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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醒来新时闻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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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风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不太真切,唯一有的感觉就是自己好像碎了,四零八碎的散在一些地方。身处的环境无法准确感知,眼前一片黑黢黢的。
渐渐地眼前开始有了一些光亮,可以看清一些东西了,但始终都是雾蒙蒙的。
四下都有些暗,能见度并不高,只有周身几米处的地方是有光的,但四处都有一种战后的颓败感。
残缺的尸块,乱窜的火苗,干涸的血迹,折断的兵器。
“这是什么地方......”匪风现在整个思绪都是飘的,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团雾,就这么一直飘荡在人世间,但又好像不是这样的,他有要去的地方,可是......他要去哪里?
风吹的不凶,连周遭弥漫的硝烟都吹不散,成片成片的笼罩在一片狼藉的山林中,好掩盖住这漫天的血腥气。
他一团意识渐渐聚拢,却始终漂浮在这里,一直在漂泊,或许吧,大抵是这样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事物,好像在出神,愣愣的,觉得自己应该思索点什么,可是意识里又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这么跟着风往前走,风吹的缓慢,他走的也不急。
眼前不再是一片空白,开始有被毁坏的山林出现,因为战火坑坑洼洼的土坑,坑里填满了更多的死人和尸块。匪风尝试着集中一下精神,视线盯着前方,那里有一抹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的,距离有点远,看不太真切,很模糊。
白色的身影从虚无中渐渐的幻化出来,慢慢的变清晰,白色飘逸的衣衫干净不染尘埃,但却始终还是不能完全看清看全,如同雾里看花。
什么都是模糊不完整的,一点真切的东西都看不到,所以当这个白色的身影出现时,这个活物就吸引了匪风所有的注意力。
突然间,又一阵风吹过,他开始感到了凉意,风拂过脸庞时,鼻息间还闻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出现的同时,匪风自己飘着的思绪竟也有了可以呆着的躯壳。
眼前的事物一转,似乎是他所呆着的这具躯壳低下了头,只见有一柄银白的剑刃没入心口,不少鲜红色的血流了出来,能隐约感觉到胸口那是温热的。
“砰!”匪风双膝跪倒在地,但是不疼,真的不疼,起码他现在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此刻的他更像是这个景象视觉上的体验者,并非感官人。
眼前那道白色的身影也跟着半跪在身前,匪风低垂着头看着地上,自己胸口不断淌出鲜血顺着留下,与黑色衣角交缠在一起的白色衣袍也被沾染上鲜红的血,缀上了几朵血色妖艳的花。
突然间,匪风看到了一只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且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长剑捅进了他的心口,长剑未能完全没入,眼前人的另一只手也握住剑柄一齐用力,将长剑整个捅穿了他的胸膛。
可是......
可是他在发抖。
匪风想继续抬头往上看,可是身子沉重的厉害,也不受他摆控,脖子后颈处也烫的厉害,想要向上抬眼,可视线最终也只能停留在那脖颈和下巴处,还有那紧抿着的唇。
想窥探眼前人的全貌,奈何力不从心。
他想再看一看他。
“那双眼睛,应该也很好看......”他心里这样想着,只是意识越来越模糊。
眼前人的落下一滴泪,划过侧脸从下巴滴落,不知道为什么,那滴泪落下,被凌迟的反而是匪风。
被剑刃捅进的心口开始迸发出撕心裂肺的痛,意识感知的画面一黑,下一秒便一脚踩空坠进了无间深渊。
“呵啊!”匪风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缓慢的挪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坐了起来,曲起双腿,一手捂着心口,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哎呦喂!康康似乃个醒了!”
匪风有些心有余悸的撇过头,看着床边过来的人,一脸茫然道:“你谁啊......”
那人正啃着鸡腿,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差点一口噎死,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长贵啊......”匪风从此刻浆糊一般乱糟糟的脑子里很努力地扒拉出来了一个名字。
床边的人咽下一口鸡腿肉,假装恼怒的怼道:“长你大爷的贵,睡了四百年,连你大哥的名字都不记得了,逆子!”
