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溯源》戢羽敛翼

2、人迹

　　有时我真不知该痛恨自己的无力，还是该感谢自己的随遇而安。
　　我自嘲般的想着。
　　接下来的路没有任何异常，我的思维开始缓缓发散:方才那只鹿的出现，约莫是为了提醒我捡起地上被错过的图腾，而图腾的幻象，毫无疑问是一个死亡预警。
　　黑裤男子必然是凶手，只可惜我没看清他的面容。至于那种体内血液沸腾的死法，要么源自npc的剧情杀，要么是老玩家掌握的特殊能力，当然我更倾向于前者——毕竟系统要是连玩家的行为都能预测，未免也太过可怕。
　　无论如何，我接下来必须重视这个副本提示:小心喝水、进食，更要避免血液接触。
　　还有——夜幕要降临了。
　　我的时间意识一向很好，除去路上浪费的，以及被图腾幻觉侵扰的时间，从出发到现在大概耗时半个钟头。
　　日光式微，几乎看不清前路，天黑的这样快，如果还是在地球的话，现在应该是冬日下午6点左右。
　　我正要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照明，前方万年不变的景致竟出现了变化:一座小小的灯塔随距离缩短而渐渐浮现，点点微光打破了雪夜的寂寥。
　　【*任务更新:前往塔顶。】
　　太好了。
　　我扯出一丝微笑，不管塔顶上有什么，荒山中的人迹与光明都足够鼓舞人心。我加快步伐朝灯塔靠近，踩上左侧长长的阶梯，这里的设施有些老旧，台阶在我踩过后发出“嘎噔嘎噔”的声音。
　　总不能走了一半楼梯塌了吧……
　　幸好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我踏过最后一级台阶，来到塔顶平台。这里的空间不大，相当于一间主卧的面积，正对着我的地方有一个缆车，缆线一直延伸入远方的黑暗。
　　【*任务更新:乘坐缆车前往华盛顿山庄。】
　　先不急，把这里探索一下。我想，接着向右环视，然后——
　　看见一张贴得很近，面无表情的人脸。
　　惊慌是肯定的，但我，陈抒，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强忍着恐惧，我与这张脸对视:眉峰很高，但细眉长尾，眉眼间距窄，眼型偏狭长，一双眸子水汪汪的，鼻梁高挺，嘴唇厚度适中，是个很美的东欧女子。
　　一番打量后，她的嘴唇翕动，温柔的女声响起:“萨曼莎，你呢？”，说的居然是标准普通话。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克里斯多夫。”
　　“克里斯多夫……”她轻轻念着我的名字，忽然狡黠一笑:“你也是玩家吧。”
　　我点头，反正我对这些角色一无所知，强装npc迟早露馅。
　　“那么，你看我是什么样子？”
　　我怔住。从最开始见到她，我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明明是西方人的面容和姓名，却说着天朝语言，难道说……
　　“你有着东欧人的外貌。”我试探性地回答。
　　她眼中波光流转，“180以上，冲锋衣，棕色头发，飞机头，体魄结实，戴眼镜，普通美国男性，这是我看到的你。”
　　我顿感羞愧，正要将她的形象详细描述一番，便被她一个手势止住，“你不用再和我说其他信息，我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了。”
　　是的，这样看来，系统曾说玩家是真身进入游戏，那么为了将角色扮演贯彻到底，或者便于某些“人”隐藏自己的身份，所有人眼里的玩家，都呈现出npc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寒而栗。
　　“对其他玩家这么谨慎，你是新人吧，”我正心中纠结，萨曼莎忽然友好地向我伸出手，“之前我是想暗中观察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没想到你胆子还不小呢。”
　　看来之前那两次没白被吓。我讪笑，与她握手，两人站成一排。
　　“既然是新人，我得提醒你，关于系统和你说的'小心任何人'，其实大可不用过虑。”她指了指缆车，边说边示意我一起乘坐，“除了系统指明的对抗性副本，玩家之间一直是合作关系。”
　　我跟着她坐上缆车，随手关好车门，缆车自动开启，向着雪山深处驶去。萨曼莎见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表示，又继续说道:“于玩家而言，普通副本有两种通关方式:一种是合作完成系统任务，所有人都能获得奖励;另一种是整个副本只剩你一人时自动结算，那样的话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受到生不如死的惩罚。平时如果杀戮玩家，既没有积分，还会破坏副本剧情完整性，因而除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人会对同伴下手。”
