能把西里斯送哪儿去，你想让他知道你现在的住址么？”
　　西里斯忍不住翻翻眼睛，就好像他感兴趣似的——除非是为了逮捕斯内普。这个动作扯到了他肿胀起来的左眼。
　　“你揍了他。”斯内普口气平淡地说。
　　“你有意见？”雷古勒斯顶撞道，“我还想揍你呢，用西里斯的脸做你那副表情就是双倍面目可憎。”
　　西里斯倒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仍旧挺帅的。
　　“干得漂亮。”斯内普却说。
　　他转身就走，雷古勒斯跟西里斯对视一眼，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