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五回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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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很遗憾，成了仙还如此容易没命，天庭会很没面子的。
“哎？这么高摔下来，居然一点也不疼！”耳边响起欢悦的童声，我勉强撑起半个身子，眼前的景物还是重影的。
“阿姨，你没事吧？”我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一张稚嫩的笑脸正凑在面前。
水灵灵的正太一枚！我不由笑道：“没事。”
“不过阿姨你好瘦，都没胸呢。”
我保持微笑，一手捏起他的小脸蛋，道：“叫，姐，姐。”
触手冰凉，使我原本愉悦的心又是一沉——果然阴曹地府是没有正常人的……
“小鬼~你这是去哪啊？”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张获邑终于发话。
“去哪？”小正太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抬头看向我们，目中只有茫然：“我……我不记得了……”
瞧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一时心软：“上仙，不如让他跟着我们，待会到了大门自会有人来接他罢……”
张获邑高深莫测地看了我好一会，盯到我心中发虚时，开口道：“行~可是你让我给他带路的~”
我有些慌乱地想辩解：“不不，上仙你若觉着麻烦……”可话还没说完，张获邑手起手落，红光已缚住小正太的臂腕。
小正太对于这个事物异常惊奇，兴奋不已：“这个怎么弄的？真好玩！哥哥、姐姐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线么？我们都有姻缘？”
闻言我顿时觉得脑边有无数黑线飞来，张获邑则用余光狠狠剜了小正太一眼，吓得他马上噤声。
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可气氛一下活跃起来。虽再不敢同张获邑说话，小正太却一直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想弄断或抓住那根红线，乐此不疲。同时仿佛丧失记忆般，还不时问些奇怪的问题，茫然与蹦跳之间转换着，颇让人忍俊不禁。
彼时我为能带他上路感到很开心。哪想，自己是太傻太天真了。
待我和小正太嬉闹了好长一段路后，张获邑忽然发话：“你们说未来和命运可以改变么？”
这个问题太过艰深，我尚不能转过弯来，小正太已抢答道：“老师说，未来要靠自己创造！”果然还是年轻人思维快，我甚泪目。
张获邑眉梢吊起，轻轻摇头：“可惜啊~一个人出身就将命运的起点固定在一定格局内，未来的选择并不是无限的呢~”
小正太显然还不能理解这颇为绕脑的长句，晃着脑袋皱起了小眉头。我帮腔道：“可为理想的未来努力，无论失败与否，人生才有意义。如果只是逆来顺受，那岂不很无趣。”
“姐姐说得对！考试成绩才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努力了就应该表扬！”小正太的附和虽然跟我要表达的有些出入，不过也算意见统一吧。我趁机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张获邑笑了起来：“哦~原来人间还是流行这种论调~”罢了，他不再开口，只继续带路而去。
只是这路愈发奇怪，阵阵热浪扑面而来，而且越来越热。与来时金碧辉煌、整洁有力的欧式风景完全不同，这里怪石嶙峋、蜿蜒崎岖。心中的不解变为疑惑，疑惑变为不安，我终于忍不住问：“上仙，这路是到哪？”
剧烈的热风刮得张获邑衣袂翻飞，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这就到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山壁带着巨响向两边退开，现出一个巨大的洞窟。
灼热的空气已逼得我汗流浃背，尽管还未看清洞窟里的面貌，但心中明白前方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怎么不走了？”张获邑转身看着我们，笑容愈发诡异。
我护着紧紧贴在身旁的小正太，尽可能镇定道：“上仙请明示。”
张获邑振臂一挥，刹那间，红线带着小正太就往洞窟里飞去！
“去一看便知~”
只听见小正太一声惨叫，我觉得心像被揪紧般，拔腿就奔进洞窟中。只一眼，面前的景象便骇得我跪坐在地。
在巨大的岩浆池上耸立着无数金属大柱，滚滚火光也遮不住那柱子上一个个扭曲的人形黑影。
而小正太被缚在离池边最近的一根，全身火舌腾跃，疯了似地惨叫。
第九殿，阿鼻地狱。
“为……什么……”
“是你让我给他带路的哟~这里就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我是问为什么是这里！”我不再顾及什么上下级，大声呵斥。
