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山风霁月

9、第八章.礼物

　　三个半月后的某天中午，当唐三擦着汗水从铁匠铺走出来时，一片白色的衣角飘入了他的视野。
　　某个人闭眼靠在铁匠铺的外墙上，他的神情在冬日的暖阳下慵懒得不能再慵懒了，可唐三半只脚刚踏出门，他琥珀色的凤眸就睁开了，“说了叫你不要打铁呢？”月关抿了下嘴，颇有几分不满。
　　“呃……我，我……”唐三张张嘴，他的舌头似乎锈住了，被抓包的心虚感席卷而来，他绞着手中的抹布想要辩解几句，可是人赃俱获的场面弄得男孩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我错……”
　　“好了好了，今天你过生日，不说这些了。”月关摆摆手，“小心些别伤到自己就好。”
　　“我会小心的！”唐三小鸡啄米也似点头，三个多月没见面前的人，碰面的尴尬场景让他懊悔不已，这几天他就应该老老实实蹲在学校准备着。
　　“本来想带你吃饭的，但是现在看来没时间了，我可能只能把礼物给你。然后的话……你还缺不缺什么？我再给你点钱？”
　　“这样么……”唐三有点低落，要是自己在学校待着，叔叔就不用等自己了。不过他还是摇摇头，“我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有个东西想要给叔叔。”
　　“你还有东西要给我阿？今天可是你生日。”月关禁不住笑了，却又有几分心疼，唐三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懂事了。
　　“嗯，叔叔给了我很多，我也想送叔叔东西。不过，那个东西我放在学校了，叔叔时间够吗？这边离学校很近。”
　　“这个倒没问题。”月关牵起孩子的手，他本就打算送唐三回学校。几个月不见，唐三高了些，小手上的茧子也似乎更厚了，硌得他胸中闷疼。看唐三这样子也不像是缺钱阿，怎么就这么听唐昊的话呢？
　　“你修炼没落下吧？现在多少级魂力了？”
　　“十五级了。”小孩儿递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在等待夸奖一般。
　　“十五级……嗯……等等！”月关吃惊不已，“你说你十五级了？”
　　“是的，学院的老师都很负责，所以进展很快。”
　　“那你可……真是了不起阿。”在利用课余时间打铁的情况下还能拥有这种修炼速度，唐家的血脉委实骇人。月关回想了一下自己像唐三这么大时魂力是多少级？貌似他那时才堪堪突破魂师。
　　唐三这小家伙，果真惹不起。他低头又看了一眼孩子，却发现对方也在仰头看自己，不由笑道，“你总看我干嘛？”
　　“爸爸他，一直没有来过。”男孩的眼帘垂了下去，月关也是微怔，“一次都没有吗？”
　　“没有……所以我很高兴叔叔你能过来。”
　　这样么，唐昊这家伙当真是…一言难尽，暗中保护儿子和时不时来看看并不矛盾阿，他一个封号斗罗还找不到法子伪装一下？
　　说话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学校，打老远月关就望见一个小小的粉红色身影站在校门口，那小姑娘也发现了他们，挥挥手就冲着这边蹦跳而来，乌黑的蝎子辫在她脑后摇曳生姿。虽说年纪还小，她的眉宇间已是有了些美人胚子的意味。
　　这丫头莫非是小舞？他看看唐三的反应，后者的情绪波动说不上太强烈，可他还是能感受到孩子的愉悦。难怪，原来唐三和小舞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怪不得唐三日后为她拼命。
　　“小三你回来啦！”小舞一蹦三尺高，径直落在二人面前，她好像这才发现唐三背后还有个人，“哎，这是？”
　　“这是我叔叔，小舞你别总这么激动。”
　　“人家等你好久啦。”小舞嘟嘟嘴，还是不忘抬头跟月关打个招呼，“叔叔你好！”
　　然而在对上那双金瞳的刹那，小舞只觉得周身一轻，她的灵魂好似飘飘然离了体，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恍惚状态，连月关回给她的那句“你好”都没听见。
　　这个人类！魂兽与生俱来的直觉令小舞心下骤然生出恐慌感，她赶忙移开视线，朝唐三讪笑一下，“我先去食堂帮你把饭打了，你快点来。”而后便忙不迭地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粉红色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远处。真是只兔子，月关想，自己还没做什么她就察觉到了不对，不愧是十万年魂兽。
　　由于学院规定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唐三便独自回寝室去拿给月关的礼物。他推开寝室的大门，只见门内空空如也，这个点他所有的室友都去吃午餐了。唐三一溜小跑坐上床，从二十四桥明月夜里取出一副袖箭，与他自己手上的那副相比，这副袖箭的尺寸要大上许多，全然是为成年人设计的。
