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之越

21、初霁

　　初霁如愿以偿，在进家门前吃完了小区门口正宗的煎饼果子。周一诺有段煜陪着，先去歇息，明天才跟初霁一起去看场地。

　　出国前，隔壁家的那只巴哥犬见着她就晃着肥硕的身体，伏低身体直朝她叫。不知是不是主人调/教得好，这次回来再遇见，小巴哥会主动过来蹭蹭她，一张皱巴巴的脸委委屈屈看她，看得初霁一颗心化掉。

　　陆霖说：“看看，这都是想你想的。”

　　初霁摸着它脑袋，无语道：“可不是吗，就我这一个好欺负的人，还走了这么久。”

　　摸完狗，陆霖递过一张湿巾，让她擦手。初霁念着赶紧回去见奶奶，擦手擦的也敷衍，陆霖看不下去，放开手里的行李箱，拉过她的手，一点点细细地擦，连指缝都要擦干净。

　　陆家在这里住了太久，周围的邻居跟这一大家人关系都不错，初霁这次回来，就见到了许多熟悉面孔，又是笑着打招呼，又是夸初霁女大十八变一年不见怎么这么漂亮。也是因为大家都相熟，一年前和陆霖的关系见不得光，家人不知道，邻居更要瞒着。

　　可现在，初霁抬头看陆霖高挺鼻梁，又看他俊朗眉眼，心底觉得十分满足。

　　终于能将关系公之于众，不是禁忌，是自由、是随心。

　　也有周围邻居路过，看见两人交握的手，微微睁大眼睛，随后惋惜：“哎呀呀初霁呀，我还想把我侄子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呢，你俩怎么就成的这么快呢！”

　　陆霖：“没办法，日久生情。您侄子没机会了，如果您不嫌弃，我还有个妹妹……”

　　初霁狠狠掐了把他的腰，白他一眼。

　　陆慕笙也很优秀的好吗！

　　“可没有说她不好，就算她侄子能看的上慕笙，慕笙未必看得上他，一切全看她自己喜欢，没人会插手。”

　　初霁攥紧陆霖的手，胳膊跟他的贴在一起，身体一部分重量倚在他身上，舒服地叹口气：“今天天气真好。”

　　陆霖由着她靠。

　　他说：“有人在等你。”

　　初霁抬眼，看见夕阳下道路尽头站着的两人。老人家头发银白，手心按着手杖头，因为年龄大了，后背微驼。一年前她离开时，奶奶在她耳尖位置，如今竟要微微弯腰，才能够跟老人家平视。

　　初霁鼻尖一酸，放开陆霖的手，大步跑过去，冲到老太太面前，稳稳将她抱在怀里。

　　奶奶喜爱饮茶，身上都沾着茶叶的香气。听姚姨说，她最近又爱上了茉莉花，连日用的护手霜都要换成清新的茉莉味道。因而初霁这次回来，也给她带了只茉莉花味的牙膏。

　　老太太是主心骨，初霁抱着她，鼻腔里混合着茶叶香和茉莉花香，心里浮躁气也渐渐平息。

　　老太太拍拍初霁后背，像是之前往常日子等她放学回家：“回来啦？”

　　初霁：“是呀奶奶，我给您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

　　老太太手杖杵地，拉着初霁往家走，不太赞同：“咱们现在有什么买不到的？还大老远从国外带回来，这么重，累坏了吧？”

　　“给奶奶买东西怎么会觉得重？”初霁嘴甜，“奶奶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您搬回来。”

　　陆家老太太直笑：“你呀。”

　　老太太身体一向硬朗，初霁在家时，每隔三个月就要带着老太太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几年下来，除了因为年老导致的牙齿脱落，其余都很健康。而此刻，初霁搀着老太太左手，看她步履蹒跚，看她努力想赶快带初霁进家门而有意迈大的脚步……她的手杖撑在右手，走起路来，右腿有些跛。

　　初霁觉得疑惑，从她出国到回家，跟奶奶几乎每天都会视频聊天，从没听过她腿脚不便。

　　她转身看身后并排行走的姚姨和陆霖，两人并未有惊讶的表情，想来是早早知道老太太的腿不如从前。

　　初霁转回头，开始和老太太说未来的规划，搀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控制着她走路的速度，让她走的慢些、再慢一些。

　　可即使已经放慢速度，老太太还是微微在喘。

　　初霁干脆再放慢脚步，借着跟陆霖说话的功夫，拉着老太太站定在家门前，等他们走过来，让奶奶有个喘息的时间。

　　陆霖走到面前，笑着说：“初霁一回来我就立刻被嫌弃，奶奶，做长辈的不能这样偏心。”

　　老太太哼一声：“疼男孩如疼皮夹克，疼女孩如疼小棉袄，听过没有？”

　　陆霖：“您说的是，可现在是夏……”

　　老太太一记冷眼扫过去——

　　“是的，您说的对，原本就应该在夏天就准备过冬的东西，奶奶深谋远虑，奶奶高瞻远瞩。”

　　初霁和姚姨都没忍住笑。

　　老太太对初霁没半点生分，她这次回来，老太太还为她准备了许多东西。喜欢吃的菜、干净的床具，枕头被子全部被阳光晒过，暖烘烘的。

　　跟一年前一样，初霁会在饭后给老太太泡茶，老太太刚抿了一口，就满意地嗯了一声：“一喝就知道是你泡的。”

