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爱》时将

6、第六章

　　零幺是林一初中就开始的外号，那时候有一帮玩得很好的朋友，她在里面最小，小幺，小幺，再加上她的姓氏，叫着叫着就成了后来的零幺。
　　满眼嘈杂的体育场好像瞬间静了下来，回忆汹涌而至。林一闭上眼睛，一张张面孔不受控制的跳跃出来，如果每次的回忆能按下暂停键，那该有多好，这样就能把所有的人都留在大家最快乐的时光里，永远也不要演到结局。
　　一声枪响，一排众人一起冲了出去。
　　李韵紧紧盯着易南，他奔跑的样子是那么舒展肆意，每一下摆臂，小腿落地肌肉的颤抖都让她着迷。她慢慢朝对面的终点处走去，眼神一点也不舍得离开。
　　“易南还跑挺快的呀！”丁晓边说边看向林一，发现她眼睛有点红，眼神飘着，但肯定没在看比赛。“怎么了林一？腿还疼吗？”
　　林一晃过神，摇了摇头:“没有，眼睛不舒服，我可能揉的狠了。”
　　“易南是他们小组第一呢，不过全年级就够呛了。七班那个汪阳，就那个体育特招生，快的不像人类。”丁晓看了看明显状况外的林一，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易南喜欢跑步，或者说他喜欢一切运动。他喜欢运动后的酣畅淋漓，也享受突破极限的那种来自大脑深处的愉悦。没人不爱掌声和欢呼声，可是冲过终点线，抬头望向四周，没有想看到的身影所带来的失望让易南忽然觉得，自己跟猴子没什么区别。
　　“易南，你太棒了，小组第一诶，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李韵红着一张脸，把水瓶递给易南。
　　易南有点愣，以前偶尔打球也有姑娘给递水，自己倒是拿着喝了，没当回事。可是现在心里有惦记着的姑娘了，面前递过来的水好像也就显得有些烫手。
　　“谢谢，我刚跑完，现在不太想喝水。”易南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很抱歉的说。
　　李韵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尴尬和羞愤让眼泪一瞬间占领了眼球，她的自尊支撑着她说了一句好，转身就跑开了。
　　易南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本来就是莫名其妙来比这个赛，又莫名其妙的被送水，渴的冒烟这水还没法喝。
　　一定是没看黄历。
　　上面一定写着今日不宜出行。
　　一上午被喂了三根棒棒糖的林一，已经喝光了瓶子里所有的水，还觉得嘴里甜腻腻的难受，丁晓去隔壁班的看台里聊天还没回来，林一戴上耳机拿上钱包。准备去学校的超市再买瓶水喝。
　　一路上，耳朵里重复播放着Sting的那首《shape of my heart》，自从看了《这个杀手不太冷》之后，林一已经循环播放这首歌好几天了。她太喜欢那部电影了，每一句台词都很能戳中自己。
　　人生总是那么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总是如此。
　　看到让雷诺死的时候林一哭的很难过，可是当看到最后小女孩种下那棵一直随他们漂泊的绿色植物时，林一又觉得被她治愈了，一个杀手的宿命就是在金钱与仇恨中死去，而那个少女怀着对男人深沉的爱，把自己活成了对方的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浪漫。
　　不是那种所有童话都停在的王子和公主从此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那种虚假的浪漫。是你在短暂的人生中找到了信仰，是你在总是艰难的的生命里得到了救赎。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幸运。
　　林一刚到超市，就看就举着水瓶大口喝的易南。避是避不过去了，林一还是笑着说：“恭喜你得了第一。”
　　易南一肚子的火，看着面前的人又都灭了下去。
　　“我以为你会给我加个油，送个水什么的。”易南一仰头，把最后剩的水一口喝干了。
　　“我站起来看了，班里同学都在楼上给你加油呢。”林一有点心虚，并没有看着易南，“那我先去买东西了。”
　　易南趁她转身还没走远，轻轻揪了一下她的马尾：“我一瓶水喝完了，还渴。”
　　林一很坚决的甩开了头发，头也不回地说：“那你就再买一瓶。”
　　易南算是服了。
　　本来好歹还假装着同学之间友爱互助，稍微一激，就原形毕露。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瓶水，保持着前后两米的距离，往看台上走。林一就是她一贯慢吞吞的节奏，易南的腿长，走一步相当于她好几步，于是就变成了林一龟速前进，身后的易南走走停停，像个神经病。
　　到了看台，大家纷纷开始收拾东西。林一从前面跨上去，准备往自己座位上走，就感觉刀子一样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她抬起头，看见李韵红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
　　林一有点迟疑，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还是装没看见径直上去了。
　　易南跟在林一后面，自然也看见了李韵瞪着林一，他没说话，几个快步就上到了最顶，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看着前面的林一被丁晓一顿“骚扰”，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就偏偏对自己这么冷淡呢？
　　易南哑然失笑，自己怎么跟个怨妇一样。
　　易南想起平常被自己谢绝的那些递情书送礼物的小姑娘，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林一中午就回了家，洗完澡，又喷了点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她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帮自己请了假，裹着被子在空调房里，睡得昏天黑地。