　　送给最重要的人之一的礼物，唐三哪里会随随便便放在寝室，他一直都把这副袖箭收在魂导器里，只不过还没有完全组装好。诺丁城实在太小，即使唐三有钱也买不到合心意的礼物，这才导致了他最终选择自己做。
　　也不知道这副袖箭叔叔用不用得着，毕竟杀伤力有限，对高等级魂师不一定起作用。要是有更好的材料就好了，送给叔叔诸葛神弩或是含沙射影也许要合适得多。唐三快速将三支小箭安插进去，又拿纸巾把整个袖箭擦拭一遍，这才重新把袖箭收回去。
　　“你从哪儿学会的做这个？”月关又惊又疑地望着孩子小手中叫不上名字的武器，他可不记得唐昊会做这种东西。
　　“是铁匠铺的老板教我的，叔叔你试试看。”见对方又开始深究，唐三赶紧转移话题。他把袖箭耸过去，月关迟疑了片刻，还是戴上了。
　　很合适，袖箭完完全全贴合了他的手腕，不大也不小，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而且还极其轻薄，如同一个护腕，相当不易被察觉。
　　“这个到底叫什么？怎么用？”
　　唐三微笑道，“这个叫袖箭，也可以称为无声袖箭，只需要发动开关，里面的三根小箭就会按照你的控制射出，可以射一支，也可以一下将三支全射出来。因为发动时声音很小，不容易被对手察觉，所以，我想你也许可以用它防身。”
　　“原来如此……”摆弄了一下袖箭上的机括，月关仍是有些难以理解唐三究竟是怎么完成这件武器的。不过看唐三这副模样，短时间内怕是说不清了。他从魂导器里摸出给唐三的礼物，那是一条造型古朴的项链，挂链采用乌金所制，挂坠则是一块暗红色的环形玉石。
　　他蹲下来为唐三戴上项链，道，“这是魂导石，有凝聚魂力，加速修炼的作用。你收好，一般还是别给人看见。”
　　唐三“嗯”了声将石头压到衣领下，看时候真的不早了，他才说了再见，三步一回头地往食堂赶去。
　　手腕上的袖箭很轻，轻到几乎可以让人忽略它的存在。可封号斗罗还是把它取了下来，他的十指细细摩挲过袖箭上那朵菊花浮雕，也不知唐三从那里学的绘画，竟把每一片花瓣都漆出了渐变的紫金色，而且连一丝溢色都没有。
　　这份秘密的礼物最后还是被藏入了魂导器内。
　　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好了。自己从来没有进入武魂殿，从来就是个自由人就好了。他可以随时来找唐三，可以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变强，他还可以把这孩子介绍给鬼魅，唐三这样懂事，鬼魅也会喜欢他的吧？
　　还有二十年，再忍忍吧。
　　说到小舞，那丫头还是挺可爱的，对唐三也是痴心一片。月关回想起小舞的相思断肠红，她当初为什么不服用呢？如果她服下了相思断肠红，怕是神仙站在她面前，也辨不出她的兽身。
　　前世是小舞的相思断肠红在精英赛上掉了出来，才导致了往后的一系列悲剧。今生先不说小舞他绝对不能再碰，就算是为了不让唐三遭罪，小舞也不能出事。月关揉揉太阳穴，其实依小舞现在的等级，想要掩盖她的气息根本用不着相思断肠红，自己回去给她做个护身符，就足以护她平安。
　　又过了两个月，小舞从修炼中醒来，宿舍内充盈着淡淡的花香，可她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有个白衣人背对她负手而立，这人身上的气息令她完全无法动弹。
　　对方转过身来，那双金瞳昭示着他的身份。这人不是小三的叔叔吗？完了，完了，小舞无声的，绝望地悲鸣，两个月前遇见这人她就应该逃走，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小三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叔叔有多强大。
　　小三呢？小三呢？你在哪儿？救救我……泪水在恐惧下夺眶而出，眼前的封号斗罗靠近了，他开口，声音很轻很轻，“你不必紧张，如果我想取你性命，你不会有机会清醒过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人类的世界，我也不感兴趣。但小三他很看重你，我想你也同样看重他。你不会希望为自己，或者为他带来麻烦吧？”
　　“把这个戴上，十年之内可保你无虞。”一串手链落在她面前，白衣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屋内，花香也随着他的离去消散，好似一场梦，徒留小舞久久不知所措。
　　她哆嗦着提起手链，这是一串由水仙花串成的首饰，每一朵花都在春日的寒潮中盛放，散发出清雅的香气，却因折射着水晶般的光辉而显得有几分失真。
　　十万年魂兽所化的小姑娘将下唇咬得发白，她有些颤抖地将手链套到左手手腕。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手链悄无声息地收紧，牢牢箍在了她手上，盖住了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