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狂》尐薯▓蔸

68、风国世子

　　“公主，日寒风凉。”
　　展开手中狐裘，息然轻柔地替眼前衣着单薄的云衍披上。
　　抬手握住肩上的那只修长的手，云衍远眺着城墙下的视线幽幽闪烁。。
　　“息然，我这么做，应该是对的吧？”
　　息然指间轻颤，顺着云衍的眸光看去，那队二十几人的人马已越行越远，逐渐化为渺茫的黑线。
　　目送那骑着骏马离去的白杉人影，她的眸光有些迷离：”我怕，我会反悔。”
　　温煦如风的面上浮现些微的怔忪，息然移开目光，淡然的语气里有着安抚的意味：”也许公子他，适合那里。”
　　适合那里？
　　那么那里又是哪里？
　　云衍轻笑出声，身子却微微颤动起来，待她止笑时，魅惑众生的容颜上已有决然。
　　“息然错了，从不是雪殇适合那里，而是那里适合雪殇！那一方沃野千里，，能叫人抛头颅洒热血的疆场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雪殇是鹰，云王宫的囚笼太小，是永远困不住他的。”
　　息然浑身一震，半晌才低低出声：”雪公子定能明白公主良苦用心。”
　　“那么息然可曾明白？”她话锋一转，那再无半点眷恋的目光定定落向那张谪仙般的面容上。
　　“息然不知公主----“
　　“息然还要我陪你玩到何时？莫非息然当真想随我远嫁玄国，伴我打发那无聊的后宫时日？”凤目微凛，闪现丝丝讥诮的笑意，”息然想要的不都几乎拿到手了么？如今再跟着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与其与我一同郁郁而终，倒不如回你的大风，做你万众敬仰、盛权在握的风世子！“
　　息然，不，是风息然身心俱震，他清逸如风的容颜上竟有转瞬的苦涩。
　　那一刹那，他竟冲动地想要逃避。
　　他深知，有些话一旦出口，有些事一旦挑明，所有的一切即便是彼此心知肚明隐讳不说的，也统统会因此再无法挽回。
　　他不能改变些什么，却自私地想要留下些什么。
　　但现在，他与她，已是物是人非。
　　“为什么？”
　　尽管他早就怀疑她从初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但他固执地想要个答案，他想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她明知她是他，却还偏偏选择引狼入室？
　　幽深的瞳眸微凝，唇角溢出飘忽的笑意：“世子可知，当日舫内初见，我便下了决心有朝一日必将大云双手奉与你！”
　　“你----”
　　他屈下傲骨，男拌女装潜于沧月舫内，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接近频繁驾临船舫的云衍，却不想会遇上闻名江湖的上魅下邪，也不曾想自己行踪暴露遭来风国杀手却被他二人救下，更不曾想那被誉为江湖第一女子的上魅竟会是天下第一美人云衍！
　　他在今日才知道，那日的刺杀，会令他被她注意，甚至是他日后被云衍带回宫的最好契机！
　　他在今日才确定，那日的相逢，她早已识破他伪装的身份，早已洞悉他伪装至此的目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在那日便有了拱手相让江山的想法！
　　所以她才会无所顾及地让他做她的随身侍人，所以她才会毫无芥蒂地准许他与她一道进出栖龙殿替体弱的云王批阅奏章，所以她才毫不设防地让他知道云王室之间的利益纠葛，让他看清当今云国朝堂有多少支权势系脉，甚至还屡次毫不避讳地向他展露她的谋略与手段，以及，让他知晓雪殇的底细。
　　即使当初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混进云王宫，获得他风国想要的情报，好借此达成他大风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但如今，他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一颗心，却生不出丝毫的喜悦。