“怪就怪我这个职业病不好，见人见鬼都会先看他脑袋上的命格~”张获邑绕到我身旁，慢条斯理道：“此人出身普通人家，小时候正如人间流行的调调，努力过一把，不过成果并不理想。长大后急功近利，放火杀人，犯下大罪，偏未能在人间受罚便投胎来了。到阿鼻来洗洗魂是应该的。”
“为何不早言明……”
“呵~这只能说明你仙术不精——又或者，连投胎的魂魄会以自己在人间最喜欢模样来地府这个基本常识都忘了？当他是孩童投胎，怜悯？”张获邑大笑起来。
此刻，柱上的小正太已渐渐变为一个青年样子，这，才是他死前的形态。他用已被烧成火洞的两个眼眶看着我，不停地嘶叫：“不！不是这样……你看我没长大时多好……我也不想这样啊！”
我瘫坐在地上，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不久，一个鬼差打扮的人风风火火地跑来，对着张获邑又是道歉又是道谢。说缚在柱上的此人是灌了孟婆汤后不知怎就走失的魂魄，若非张获邑发出信号指引，找不到魂魄他这鬼差也别想当了。
待鬼差还在发愁如何将人从柱上弄下来时，张获邑一把捞起了我：“别难过嘛~这次同行也算是缘分，下次我叫人给他写个好些的命格。走吧，我们还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呢~”
临走时擦过鬼差肩旁，听得他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弄下来哟……明明有更简便的洗魂法子了，这位大人好厉害……”我暗自握紧了拳头。
亦步亦趋地跟着张获邑步入山谷的最深处。在一块高不见顶的山壁前，有两棵大树交叠倒下，他道：“知道前面是什么吗~”
我没好气地说：“上仙不是喜欢让小仙我眼见为实么？”
“好~”张获邑并不理会我顶撞式的言语，自顾自地双手画出两个阵法，一个正方型的布满咒文，一个圆形的成日晷状。随着咒文的滚动和日晷指针的转动，倒地的两棵大树渐渐立起，相交的枝叶搭建出一个布满各种符号的光之门。
“请吧~”看着他那张妖媚又阴冷的笑脸，我愈发觉得自己的定力增强不少。
门后的世界是一个完全寂静的世界。和忘川尽头相比，在这里，似乎连呼吸声都是惊扰。更奇特的是，这里只有黑白两色，白色的花，和黑色的夜。
我终于知道张获邑今日的衣着，是的，龙爪形的花。
曼陀罗华。
大片大片的曼陀罗华围绕着一个小湖泊。墨色的湖水不见水光，没有涟漪，充满着未知和死亡的气息。
“上仙带我来这想必不是来参观旅游吧。”
“不错~这锁魂池可是仙界很珍贵的地方……”
不待他说完我已将手中的雷光凝成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去。
剑光堪堪落在张获邑的头顶半拳之处，便再也无法砍下。只闻一阵裂锦之声，我被弹开极远，重重摔入花丛中。可还未回过神，腕上红线牵引，我已被置于湖水之上。
“咳~用人间的话来说，勇气可嘉么~可惜，对我命格科科长来说，只有服命，没有逆命！”张获邑不屑道：“想趁我刚施完大阵法偷袭？不要小看上仙我的缚仙术嘛~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现在的水平，啧啧~令人失望啊~”
“……为什么？我不记得有冒犯过上仙……”
“因为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非常讨厌你。”说出这句话时，张获邑并未带上一贯的调笑语气，冰冷得可怕。他轻弹手指，红线短碎，我顿时失重下坠。似乎发梢刚触碰湖面，湖水便如同无数匹黑缎高高飞起，好似绽开了一朵巨大的墨花，瞬间将我拉入湖心中。
“这锁魂池是专为仙人所设，你就安心在这永眠吧~”张获邑在岸边笑得很是开心。
无论如何挣扎，湖水只将我越缠越紧，不停向水下拉去。最后连岸边的曼陀罗华也再看不见。
水面刚没过头顶，身体就像被大卸八块般，再无任何力气。黑色的世界静谧得让人犯困，我感到意识在飘远。
在迷糊中，上方似有一阵激荡。我再度听见了张获邑的叫喊声和巨大的打斗声。
“……你疯了么！云霆，不可以下去……”
水流速度赫然加快，仿佛许多重物在推挤着、撞击着全身。我想睁开眼，但困意实在太浓，以至在世界完全黑去前似乎只听到有人在唤：
“阿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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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睁眼时，我已安安稳稳地躺在自个床上，师兄师姐们忧心忡忡面庞一一映入眼帘。我直挺挺地躺着，好不容易才分清犹在梦中还是现实，张了张嘴，声音哑到不行：“师父呢……”
紫垣师姐用指狠狠点了下我的额头：“你啊！”随即长叹一声，怅然道：“……师父他和帝君告了长假，不知何处闭关去了……”
回忆至此，耳边的雨声渐大，视线中模糊的焦点又凝回。我关上了窗，背靠着倚在一旁，纷扰的思绪中似有一棵小芽破土而出，静静延展，爬入心房，不经意间将胸口狠狠一勒——
……阿溯……
是在叫我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五回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