　　陆霖：“是啊，同样的茶，同样的手法，初霁泡就是好喝，我泡就是暴殄天物……”

　　老太太茶杯放在茶几上，一声脆响——

　　“是，我觉得还是心意不同。我们初霁呢，做事认真，泡茶也是满心满眼都是您，不像我，脑子里杂念多。”

　　老太太再次冷哼：“你知道就好。”

　　初霁给老太太敬茶，转而把茶点拿好放在老太太的小盘子里，问陆霖：“这是新做的？”

　　陆霖嗯了一声：“紫米的，你尝尝。”

　　初霁轻轻咬了一口，满满都是米的黏糯和香气，她点头：“好吃。”

　　“下次做个红枣的，”老太太也吃完一个，开始提要求，“还有枸杞。”

　　陆霖无比乖顺：“行。”

　　老太太身体和精力都不比之前，跟初霁聊了会儿天就开始犯困打哈欠。初霁把奶奶付到卧室，照顾老太太睡下，出来就看见姚姨。

　　姚姨模样没变，看见初霁还是温柔慈祥，她跟初霁先下楼，省得说话声吵到老太太。

　　“老太太今天特别高兴，”姚姨微微笑，“我很久没见她这么高兴过了。”

　　初霁得到机会，问：“奶奶的腿怎么了？”

　　姚姨顿了顿，叹气：“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人年龄大了，一开始腿麻，后来关节开始疼。去医院检查，也说治疗只能缓解，并不能完全根治。”

　　初霁狐疑：“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姚姨拉着初霁坐下，“其实，老太太半年前腿就出了问题，但你那时候在海外，说了只会让你担心，还不如不说。”

　　初霁视线落在刚接完电话的陆霖身上，后者感应到，先把手机收好，无奈道：“奶奶威胁我，不让我说。”

　　姚姨拍拍她的手，欣慰道：“人老了，身体状况难免会差些，不过你现在回来了，就是给老太太最大的安慰。”

　　初霁点点头，刚想问陆霖是不是要回去，就听姚姨冷着脸说：“太晚了，陆霖该回去了吧？”

　　陆霖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您怎么也给我下逐客令了？”

　　姚姨得了老太太“初霁在家陆霖不能留宿”的命令，坚决严格执行：“别卖乖，这套对我没用。初霁奔波一天，肯定要好好休息。你到家发个消息，别忘了啊。”

　　陆霖无奈，拿上手机：“得，那我走了。”

　　初霁见状，借口回房。

　　姚姨当然不会阻拦，笑着让她好好休息，对她和陆霖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房间还是熟悉的样子，连初霁摆放在床上的玩具娃娃都像是没挪动过位置。初霁来不及收拾东西，先走到窗边，把窗户的锁打开。

　　——免得有人来了打不开窗。

　　很快，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窗户从外被推开，陆霖稳稳落地，拍拍手掌上的灰：“这么久不翻，都生疏了。”

　　初霁坐在床边，双腿晃了晃：“听起来，你还挺怀念翻窗的日子嘛。”

　　“是，所以装修的时候，我特意在二楼的窗户留了个锁。”陆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走到初霁边上，蹲下，“我来呢，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初霁朝他眨了下眼。

　　陆霖说：“时总终于要跟栗子求婚了，他邀请我们，去现场给她一个惊喜。”

　　初霁眼睛一亮：“好啊！”

　　很早前，初霁就听说这件事，后来不知为什么，求婚这事儿一而再再而三被推后。上个月，初霁听陆霖说起，顾洵……不，此时应该叫时叁，时总终于把公司决策全部交给继承人顾楠，决定回归家庭。

　　陆霖：“为了这次求婚，时总真是耗费了心思，我听说，栗子的闺蜜也会到场……你不是之前打王者，喜欢过一个职业选手吗？”

　　初霁一喜，脱口而出：“ZYG的徐凛？”

　　“栗子闺蜜的男朋友，应该也会来。”陆霖丝毫没有吃醋的意思，“你到时候可以要个签名。”

　　喜欢这职业选手是很久之前的事，他们后来拿完冠军，初霁总觉着这养成游戏已经结束，没必要再继续“追星”，不过现在再次回头看，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我和一诺可以帮着布置场地吗？一诺学文学出身，最懂得那些小姑娘的浪漫。”

　　陆霖秒懂初霁的意思，他点头：“我帮你问问。”

　　陆霖蹲在她面前，握着她一只手，先是交握，又变为十指相扣，拇指在她手背上摸索，随后又笑了笑：“终于。”

　　在陆家，陆霖是家中得到东西最少的孩子，所有的东西，全都要陆霖自己去挣。陆家老二懦弱，不争不抢，不讨老太太喜欢，加之他从小脾气就倔，哥哥妹妹得到的东西，他很多都拿不到。

　　只有初霁，从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就算在最难过的时候，也没想过放弃。

　　外出读书的这一年，陆霖想过无数种可能，最难过的莫过于初霁决定分手，留在英国再也不回来。

　　但让他奋斗和努力的最大动力，就是她。

　　他完全不敢想没有初霁的日子。

　　初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夜晚寂静，初霁再一次听到夏日夜间熟悉的蝉鸣，她摸摸陆霖的头发，声音很轻：“过两天，带我去见见你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