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天堂》令舌

3、相悖

　　（6）
　　山本武细心地把门合好，收敛了笑容，站在屋檐下用手挡着点眼睛看雨幕中的阴云，灰黑云团中的轮廓晦暗不明，但他良好的动态视力还是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某个景象。
　　云层像海浪一样被搅动，翻起巨浪，一条隐隐约约的雪白在闪电照亮的间隙闪现，然后消失在云雾里，这绝不是现实中会出现的东西。
　　【空想家】，用幻想搅乱现实的怪物，他们与之战斗的东西。
　　出来时攥在手心的手机开始震动，山本武滑开手机壳，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熟悉的名字，狱寺隼人，他的朋友发现的估计比他还快，那个小家里面还摆了两个便携式现实指数观测器，来路大概都是他抢劫的无辜警员，不过处理袭警并不是国中生的义务，山本可以权当没看见。
　　“你发现了吗？”
　　“是的，我刚好看见了，天上有个飘着的东西，是【空想家】吧。”
　　对方为他的抢答沉默了几秒，狱寺一直看不惯他，曾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国中生，却可以和他本人抢占沢田纲吉的注意力，现在也是一样。
　　啧，你运气真好。
　　连带着狱寺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要抢在警方前下手把他绑过来吗，我现在很讨厌空想家，任何一个。
　　“别冲动，阿纲看了会说你的。”
　　是的，山本武很擅长抓人软肋，狱寺隼人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你难道不讨厌吗？可恶！沢田先生就是在【空想家】出现后失踪的，说没关系那简直是放屁！”
　　“都说了让你别擅自下定论。”
　　山本武最后只提点了这么一句，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借着走廊对暴雨聊胜于无的遮掩向传达室跑去，雨滴不停地打在他身上，但只是让他有点脚滑而已，事实上他眉头紧锁，早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在阿纲失踪前的一个月他忙于准备校际比赛，但仍然被他的好朋友牵动着大部分的心神，但这也是他所感受到大部分的自责的根源。
　　当时他并没有时间和他一起放学并消磨大部分时光了，沢田纲吉也从来都很知趣，看一会就走了，他原以为沢田纲吉会去找狱寺隼人，所以很放心。
　　他还记得沢田纲吉曾经在一个下雨天对他说的话。
　　——阿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发生了。
　　当他追问的时候，少年却移开视线，去看窗外，勉强地笑了一下，说。
　　——最近并中的雨下得很多啊。

　　（7）
　　【空想家】是被所有人憎恶的东西，古时候人们叫它恶魔，梦魇或者女巫，也被叫做人中的鬼物，带来灾祸的妖怪。
　　不合常理的东西入侵世界，在【空想家】的身边，一切正常的东西都会变得不正常，让土地长出毒果，让泉水变得腥苦，让生灵哀嚎着死去。
　　所有人都知道要消灭【空想家】，他们都是人中的怪物，光是站立在那儿，就会带来灾祸。
　　随着现实指数理论的发展和武器化，普通人终于有了对抗并消灭【空想家】的能力，熟练操纵现实指数仪器是一项长期训练的技能，还需要一些机缘巧合的天赋，比如说对数据的敏感和洞察。
　　或者直觉。
　　但山本武今天确实无法集中精神工作了，三十台大型全覆盖式现实指数观测仪在他四周波动着不同的数字，原本是平常的工作也让他感到烦躁。
　　“没事吧？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下午还要上课呢。”在背后经过的同事手拿咖啡，关怀地询问队伍里的国中生。
　　“啊，没事。”山本武摇摇头，收回视线，专注盯自己的屏幕，因为有长距离旅行的特性，C-1031的数据很难收集。
　　这实在不是他一个直觉进组的体育生擅长的事情，看了两眼他就知道自己看不出什么了，他把额头靠在自己的手心撑着脑袋，心中不由得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他们观测员中的一个流言。
　　“空想家都是些伤心的人变成的。”

　　（8）
　　屋外开始下雨，是秋天的小雨，沢田纲吉有些不安地站在超市鱼类货架的边上，虽然人群中甚至没人看他一眼，他仍然因为畏惧而彻底地裹足不前。真的，人群中什么人都有，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人挤进门来，家庭主妇臂弯里挽着菜篮，甚至也会有下班的观测员和巡逻警员。
　　在大约三个月前沢田纲吉无意中落点在繁忙的大街边，当场就被三四台观测器的警报声包围，很快来了一队的人，在四周架设防御板和路障，他和梦境的结合在极度的紧张中变得波动不稳。
　　那时他几乎以为自己仓皇的逃亡路要走到了尽头。
　　然后他看见了······什么来着？
　　他的梦境伸手把他拉了回去，好像鱼被生拉着从网眼里面出来，有人低声说。
　　快来！
　　“快来。”
　　骸压低了的依旧优美的声线响起，他从背后一把抓住沢田纲吉的手腕，拉进鱼铺边上的员工通道。
　　我们身边有观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