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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鸿雁扰乱少年心 ...

  •   古有崔莺莺初见张生后——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当初读到《西厢记》里描写崔莺莺思念张生而魂不守舍、辗转反侧的段落时,卞如云是嗤之以鼻的。

      那种一见倾心,再见恨不得连夜出嫁的思慕之情,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代独立女性怎么能见这个男人就扑到呢?(就算他貌比潘安,芝兰玉树,风华正茂!)而且,所谓一见钟情,钟意的只是皮囊。

      二十一世纪最深入民心的一个哲学原理——真香定律,虽迟但到。

      当她飘飘乎,懵懵然地回到寝室,当卢梦然怒斥没给她带酸奶时,当她看见沈维妟发来的消息时,她瞬间清醒,全身的气血似乎都涌上了脸。她本来就是冷白肤色,绯红异常明显。

      卢梦然看着她脸带着脖子变成粉红色,吓了一跳:“如云,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脸好红啊。”

      “啊?真的吗?”卞如云连忙用手冰一冰自己微烧的脸颊。

      “你的脸像是煮熟的小龙虾。”卢梦然肯定道。打这个比方肯定是因为自己太饿了。

      “哦哦,没事,我就是热了点。”卞如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着。

      “你怎么忘了给我带酸奶呢,我好饿啊。”卢梦然哀嚎道。

      卞如云不好意道:“你要不吃我的面包吧,对不起啦,我忘了。”然后把自己的早餐递给了她。

      卢梦然接过面包,就开始撕包装,想着自己把卞如云的早餐吃了,思考了一下道:“谢谢啦……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吃食堂吧。”

      卞如云没有发现卢梦然的停顿,只想到刚才看见沈维妟发来的消息——
      “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吧。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她说不清是不是故意把早餐面包给卢梦然吃。

      她的脸色似乎又红了几分,道:“那个,我明天早上和一个朋友约了。”

      卢梦然耸耸肩,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松了一口气,声音好像也突然高了几度,道:“行,你去吧,我也正好约了别人。”

      不对,等等。

      卞如云看着背过身玩手机的卢梦然,道:“你不是每天早上都要蹲直播吗?约了什么人,请得动你?”

      “是不是男生,你有男朋友了?”这个疑问句颇有肯定句的威严。

      卢梦然表情心虚,故而不敢转过身,语气尽量平常,道:“嗨,说什么呢?明天是因为主播要休息。再说了,我有男朋友能不告诉你吗?你想什么呢,我还想有男朋友呢,但是有人找我吗?没有吧,你怎么就东想西想呢……”

      听着卢梦然的絮絮叨叨的念经,“还是正常的卢话痨嘛。我就是随口一说。但是如果你真的是约了男生,那就太好了。我们寝室就剩我们俩了,你也赶紧脱单吧。”

      卢梦然道:“别光催我,你怎么不着急自己呢,你真的要隐居呀?”

      卞如云的兴趣之一就是研究佛道易,研究这些多了,稍微触碰到一点关于世界的本源是什么和人生的终极意义是什么这类真理性问题后,性格就变得佛系起来,了解她的人都觉得总有一天她要么归隐山林、要么纵身入山海、远走他乡。

      确实如果是以前卞如云一定会回答是,因为她想要的就是自由自在、不依靠任何人,不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

      二十一年来,没有情情爱爱的纠葛,对她来说是使得生活宁静单纯的。有人为爱情辩护,说爱情是幸福的源泉,她虽没有体会过爱情的甜美,但对她来说每天有书籍和清茶聊以□□就是幸福充实的,看来是她对幸福的定义和世人不同。她实在是不需要有另一个人来陪自己玩从而带给自己安全感和幸福感,更不需要有一个人来教自己怎么打发时间,消遣无聊。至于有人说男朋友这个物种具有可以做一些苦活的工具属性,比如换灯泡、拿箱子等等,实在也是不需要,稍微简单的维修工作,自己是可以做到的,这样亲力亲为的结果就是不仅可以涉猎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借而增加知识广度(虽然不太可能增加深度,成为电力学的专家学者。)还能锻炼身体,一举两得。而至于那些复杂的、需要专业程度极高的重大故障,那是让维修师傅吃东北风吗?

      当然,卞如云也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一点过于要求独立了。但她一向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周围朋友恋爱,卞如云都是祝福的,但她确实是一直这样要求自己的——不要把自己托付给某一个人,不要依赖和另一个人的关系而生活,自己的心始终都是属于自己的。

      不是恐婚恐男,只是足够清醒、足够理性。

      但她此刻脑中想到了沈维妟的那一句——“我之前见过你”,她的心好像被一双名叫命运的手捏了一下,酥酥麻麻。

      人类始终想要驯服理性,近代启蒙理性高举大旗,宣言进攻人类心灵。但是,纵观历史,那些人类最纯净、最伟大的作品,那些诗歌、乐曲、画作、雕像,没有哪一个能够代表人类艺术巅峰的作品不是由磅礴汹涌的最炙热的情感创作出来的。没有心灵的激动和不顾一切的冲动,那些历史的转折也不会出现。若历史由理性支配那一定是苍白无趣的。

      卞如云是清秀白净的姑娘,略带清冷的书卷气出尘。平时找她搭讪的男生不少,但不是红着脸羞怯的,就是直接莽撞的,她是一个都不喜欢。

      今晚因为她的误会和沈维妟相遇,那种场景下只有尴尬,并没有邂逅的浪漫。要结束这场相遇时,他用认真且炙热的眼睛看着她,开口的第一句,就和所有人都不同。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陷入对美色的沉迷,而“我好像曾经见过你,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熟悉和温暖,所以我想亲近你”,自然地带着故事性和淡淡的忧郁,好像不记得的一方是负心汉、将另一方的赤诚爱惜弃之如履。

      只是,这种宝玉对林妹妹说过的话,是所有中国人都知道的。谁知道是真因前世印记而记得,还是撩妹的套路呢?