　　“千秋万载、永世长兴不过是痴人说梦！你与我应当同样明白，没有哪个人，哪个国家足以与历史抗衡。今日我大云傲视群雄，但明日它便可能沦为别国的奴隶。不管现在你我脚下的土地是姓风还是姓云，抑或是其它，天下百姓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圣明的君主，能叫他们吃饱饭，睡稳觉，只要我大云的子民快活了，那我云氏一族不称王称霸又有何损失？即便有朝一日，云国改朝换代，臣服于他国，但云国百姓照旧能安居乐业，他们的子嗣照旧千秋万载、永世长兴！”云衍悠长的目光清晰通透，没有欲望，没有挣扎。她认真地望着风息然的眼睛，似要望穿他的灵魂。
　　“今日我站在这里，便是打算将你该知道的统统告诉你，随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会照着我想讲的说----父王身患顽疾，大抵挨不过五年，他如今身心俱疲，已无力掌管云国国事；二哥为长，理应继位为王，但他志不在此，半生戎马，不擅谋略，若他为王，只能当个平庸的君主，依当今的局势，他只能保云国十年的温饱稳定；三哥生性多疑，当初他能手刃亲舅，日后登基，也定会听信佞臣，枉杀忠良，不出三年，大云必亡；五弟六弟虽为王嗣，却无实权，其母不过是普通大臣进献的妃子，更是没有靠山可依。若他二人中有能称王的，来日定受宫中权臣的挟持，生生被逼做傀儡君王。”
　　她微顿，又道：“而你不同，你是风国名正言顺的世子，放眼风王室，也只有你受尽百姓爱戴，君臣激赏！如今风王年迈，力不从心，两年之内，他定将王位传于你。我素闻风世子才华横世，心性更是难得仁厚，若我将云国托付于你，你既遂愿，便绝不会亏待云国百姓。”
　　她见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他这举世无双的风世子，日后定会有一番旷世不凡的大担当！
　　她认定，她云国的锦绣江山只能交付于会惜之、爱之的贤明君主。
　　而他风息然，就是她最愿相信的最好人选！
　　风息然听出云衍话语里的坚决，他望着她澄明的黑瞳，忽地低声笑问：“那为何不会是玄王？”
　　闻言，她冷冷瞪了眼风息然，淡声说道：“玄王雄才伟略绝不输世子你，若他日你要一统四国，他必是与你针锋相对、势均力敌的唯一对手！但你清楚我云衍并非那种甘于安稳的人，今日他既要娶我，那他就得明白他娶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身后的云国！日后我便得长困于后宫之内，日子想必会过得甚是乏味，我若不替自己找些乐子，难不成还等他在我面前亲自滑稽一番？哼，他玄鸿若想要大云，那就得凭他自己的本事！我云衍没那个善心倒卖了自己还白白附送一国做嫁妆！”
　　嫁与玄鸿，虽非她诚心，但她既然答应了，便会做到。反正她时日无多了，不如就同玄鸿玩玩。
　　“你不怕我将大云赠于玄鸿？”他又笑。
　　“你会舍得？”云衍挑了挑眉，讥笑道，“他玄国若是要得我云国，除非走水路，否则必经你风国。且不论你得我大云后，为维护自己的权益必然出兵驱抵，即便你不想要，你难道就不怕他玄鸿趁机侵犯风国领土？不论你是要，还是不要，一旦玄国打云国的主意，你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一怔，既而又笑了起来：“到头来，我竟被你算计了！”
　　云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瞰城墙下的风景，沉默片刻，她道：““明日，我就放你走。”
　　“你----” 风息然微愕。
　　“二十年，我只求你许我二十年不动我云国的一草一木，二十年期满，即使你要这大云姓风，我也绝不再说半个不字。”她无声叹息，一双清寂的黑瞳里有难辨的丝丝凉意。
　　他一撼，因她的神情。
　　“若我不许，你会，把我如何？”
　　他反问，心底却是明了。
　　“我会-----“她顿声，忽地隐去起伏的气息，眼底似有幽波流转，“现在就杀了你。”
　　这是一场豪赌！她已将一切摆上了赌桌，她是在与自己赌、与风息然赌、与玄鸿赌，她是在与上苍相赌！她赌的是她的命运，是云国的命运，是风国玄国的命运，更是天下苍生的命运！
　　她不知结局为何，但她义无返顾地下了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