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我们再也不见》北尚寒露

5、要是你没有离开就好了

　　你提出分手的那天，梧桐大街各处覆盖着厚厚的雪。
　　你坐在我对面，穿着难得的卡其色大衣，围着藏青色围巾，手捧咖啡，不紧不慢地喝着。一切都那么平静，就像我们以前一样，我为你冲杯热咖啡，你微笑着听我发牢骚。一切都那么平静，却不像我们以前那样了。
　　“董昭然，我们分手吧。”
　　我不记得当时我是怎么想的，总之我红着眼睛抓着你的手臂，问你为什么，祈求你不要离开。你放下了咖啡杯，同样也红了眼睛：“没有什么为什么，陈晞。”
　　顿时我的心就像受到了重击，年少时你的模样在我心头慢慢浮现。我擦干眼泪，我问你，你早就知道了吗？你恨我吗？
　　你摇了摇头，说：“如果那天没有去你曾经的住所，我们也许会幸福一辈子。”
　　你快步进了房间，拉起行李箱就要走。我抓住你的手，夺过你手中的行李箱，哭喊着求你不要离开我。你看着我闹，没有安慰也没有别的动作，你只是叹了一口气。你说：“董昭然，为什么呢？陈晞，为什么呢？你都问了我恨不恨你，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大声哭喊着，尖叫着，我说：“为什么要离开我，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吗？！为什么我们要分手，就因为我是陈晞吗？！”
　　你突然松了手，瞪大双眼看着我说：“就因为？”
　　“你知道我那两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精神病院的环境是怎样的吗？你知道我吃药吃得全身浮肿有多难看吗？你知道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有多难吗？你知道领里乡亲骂我精神病我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那两年做梦梦见的都是那天的场景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敢留长发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墨染，而改名叫沈青吗？！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你问我恨不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恨死陈晞了，我巴不得把她关进精神病院让她试试从八楼打开窗户想死却跳不下去的感觉，我恨不得让她的头发剃得和我一样难看。我恨死你了。”
　　我松开抓着你的手，捂着嘴哽咽。
　　我一遍遍地对你说对不起，双眼模糊地盯着你脚下的那两块瓷砖。突然你的眼泪滴了下来，你用力一擦眼睛，揉了一下刚剪过的短发，说：“董昭然，我们最好再也不见。”
　　关上门前，你说了此生最后给我的一句话：“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但我恨的不是董昭然，是陈晞。”
　　从十七岁到三十岁，我们十三年的感情，就好像一阵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又恢复平静。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过年，房间里还有你平时最爱用的香水弥漫着。我送你的东西一样也没带走，看来你是真的将我们十余年的感情一刀两断了。
　　梧桐大街入夏的时候，我收到了你寄来的快递。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里面折了无数的纸星星。那一大罐都是空的，唯独几颗大得夸张的星星里面写了字。
　　你用圆圆的字体写着几个名字。
　　韩鸦，王蝉，陈晞，墨染。
　　你说的，以后每一年都会为我准备生日礼物，看来你没忘啊。
　　今年我三十一岁，你离开的第一年，沈青，我很好。
　　三十三岁那一年，陈晓希悄悄告诉我你要和陈晓硕结婚了。当时我是什么感觉？是释然还是不甘，是满足还是愤恨？
　　她告诉我你们婚礼举办的位置，我悄悄飞去了北京，在礼堂外偷偷看着。
　　我和陈晓硕同时说：“沈青，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你说。
　　那天我蹲在北京陌生的街头哭了好久，哭到干呕，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我才反应过来，你是真的嫁人了。
　　曾经我们也曾立誓要去荷兰领证，那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称呼你为我的夫人。都怪我，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当年不要遇见你就好了。
　　也许你会比现在幸福吧。
　　忘了告诉你，我辞了之前的工作，开了 一家名叫苏荷的花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可惜一直没有时间去做。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我想你只会嗅一口花香，然后捏着鼻子迅速跑出去，对我说这些花香实在太刺鼻了。
　　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你还记得关于我的什么呢？
　　也许是潜意识使然，你的那些又烦人又无聊的小习惯我都快忘光了。记忆犹新的是你一周一换的生活用品，奇怪至极的饮食习惯……此外还有很多，我年纪大了，不太想得起来了。
　　你离开后窗台上的多肉就枯萎了，虽然最开始是我决定要种的，可印象中一直是你乐此不疲地在打理。
　　我没有动过我们房里的任何东西，我幻想着，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们仍然像曾经那样生活好吗？
　　不可能了吧。
　　就像你对我说过的那两句话一样。
　　“陈晞，我们最好再也不见。”十五岁的你说。
　　“董昭然，我们最好再也不见。”三十岁的你说。
　　沈青，我们再也不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