      她不会任由自己走向一个逻辑框架里。

      她眸色暗然,回答:“爱情这个东西,有缘自然会遇到的。”

      缘起时令人惊喜,缘何时灭呢?

      情深缘浅向来是痛苦的。

      然后,卞如云像拍小动物一样,拍了拍卢梦然的头顶,道:“行了师傅,不要再问了,我去洗漱啦。”

      锦城大学的宿舍是四人间,一桌一床,空间宽敞,带独立浴位。卢梦然的桌子就在卞如云的旁边,另一面墙的室友一个自从有了男朋友就和男友同居住在校外,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不在寝室了,对她们来说相当于认识的网红。另一个准备考研早出晚归,从不在网络上发消息,也相当于不在寝室。所以整个寝室实际上这学期能朝夕相处的只有卞如云和卢梦然而已。对于卞如云来说两人寝实在是安静舒心啊。

      给沈维妟回了消息,她走进浴室。

      卞如云打开花洒,看着水珠前仆后继地落下来,接触身体的那一霎那,嘶——冷,她打了个寒战,然后便是暖意回涌。

      卞如云看着从指间滑落的水滴,
      “这水珠怎么那么像当时他背后、竹叶梢尖的一颗还坠未落的露水?”

      她的心间也好似这缭绕浴雾,渐渐腾升起带着竹林泥土气息的云雾,迷蒙、诡惑,那雾气乘着新奇与不安,化成了一股春风,吹皱一池清水。

      任由思绪回溯——
      他说他叫沈维妟,声音不是低沉的,但有力且清澈,一如他望着自己的眼眸,他的……

      “不对不对,打住,我这是在思春吗?不能这么想了,冷静。”卞如云摇摇头,把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泡沫冲洗掉。

      就像洗澡时接触到热水的第一感受是冷,人们面对第一次出现的陌生感受时,第一反应也是逃避。

      同一时刻,距离卞如云她们宿舍有一个食堂距离的男生宿舍,A313,浴室里。

      沈维妟擦着头发,袒露着精瘦匀称的上身,从浴室中走出来,嘴角嗪着一抹笑意。他回到自己的桌前,打开手机,便看见了卞如云发来的微信——“好,明早七点半见。(一个大笑的表情包)”

      众所周知,现代青年往往用大笑来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与尴尬。

      沈维妟将毛巾随手扔在桌子上,笑着回复:“好,明天见。”

      起身从衣柜里找出黑色短穿上,站在镜子前搭配服饰,想到明早,他不禁轻笑出声。

      这时隔壁床的王胖子从床上瞧过来,见他开心的样子,嬉言之:“约到心心念念的女神了?”

      沈维妟休学了一年,回到学校几天后,就打听到了卞如云的消息,本来准备在一个天气好的时候,走到她面前,结果因为看到好笑的视频笑了几声,就把人引来了,更没想到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虽然被以为躲着哭有点丢脸。

      沈维妟没打算给胖子讲这个偶遇的实情,熄灭屏幕,洋洋得意地看向王胖子道:“我还约了明天吃饭呢。”

      “哟,你可真行嘿。”胖子一口京片子,向沈维妟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叹息道:“那还不是你长得帅,如果是我啊,这么直接搭讪人姑娘早报警了。”

      “我也只能从网上认识女生了。”最后这句话他小声道。

      沈维妟白他一眼:“去你的。”

      王胖子见沈维妟乐滋滋地上床准备睡觉,心中暗道:“那十几年前的事情,人姑娘不见得还记得啊,别到时候是一厢情愿。”

      他不忍心向自己兄弟泼冷水,只问:“你们明天几点见?”

      沈维妟回答:“七点半。所以我得早点起,到时候别怪我吵啊。”

      王胖子惊讶道:“哟呵,每天睡到十二点的人,起这么早?你可真是为爱痴狂呵。”

      沈维妟不理会他,倒头开始睡觉。

      这间宿舍是专门给休学回校的人住的,而本级休学的本来有三个人,但有一个休学改成退学了,所以四人寝的宿舍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住。

      王之问,人送外号王胖子,自然是因为身肥体胖,他除了胖还很高,虽比沈维妟矮了五厘米,但也有183厘米的身高,只是体重和身高的出众,抢了颜值的风头,王胖子和世间所有绰号是王胖子的人一样,相貌平平。他也从来没想过为“王胖子”这个群体挣个面子,去努力捯饬自己做个帅哥,只整天看热闹、打游戏,乐呵快活。

      王之问是从小在北京胡同里蹿来跑去的猴孩子,除了身材因日渐丰满穿不过胡同了,口条那是在岁月的磨练中精进不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插科打诨的本领让听者叹服,闻者落泪。

      沈维妟也是不拘小节的爽朗人,两个人休学归来,从两个陌生人,自一打照面就熟络起来。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周,再多了解后发现很多事情都是一拍即合,此时两个人已经知根知底,无所不谈了。

      王胖子半起身看向沈维妟的床,见他真的倒头睡觉,不知不觉想起了他们两第一次喝整夜酒的场景,王之问是真的替他高兴。

      “老天不是白让你又帅又聪明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啊,兄弟,祝你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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