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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椿根馄饨 ...

  •   暮春时节,已经过了樱花盛开的花期。好在五月初,正是牡丹花争奇斗艳的时候,花团锦簇,雍容华贵,果真当得起国色天香四字。

      时人大多甚爱牡丹,有诗写到:“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不过在白一水眼中,花开富贵、花中之王什么的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这牡丹花可以入菜。生菜拌些牡丹花瓣,这道菜就叫做牡丹生菜。或者把花瓣裹了面粉炸酥了吃,白一水把这叫做富贵酥。

      还有更有意思的汤绽梅,在十月之后,采梅花花苞,蘸上蜂蜜,放到蜜罐里密封保存。等到来年夏天拿出来,把花苞放到水中冲泡,梅花马上就会开放,且清香扑鼻。

      白一水十岁那年父母早亡,吃着百家饭长大。虽说是个孤儿,但是祖上却曾是个显耀的达官贵臣。只因改朝换代,一时家道中落,才搬迁到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镇上。

      故此家中倒也有些许积蓄,屋契地契都被白父白母或典当或租借出去了,只留下一间老宅和十几亩良田。

      小镇不算小,由几个村落组成。虽然没有国都那样繁华,却也一派欣欣向荣,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富足兴旺的景象。

      镇上民风淳朴,更有一个正直不阿的老村长帮忙照看,才没让人把白家房田占去。前两年村长就把房契田契交还给了他。白一水只留下了老宅旁的一小块地,其余的都租出去了。

      白一水打小便在田野里玩耍,爬树、翻跟斗、斗鸡、摸虾摸鱼是日常活动。农忙时也会帮着大家干活,所以翻垄、除草、下种、浇水、施肥也都不陌生。

      他勤劳能干又心灵手巧,自家的菜园和花园一年四季都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屋前也搭了瓜架,种了南瓜和丝瓜。门前还有几株花,芍药、凤仙、鸡冠花、大丽菊,都是朴素又好养活的花,依着时令开放。鸡和鸭也是要养的,鸡笼和篱笆是白一水找村头的木匠师傅学着自己编的。

      白一水机灵点子多,琢磨出来的吃食也多,空闲时便去镇上唯一一家小饭馆做帮厨。一来二去和小饭馆的厨子相交甚熟。有多余的新鲜蔬菜和鸡鸭蛋白一水也会卖给他。

      就这么一会就到了晌午,太阳挂得老高,叫人抬不起眼来直视。白一水回到家中决定今天中午吃简单点,就吃椿根馄饨——采椿根皮2两,和进面里做成皂荚大小的馄饨。

      馄饨馅里还加了切碎的香椿。民间有“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如木质”的说法。香椿一般在清明前发芽,谷雨后采摘顶芽。这种第一次采摘的,称头茬椿芽,不仅肥嫩,而且香味浓郁。香椿最好四月上旬吃比较好,这个时候的嫩香椿口感也最好。

      可是现在是五月,按理已经过了吃香椿的时令。不过白一水提前储存了一些香椿。一部分做了香椿酱,余下的就焯水晾干腌制起来。想吃的时候再取出来,或炒或蒸,都很不错。

      水开后下馄饨,不多时便煮好了,乘出浇上鲜红的油辣子,撒上葱花。这馄饨皮薄得很,晶莹剔透,馅料又非常饱满厚实,再加上香椿独有的风味,吃的白一水那叫一个满足。

      按例午后小憩了一会,白一水起身准备去菜园子里看看他种的花和菜。除完杂草后,他又去小饭馆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顺便把前些日子酿的杏花酒给老王送去,老王就是小饭馆的厨子,单名一个正字。他念叨白一水酿的酒好些日子了,好久没喝了嘴馋得很。

      小饭馆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小饭馆,普普通通的地段,普普通通的店面,连招牌也就是块粗糙木板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食神饭馆”四个字。