　　“在副本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尽量相信大家，起码不要做出破坏性行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坚定地凝视我的眼睛，表情很是肃穆。
　　我能感受到萨曼莎的真诚，但她更让我确信了，这个游戏是不禁杀戮的。
　　没必要，不等于没人会做，Hell游戏基调诡异，保不齐就有亡命之徒。更何况，系统只说新人免疫暴力伤害，而我死亡预警里的一幕，可并不属于其中，万一下手的真不是npc，而是玩家呢……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玩家们最大的敌人显然还是副本本身。我回望萨曼莎，郑重地做出承诺:“我相信你，接下来，就要请你多担待我这个萌新了⊙▽⊙”
　　萨曼莎:怎么感觉这个新人画风突变了呢？？
　　萨曼莎似乎很高兴，本就水盈盈的眼睛更添几分柔情，她兴致颇高地说:“既然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讯息。”
　　“每个被拉入游戏的新人，都会在第一个副本里觉醒专属技能。如果你在某样物品，或者某件事情上感受到了指引，就请顺着心的感觉探寻下去。”
　　什么鬼，专属技能都出来了，可真是有够玄幻的……我莫名有种她在念“道可道，非常道”的错觉。
　　“我知道了，谢谢。”不管怎么样，萨曼莎作为我在副本里见到的唯一活人，还如此悉心为我讲解，我自然是十分感激。
　　“对了，还想请问你，那个副本通关后的奖励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她拍拍我的肩膀，说话慢条斯理，“就是积分，攒够了能够自动升级技能，到了一个天文数字后还可以脱离游戏，你好好努——卧槽！”
　　缆车在我们交流的间隙到达终点，停靠的瞬间竟开始剧烈晃动，机械元件互相碰撞的声音令人心惊又牙酸，我赶忙抓住扶手保持平衡，另一边，萨曼莎大喊:“快开门！”
　　我尽量腾出一只手伸向门把，虽然颤抖，但好歹够上了。我咬牙，将其用力抓紧，同时向后倒，想要利用惯性将门拉开。
　　但门纹丝不动。
　　如此危急关头，萨曼莎却发出一声尖叫:“克里斯，窗户！”
　　窗户？窗户上有什么？我抬头，惊惧把心头的急切浇了个透心凉。
　　一个手印出现在因内外温差泛起白雾的窗户上，显得如此清晰。
　　我赶紧转头向萨曼莎投去求救的眼神，大佬，救一下啊！这才刚开始，我总不能死得这么早吧？
　　萨曼莎抿紧嘴唇，窗户上的白雾开始向中心聚拢，应该是在发动技能。
　　徒然一股大力从门上传来，我正维持着后仰的姿势，精神又都集中在窗户上，这下简直要直接倒飞出去，危急关头，一双有力的臂膀抓住了我。
　　门已经开了，我顺着对方的力道快速钻出缆车，萨曼莎紧跟其后，我们二人甫一离开，缆车便恢复了正常。
　　我这才有闲心端详这位救了我的好汉。
　　面前只有一位扎着双马尾麻花辫的金发少女，模样很是俏丽，个头比萨曼莎稍矮一截，她双手环抱，表情很明显是在憋笑。
　　见我看向她，她用清脆的少女音先开口道:“喂，我是杰西卡，你们呢？”
　　“我是克里斯多夫，这位是萨曼莎。”我尽量不去想她是不是在笑我的狼狈，身体向左侧稍偏，让萨曼莎和我并肩。
　　“杰西卡，都是玩家我就不绕圈子了，刚刚你有见到什么异常吗？”萨曼莎开门见山。
　　“除了你们那个晃来晃去的缆车，什么怪事也没有，”杰西卡耸耸肩，似乎对于自己被认出身份毫不意外，“我本来担心车上是怪物，但任务要求我去打开车门解救被困同伴。我扒住车窗往里看了一眼，然而雾气挡住了视线，于是我索性直接开始拉车门。”
　　我一时语塞，敢情刚刚的手印是这位小姐的……
　　萨曼莎好像也感到无语，我余光瞥到她抽搐的眼角。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任务更新:沿塔下路标行走，到达华盛顿主屋。】
　　“你们听到了吗？”我率先打破沉寂，“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样的吧，去华盛顿主屋。”
　　杰西卡白了我一眼，那眼神明显在说:废话。
　　萨曼莎倒是很给我面子，她“嗯”了一声，又补充道:“系统这次说的是到达，说明我们离目的地很近了。对了杰西卡，这里你搜查过么？”
　　“搜过，什么也没有，除了缆车都是空的。”面对萨曼莎，杰西卡的态度比对我好很多。
　　我摸摸鼻子，没关系，一个名叫萧炎的男人曾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们来时的灯塔也是这样，”萨曼莎见无甚线索，直接张罗大家离开，“那快走吧，时间宝贵。”
　　走下高台，我下意识望向天边——骄阳落幕，明月高悬，夜色已然悄悄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