　　再起来的时候，一看手机，竟然快五点了。手机上好几条信息，都是丁晓发的。
　　“林一你怎么还不来啊？”
　　“易南要去跳远了，你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易南跳完回来，问我你去哪了，我也想知道你到底去哪了！”
　　“你再不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林一看的每条短信都仿佛有声读物，甚至连丁晓的表情都能对应出来。她赶紧回了一条，解释了一下腿疼请假的事。
　　刚发出去不到五秒钟，丁晓的电话就追了过了。
　　“腿还疼得厉害吗？你请假你也不说一声，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等着你。”丁晓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林一马上负荆请罪，说晚上请她吃饭。
　　这招果然好使，丁晓的声音一下就雀跃了。挂了电话，丁晓还是很够意思的和明显处于低气压的易南说了一声林一请假的事。
　　易南有点意外，还是很客气的说了声谢了。
　　一个下午，整整三个半小时，易南一直不对劲，心里有一种很隐约又摸不着边际的感觉。跳远的时候心不在焉，第一次还踩了线。在厕所里抽烟也出了神，差点烫了手。
　　一切都是模糊的，但在听到林一没来的原因之后又好像渐渐明朗。
　　有的感情，就像疯狂生长的藤蔓，等你发现它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它会侵占你所有的理性和原则，而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怀疑和等待中煎熬。
　　丁晓为了方便林一，吃饭就定在了她家楼下的味千拉面。
　　林一打完电话，看了一眼镜子里因为没吹干头发就睡觉导致的一头炸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为这份友谊付出的可太多了。
　　她胡乱的给头上抹了点水，用梳子使劲的压了压，效果甚微。最后随便扎了一个丸子头，换了一条简单的连衣裙，把钱包钥匙随便塞进一个小手包里就出门了。
　　丁晓为了早点到，吃完还可以逛逛街，专门从学校打车过来，到的比林一还早。正准备发短信告诉林一自己已经在门口了，就看见林一穿着一条浅色牛仔连衣裙，划拉着两条又白有细的腿朝这边走过来。裙子的款式很别致，衬衣的领子，一条拉链从领口一直到膝盖。本来很是硬朗的牛仔布，包裹着她纤瘦却玲珑有致的身体，是一种看过就让人难以忘怀的风情。
　　丁晓暗想：自己是个男人，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林一，你让我等的好苦啊！”丁晓戏精上身，翻的白眼都比平常标准了许多。
　　林一无奈的笑笑说：“好啦，一会敞开吃，争取扶着墙出来！”
　　服务员递过菜单，丁晓喜滋滋的翻阅，看见什么都想吃。
　　“我想吃鸡翅，还想要这个水果沙拉，再来个烤鱿鱼吧，林一，你想吃什么呀？”丁晓已经迷失在菜单里了。
　　“我就要个拉面吧，你点的那些我都可以吃的，全部都点上吧。”林一已经合上菜单，和最近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林一你真好！等下吃完你着急回家吗？我想去楼下逛逛，九月开学后我还没买过衣服呢，我爸偷偷塞给我一千块的购物卡，等下陪我去看看呗！”丁晓求人的时候，眼睛眯的很小狐狸一样，林一本来也没什么事，腿疼也是装的，就笑着答应了。
　　林一中午就没吃饭，胃口异常的好，面吃了小半碗，还霸占了那碗沙拉。两个人争来抢去，吃的热闹又开心。
　　这种轻松的嬉闹，朋友之间互相需要互相迁就，林一差点就不再奢望。
　　做人还是得知足，林一懂得，所以更加心怀感激。
　　吃完饭，两人坐扶梯上了三楼，一家挨着一家开始扫荡。
　　林一很少自己买衣服，大部分都是刘影帮忙置办的。她还有一个小姨定居美国，每年都会给她买很多衣服鞋子寄回来。都是些少女品牌，甚至比国内的中档牌子还要便宜，但款式比起来就时髦了许多，也不会撞衫。林一很少穿这些衣服去学校，现在的她不需要任何形式任何意义上的关注。她从不在乎别人的评价，更不在意是否有人喜欢自己。她现在的愿望就是离开，离开这片熟悉但太多回忆的地方，至于去哪儿，她也不知道，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呀，你看这个背带裙好不好看！”丁晓兴奋地指着一件牛仔布背带裙，“我要试试这个！这样咱们后天去唱歌的时候咱两就可以穿闺蜜装啦！你这条裙子实在太好看了，可惜我这种平板身材，肯定是撑不起来的，我还是走我的可爱路线好了。”说完，就拉着林一钻进店里试衣服。
　　丁晓换完裙子，照着镜子转了个圈，十分满意。低头一看标签，六百五，刚好符合心理价位，麻利地付了款。
　　“我太期待啦，林一！你一定要穿你这条裙子呀，肯定压艳全场。”丁晓兴奋地小脸红扑扑，丝毫没注意到林一一脸的为难。
　　衣服也买完了，丁晓不舍的朝林一摆摆手，朝车站一步三回头的走去。
　　林一长叹一口气，慢慢往家的方向溜达。
　　到单元门口，她在手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进单元的门卡，偏偏爸妈今晚有应酬还不知道几点能回来。林一想了想，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碰碰运气等来往的邻居开门。
　　没坐一会儿，蚊子已经咬了她三个包。林一低头绝望的挠着腿，还在犹豫要不要给爸妈打电话，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到了她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