      按道理说,这么小且普通的饭馆是不敢用这么招摇的店名的,可是据说这开这小饭馆的老王祖上也曾经是在京都给当年的皇帝做过饭的御厨,在一次国宴上做的菜让外国使臣也忍不住连连赞叹。皇帝龙颜大悦,就御赐“食神”二字给了老王的曾曾曾祖父。

      后来老王的曾曾曾祖父上了年岁,他不是没有想过培育下一代,可是儿子儿女皆没有当厨子的天分,且伴君如伴虎,宫中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于是告老还乡,就回到了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小镇。

      到了老王这一代,倒是又出了这么个厨子。老王对别的什么事情不感兴趣,就是对美食格外地上心,整天琢磨这家里尘封了很久的各式菜谱,其中有一本特别珍贵,就是曾曾曾祖父当年留下来的宫廷菜谱。从到奉点心,到前菜御汤,种类繁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这些宫廷菜肯定是不适用于这样的小镇。比如说什么“杏仁佛手,凤尾鱼翅,八宝野鸭,绣球乾贝,奶汁鱼片”这种听起来工序就很繁杂的菜。不过老王倒是个实在人,他觉得有这么一家小饭馆,经营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的家常美味,却也很踏实温馨。

      这些都是当初老王一次和白一水喝酒后说的。老王觉得,白一水是个天生的厨子,虽然说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可是他好像天生有一颗热爱美食的心,即使是简单的食材,在他手里,也能做出绝佳的风味。

      这会刚到申时,太阳还在天上高高地挂起,离饭点还有个把时辰。白一水来到在小镇上相对来说最繁华的地段,酒深巷188号就是【食神饭馆】。白一水脚还没有跨进店里,就感受到了店里的冷清氛围,只有一个肩上挂着白毛巾的店小二还在勤勤恳恳地扫着地。

      看见白一水,正在柜台拨着算盘的老王脸上一乐,目光往白一水手里拎着的酒坛一瞥,嘴角的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他快步上前接过那酒坛,小心放在桌上,迫不及待的揭开酒坛上的红布一闻,忙用长木勺舀到一白瓷碗里,淡粉色的酒清澈透明,水光潋滟,显得那瓷碗越发莹净洁白。霎时酒香四溢,和着花香浓韵。一品,醇厚柔和,余香长久。老王喝完砸吧砸吧嘴,脑子里蓦地想起一句诗“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然后才看向白一水:“嚯,这酒还是这么香。不过,这次怎的是淡绯色了?”白一水自顾自地找个凳子坐了下来,闻言抬头应道“我加了干杏花浸泡了几天,好看吧?”

      “好看!应该会很受小娘子的喜欢。”老王取下墙上挂着的木板招牌,略一思索,在上面的酒水栏下面新添了“淡绯”二字,外附一行小字的注解:杏花美酒,可解思愁,限时供应。白一水早已习惯了老王给食物酒水取的文绉绉的名字,据老王说,这样价钱可以卖得更高一些。

      见店里一时半会儿确实没什么客人,老王索性也坐下来,给自己和白一水一人倒了一小杯那酒,边喝便抱怨菜钱一天天的涨高和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以至他的饭馆生意一天天地不景气了起来。白一水多是安静听着,只有偶尔会开口附和一两句。

      聊着聊着时辰也不早了,店里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白一水看天色渐沉,也就跟老王告别回家了。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原来还有着金灿灿的晚霞的天空突然就暗了下来,远处的景物开始看不清了。白一水很讨厌这白天和晚上交接的时刻,心里没由来的闷得慌,于是加快脚步朝老宅子走去。

      没走多久,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只透着一点点的光,叫整个世界都模糊了起来。走出街道不远,再过一座桥就快要到家了。

      白一水踏上了那座小桥,晚风轻轻吹拂过桥边的柳树,远处江面上有过路的客船燃着橘黄色的灯光游过,更远处的山墨绿得发黑的轮廓几乎和天空融在了一起,辨别不出。这样寂静的夜,闪着同样寂静的星,让白一水忍不住驻足了一小会。

      突然,一个并不寂静的声音从河岸边传来,好像是什么嘭的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椿根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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