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山风霁月

4、第三章.从唐昊到昊天斗罗

　　月关纵身跃上一根石柱，又旋转半圈斜斜避过一道喷发的岩浆。鬼魅已经冲到前面堵截唐昊了，他却还吊在后面思考对策。
　　没错，这是他所经历的，第二次对唐昊的追杀。唐昊和蓝银皇在逃了近两个月之后，依旧无可避免地被武魂殿发现了踪迹。而千寻疾也像前世那样亲自出马对唐昊进行追捕，并且带上了鬼魅和自己。
　　更令月关头疼是千寻疾这次认为唐昊跑得太久太远，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还带了一名极其擅长搜索的封号斗罗，雪雕斗罗。
　　被四名封号斗罗同时围追堵截，只有八个魂环，还得护着一个魂圣加一个婴儿的唐昊，按理说这次真是插翅难逃了。眼下唯一有机可乘的地方就是雪雕斗罗一直和千寻疾在一起，少了这双眼睛盯着，月关也许能找到机会对唐昊放水。
　　想要唐昊和未来的唐三帮助自己，他就不能对这一家造成真正伤害，而且他最好得想法子暗示唐昊自己跟他是一个阵营的。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能和鬼魅同时出现使用两极静止领域。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得尽最大努力助唐昊逃走。
　　目前他们围堵唐昊的地方位于天斗与星罗两大帝国的边界，这儿原先是武魂殿一处旧址，后因为活火山的苏醒而被废弃。对于此处的地形，月关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随着远处几声巨响，数道岩浆在昊天锤的轰击下破土而出，俨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囚笼。刺目的金红两色光线令鬼魅睁不开眼，而唐昊也趁此机会带着妻儿向远处遁去。
　　但这还伤不了鬼魅，月关也没有时间去管他。此时此刻于月关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连鬼魅都无暇注意他干了些什么。
　　“往哪里走！”几息之间月关就追上了唐昊等人，七，九魂环同时亮起，他的身体裹着奇茸通天菊花瓣疾速朝下方三人俯冲而去。唐昊当然不可能没发现他，大喝一声，小山似的昊天锤朝着月关迎头抡来。
　　眼看着双方的攻击就要不可逆转地碰撞在一起，在距离昊天锤只剩十米时，月关的第九魂技却忽然收了起来。奇茸通天菊真身放大，所有的魂力都加到了防御上。
　　“往丛林方向跑，地势易守难攻。”薄唇微动，半空中的封号斗罗逼音成线道。
　　唐昊的双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剑眉微皱，硕大的昊天锤滴溜溜转过半圈，已然收了三分力。
　　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奇茸通天菊真身应声而散，月关的身体倒飞而出，口鼻处已是鲜血四溢。尽管唐昊减轻了力道，但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昊天锤的爆发力也的确太恐怖，才成为封号斗罗不久的月关根本不可能完全抵挡住这一击，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要被击碎了似得疼。
　　若不是唐昊及时控制，这一锤下来自己怕是不死也得残。
　　不过这下倒好，自己也没了继续追击唐昊的理由。月关咳出两口血，双手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向唐昊递了个眼色，远处的唐昊似是顿了顿，拉起妻子的手快速逃远了。
　　黑影降落在月关身边，挣脱了强光干扰的鬼魅有些焦急地将魂力注入挚友的身体，“菊花关你这是……你跟他硬拼做什么……”
　　“轻敌了。”月关没忍住又吐出一口血，“不过死不了。你继续追吧，雪雕一个人帮不了冕下太多的，我调息一会就跟上来。”
　　“这儿不行，太危险了。”鬼魅望着随时可能继续喷发的活火山，用力搀扶起月关带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你小心些，尽快跟上。”
　　黑色的鬼影一闪即逝，月关坐稳了身体开始疗伤。他当然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千寻疾或者雪雕斗罗他或许无力顾及，但如果唐昊接受了蓝银皇的献祭，月关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鬼魅单独面对昊天斗罗。
　　唐昊啊唐昊，这是我给你创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再逃不掉，那真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月关睁开眼，映入他眼帘的是被染得血红的天幕，苍凉悲壮地暗示着一个生命最后的爆发。
　　这是……献祭。月关咬牙压下胸口那丝疼痛，提起魂力快速向丛林那边赶去。
　　当他赶到时，林子里已是打得天昏地暗。月关隔着百米就望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在空中急速下坠，昊天锤器魂真身就在那人头顶，带着凶狠暴虐的力道追着那人砸下去。
　　“唐昊，你敢——！”月关不由怒吼，淡紫色的光芒浮现在他周身，下一刻，百米外的鬼魅身边便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月关”，拖着鬼魅失去知觉的身体往后闪去。
　　这是并蒂仙兰躯干骨所带来的分.身技能。与一般的分.身魂技相较，月关这个魂技极其强大——魂骨所化现出的分.身从魂力到魂技都和他本人并无二样，完全可以相当于另一名封号斗罗参与战斗。而且距离月关本人五百米之内这个分.身可以随处闪现，分.身与本体之间还可以任意切换。哪怕分.身被敌人摧毁或是被月关自行引爆，他自身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反噬。