“差不多。”匪风道:“哎你知道......”嗯?他想问什么来着?话到了嘴边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怅归将手上端着的粥食放在床边的小案上,一手攥着一根鸡腿,一手调动魔息开始为他检查身体,还不忘嘲讽他道:“这是小孩子做噩梦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怕不是吓醒的?”
“嗯?”匪风抹了一把脸,干净得很,哪有鼻涕和泪,这人又在放屁。
怅归又咬了一口鸡腿肉,收回魔息去端了一杯水递给了匪风,试探着问道:“你......你知不知道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匪风道:“你刚不是说四百年。”
“准确来说是四百六十七年三个月零两天。”怅归收回魔息,长呼一口气,接着试探道:“那你知道你是为啥睡了这么久么?”
匪风喝了两口水,转过头用“有屁快放的眼神”盯着他,道:“为什么?”
怅归有些怅然道:“你都忘了?忘了好忘了好。”
匪风:“......”
“不是,太丢人兄弟。”怅归咳了一声,道:“你爱看上了人家仙门的女修,非要跟人家好,人家仙门看不上你这个魔修,就找了人打了你一顿,然后你就被打趴了,然后你是伤身伤心又伤肾,不要跟人家生离,非得玩死别,很不幸,你没死成,再然后我就去把你拾回来,最后你就睡觉养伤到现在了,而且你当时——”
匪风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起腿一脚踹了上去,道:“你在放什么屁!”
“怎么还急眼了,敢做还不许人说啊,咱们这魔界啥没人没有,非得跨种族求爱!”被踹出去的怅归捂着屁股挪到一边,道:“不过你醒了就好。”
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一点有用的记忆也扒拉不出来,就连刚才那个梦......刚才的梦?匪风拍了拍脑壳,他刚才是做梦了的,可是现在竟然是完全想不起来了。
“你再多休息下,养几天,等你好得差不多了就出去走走。”怅归拿了一把椅子坐回了窗边的小案旁,拿起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又把眼前烧鸡的另一根鸡腿掰了下来大口吃着。
怅归就这么在匪风眼前大口吃肉大口喝粥,全然不顾眼前这个睡了几百年刚醒的人是不是饿着肚子,不过片刻,眼前的食物就下去了一半。
看着他吃得香,匪风挑起头看着他,疑惑道:“这不是给我的?”
怅归咽下去一口萝卜咸菜,道:“怎么可能,这是我的。”
“那你端来这里吃?”
怅归撕咬下一口鸡肉,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这总得有人看着,我又没吃饭,当然得带饭来吃啊。”
“......”匪风撑起身,站起来晃了两下又跌坐了回去,等那种晕眩的不适感适应了一会儿,就又站起身来往殿外走。
怅归嘴里刚塞进去一口粥,烫的直吐舌头,急忙过来拦住他,道:“哎哎!去哪?”
匪风道:“出去走走,吃点东西。”
怅归一脸质疑道:“真的?”
“不然呢?”匪风十分不解回过身,皱着眉头看着他问道:
怅归给匪风把路让开,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离开寝殿后,匪风穿过一条条长廊,杂乱的记忆渐渐梳理清晰,还想再想想那个梦,总觉得有点刻骨铭心的意思,下意识的往右一瞥,可就这一瞥就把这个梦给瞥忘了。
我鱼塘呢?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匪风喜欢养鱼,便在自己的寝殿不远处弄了个大鱼塘,周围还堆砌了些玉石装点,又跑了很多地方搜罗了好些鱼放在里面养着,整个鱼塘都可以说是他的得意之作。
但是,他的鱼塘缩水了,整个缩水了,一缩直接缩没了一半!
没了的那一半,看样子像是活生生被人填平了,还给安排上了一小片银杏树林,现在不过刚入秋,叶子还基本上都是绿的,有几棵树还结了不少银杏果,倒是挺好看......
不过......再好看也不能把他鱼塘给填了啊?这树哪不能种?非得填他鱼塘?