　　有了这个魂技在，月关几乎可以说拥有两名同等级封号斗罗的战斗力，他在战场上的生存率也会大大提升。
　　切换发动，月关本.体接住了鬼魅，分.身则迎向唐昊的攻击。没了自己的配合作战，鬼魅的状态比前世这时还要糟上几分，他的左臂都被砸断了。月关的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捏住，说不出地酸涩与惶恐。
　　他要是再晚来一步，鬼魅怕是十死无生。
　　所幸暴怒中的唐昊貌似还存了一分理智，与月关的分.身纠缠了片刻就把矛头重新对准高空中的千寻疾。
　　腥甜的气息再次翻涌上来，月关直接把那口血咽了回去。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了，千寻疾的六翼天使被大须弥锤砸成道道金光消散，不远处一块巨石下还压着一片被鲜血浸染透的白羽。月关托住鬼魅强行站起来，“去救教皇！”他冲着那群被打得不知所措的魂斗罗高喊。
　　后来的情节，和他所经历过的大同小异。唐昊将千寻疾击成重伤后便无心恋战，草草击杀了几个围攻他的魂斗罗就抱着怀中的婴儿，带着满身的伤口匆匆离去。余下的魂斗罗们抬起不省人事的千寻疾，月关架着昏迷不醒的鬼魅，一行人狼狈不堪地折回武魂殿。
　　雪雕斗罗死了，他最大的一块尸体就是那片连着手臂的羽翼。
　　看来有些事情，无论多努力都免不了重蹈覆辙啊。
　　这次唯一的收获，大概也就是唐昊今后应该不会对自己有敌意了。
　　两个月之后。
　　月关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圣魂村，感谢上辈子武魂殿安排他和鬼魅刺杀唐三之前把这小子的底细查了个透，不然他还真没这么容易就能找过来。
　　此时的武魂殿可以说是混乱至极。千寻疾回去之后不到半月就崩了，千道流悲愤交加下亲自捉拿唐昊，未果，不得不支持圣女比比东上位。武魂殿内部俨然分成两派，一派力挺比比东，另一派则坚守千道流。
　　他还是选择了站在比比东这边，与千道流那边的人相比，比比东手下的势力他更了解。对于比比东这个人他也有着更多与之交往的经验，未来自己有什么行动也会更容易与之周旋。
　　不过当下没人会管他，原本按照安排，这次行动成功的话他和鬼魅就会名正言顺地进入长老殿。现今虽然任务失败，但对象是千寻疾都干不掉，千道流也抓不住的唐昊，没有人能把失败的责任归咎在他或者鬼魅身上。
　　无功无过，进入长老殿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但也没有责罚。武魂殿给这次活着回来的人安排了假期养伤，而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出来跟唐昊正式见上一面。
　　圣魂村的梅岭同他幼时印象中无甚差异，在他落脚于这个小村庄的六年内，这是他最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区域。
　　他已经在这梅花林里站了快有一个时辰，想必坐在悬崖那边的唐昊也是早已察觉到他的存在。
　　但他们谁都没有进一步动作。
　　三月的阳光仍带着些冷意，纵使天黑得比冬季晚些，到了下午依旧是阴沉沉一片。肃杀而萧瑟的夕阳伴着寒风在唐昊身后投下一片阴影，昊天斗罗魁梧的身形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显得那样渺小，甚至让人产生了单薄的错觉。
　　这一个时辰内唐昊饮下了五坛酒，月关似乎都能闻到那劣酒特有的气息。
　　第五个酒坛被随手扔下悬崖，唐昊的手伸向第六坛酒。月关觉得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的结果可能是自己有必要把烂醉如泥的昊天斗罗拖走，以防止他坠崖而死。
　　于是他走上前去，试探性地停在唐昊身后。
　　全大陆最年轻的封号斗罗对此没有什么反应，酒液顺着他的下颚淌进破烂的衣领。月关咬了咬下唇，坐在了唐昊身边。
　　唐昊咕咚咕咚灌下半坛酒，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嘴，才开口道， “你就是那个卧底？”
　　“是我。”月关想了片刻，道， “昊天宗隐退及时，不曾有伤亡。”
　　“宗门么……嗝……”唐昊醉醺醺地摇头， “我对不起宗门……”
　　“也对不起你。”他又咽下一口酒，“那天还是没控制好。”
　　“我没事……”月关低下头，唐昊这副模样让他气闷——明明两个月之前他还是那样意气风发，用一往无前的气势拼死护妻儿周全。
　　可现在，哪怕他说自己是昊天斗罗，可能都会被人嘲笑发了酒疯。
　　似乎自己上辈子失去鬼魅后也是如此堕落，用酒精将现实隔离，唯求混沌中的片刻安宁。
　　尴尬的沉默持续良久，月关实在是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他想了老半天才又挤出一句话， “你大哥，拜托我尽量照顾好你。还有……你的孩子。”
　　“大哥他…不恨我？”第六个酒坛在山石上磕出清脆的声响，月关摁住了唐昊伸向第七坛酒的手， “他不会恨你，他很担心你。”
　　“呵。”唐昊似是不信，又似是自嘲，“你要不回武魂殿去吧，今后再见我也不会为难你的。你尽力了，是我没用。”
　　“我这样的……嗝…自己的女人都护不好的废…嗝……是帮不了你的。”
　　“你别这么说，你好歹还有个孩子。”月关急了， “他还需要你，要不，你先带我看看他？”
　　“他在……屋里……”唐昊的手指向身后那座破旧的木屋，身体晃了两下，便毫无悬念地栽在旁边的人肩膀上。
　　月关怔怔望着自己肩上睡死过去的男人，好一会才慢慢站起来。他尝试着拖了一下唐昊，身上的伤却又隐隐作痛，只得把唐昊安置到附近的一颗树下。
　　这家伙真是……已经没有警惕意识了么？
　　还是去看看唐三吧，他想着，朝那小屋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