匪风平时没事就喜欢喂喂鱼,现在眼看着这鱼塘缩水那是一万个不开心,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婢子,扯过她的领子问道:“我鱼塘呢?”
“尊主?”婢子哆哆嗦嗦的,紧张的答道:“回......回尊主,是您......是四百年前您自己下令填的啊......”
匪风松开那婢子后,自己气冲冲的背着手往膳房走,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吃的。
走廊弯弯绕绕的,从一个殿到另一个殿,有不少廊道,又弯又绕还麻烦,都是当年匪风亲自带人做的,觉得好玩,然后差遣人去做的。
他很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像迷宫一样的感觉,但是那些侍奉的低魔小辈就过得不是很舒坦了,除了那些在这里面带了几百年的以外,刚来的或者来的时间不长的,人手一张地图。
只不过当时他做这迷宫是另有所图罢了。
走过一弯弯长廊后,匪风终于来到厨房。在他来之前,怅归应该是通过传音通知了四下各处,因为在他来厨房的时候,这里的厨娘已经做好吃的热着在等他了。
“尊主,来这边坐吧。”厨娘见匪风站在那里吃包子,于是恭敬地给匪风指了指一旁靠窗的桌子。
匪风走了过去,这个角落的桌椅十分干净整洁,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个茶壶。旁边还有一个木架,放着各式各样的材料、器具。
可是......似乎是有哪里不对。
等匪风坐下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眼前桌上的这个茶壶,是他以前淘来的一个六方紫砂壶,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把它很宝贝的放在寝殿的柜子上,怎么会在这里?
匪风咽下去一口粥,看着紫砂壶问道:“这壶怎么在这?”
厨娘道:“尊主,是以前您带来的,说是放在这喝茶用。”
“我?”匪风疑惑道:“鱼塘也是我让填的?”
厨娘恭敬地回道:“也是尊主下令让怅归大人填的。”
匪风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怎么这一觉睡得好像有点......糟心,难不成他睡觉前是喝多了?
他吃饱准备再四下走走,刚一脚踏出门槛,就碰到了一直在外边候着的秋楚。
秋楚行礼道:“尊主,月君回来了,在月陈宫等您。”
匪风道:“好,我这就过去。”
月陈宫是附属偏殿,离这里并不远,不过片刻就到了,但是看秋楚的样子应该是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便一刻都不敢耽搁,赶忙往月陈宫赶去。
到了月陈宫,也不用人通传,而是先站在门外行弟子礼,道:“师尊,弟子匪风求见。”
“进来吧。”
匪风起身走近殿内,恭顺且守礼的站在一旁,等着渺月开口。
正襟危坐的渺月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匪风站在他一旁的时候他才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左脸侧有些许暗红色的纹路直顺延到衣领下看不见的地方,那是堕仙的印记,是背叛者的烙印。
渺月道:“感觉如何?”这是在问他醒之后的感觉。
匪风如实的答道:“有一些东西不太一样了,我好像......我也不知道。”
渺月:“还有呢?”
匪风思索了一会儿,一拍手有些委屈的说道:“啊!对了师尊,我的鱼塘被填了!”
“......”
匪风又恢复成刚才懒散的模样,从一旁拉了个椅子坐下,道:“师尊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还特地跑一趟,让秋楚姐交代一声就行。”
渺月拿出一个鹅蛋大小的木盒,木盒打开后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粒丹药,推到匪风面前,道:“你体内魔息大多来自于前几位魔君,这些年你虽然能受得住这些力量了,但却还是不能完全控制。我遍寻世间也求不得更稳妥的方法,还是得靠你自己消解掌握,这颗丹药或许能帮你应对的容易一些,且对你身体有益。”
匪风捏起丹药,毫不犹豫的填入口中,道:“能让我变好看么?”
“......”渺月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摆了摆手就要打发他走。匪风也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尊因为以前的事伤了性子,就时常逗逗他,就是......师尊有点太冷,逗不太动,连一直跟着渺月的秋楚姐都愈发“楚楚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