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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二封信 ...

  •   物理老师姓风,不知道是哪里的姓,但说是宅子在的时候这家人就在这里了。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长在这里的人不管怎么进进出出也是出脱的一身风骨。陆望只顾着盯着他的桃树看,最开始倒也没顾得上看到物理老师这么个存在。
      人们总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可总会有人离开的时候青春阳光,回来的时候依旧青春,仿佛不曾离开。金家和陆望看到他们的物理老师的时候,物理老师正盯着那棵还没开始疯长的桃树看,是有些痴迷的样子。陆望有些疑惑,转头看看金家,金家虽说也有些意外,但到底是金家。陆望看金家那么镇定,突然有些慌张的心也慢慢缓和了,他们便慢慢走上前,想着该怎么和物理老师打招呼。没多会儿,风起了,桃树被吹得摇摇曳曳,因为还小,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金家和陆望看到物理老师耸了耸肩,然后又放了下来。虽说风吹得不怎么大,但是物理老师的衣角依旧缓缓飘了起来,在风里四处晃荡。宅子里的生活大都平淡,没有风浪,这里的人也一样,虽说有些无趣,却很是安然自得,故此倒是也没见过多神伤的情绪,这会儿金家和陆望多少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金家想到这里的时候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眼睛有些肿,说不出话来,金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可想了想总要活下去,便强撑着起来吃了东西,然后便又窝回床上去了。有些回忆,像是会拖着人一直下坠的石头一样,稍有不慎,就跌入了无边深渊。金家没有再看陆望留下来的那张纸片,他需要缓一缓,也尽量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脑袋像一个永动机一样,无法停歇。
      几天以后,金家的小酒堂开了业,夹杂着石板上长出来的青苔味道的酒香从巷子里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出飘,勾着人的魂不舍得放手。金家多少是有些害怕的,多少那时候是以逃犯的方式离开的,现在即算是回来了,也没办法坦坦荡荡,金家像个贼一样,不知道在躲着什么,所以从回来以后,金家便开始了家和酒堂两地来回的日子,线路不变,时间不变,半夜出门,正午回家,像个亡命之徒。大概是回家了总会有些异样的底气,也可能是看到了陆望的纸片,金家觉得,或许自己并没有被厌恶的彻彻底底,多少带着侥幸,虽然一个认识的人也没碰到,仿佛枯木行舟,孤草横生。事实证明平静的日子确实会积攒勇气,那天傍晚金家从家里去酒堂的路上,看了看月亮,深吸了几口气,玉石便拐向了那柱疯长的桃树的方向。金家走的慢,或许是因为时间很多,也或许是因为有些慌张,金家觉得自己真的懦弱,大家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倒是没被蛇咬过,可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慌的像个没出息的孩子,虽然金家确实觉得自己没出息,可也不至于是个孩子。金家就这么一边谴责着自己,一边朝着桃树的方向走,有些人的执拗总是有些让人无法理解,虽然很难受,也不是很必要,可总要逼着自己去走一走,看一看。金家怀着心慌走到桃树底下的时候有些腿软,也有些脑子发懵,但是他努力强迫自己站在那棵树下面,像是魔怔了一样,总觉的他该站在那棵树下面,即使一会儿。大概是万物有灵吧,金家站在那棵树下没一会儿,便起风了,不是很强烈的风,带着七八月特有的热浪,一阵一阵的吹。金家突然就想起,大概当年物理老师站在这里的心情便是这样的吧,须臾之间,生了些隔阂,不过想来他应该比自己要强一点儿,现在的自己,仿佛泡进了一个尴尬与愧疚的坛子里,他恨不得来个人将他削成人棍,永远在这坛子里动弹不得,也算是求个心安的愧疚和尴尬。风吹了许久,树上的叶子终于开始发出簌簌的声响,大概是获得时间久了,老油条的色彩愈发明显,就算风来,也没办法说再勤快起来为着酣畅淋漓的生机喝彩。金家在树底下深呼吸,肩胛骨带着好看的锁骨起起落落,随着心跳变快变慢,然后期许着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家堪堪将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压了个小心翼翼,总算能站定,好好看看这棵长成了精的树。虽说之前回来的时候已经打了照面,可到底心慌,也就只看到这树长得四仰八叉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没人教养的孽障一般。金家想了想,这树长成这个样子也是该的,总该是谁的东西,总会像谁,就算是个没人性的草草木木,也活脱脱像极了陆望那无拘无束的模样,就算是孽障,倒也孽的合情合理。大概是真的长大了吧,树上的纹理由浅入深,一条一条,一道一道,是这么的深,深的像刀子划过一样,是想着死的程度,金家看着这树,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架了一把刀子,带着切碎他的狠厉,一遍一遍,来来回回,肆意碾压。金家感觉到了疼,真的像把心脏剖开那般疼。树还是扑簌扑簌的响,金家站在树下,努力抬起头,向四周转着望,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像个饿狼,贪婪的想看遍所有。
      大概这树真的是成精了吧,像是自动的一样,藏在树上最深处的小玻璃瓶没一会儿便露在了金家眼皮子底下。大概是藏得深,小玻璃瓶倒也依旧透亮,悄悄露出来的一角格外明显。金家看到那一角,多少还是有些慌张的,但多少也没有到失了分寸的底地步,虽然腿软,但也依旧是站着的。金家想,大概是因为陆望留下的上一封纸片里,似乎没有那么讨厌自己,所以他觉得自己或许也没有那么招人厌了。金家小心翼翼的拿下那个小玻璃瓶,里面如同金家期许的那般一样,留了个纸条,应该是没有太多的话的,因为纸条看起来并没有很大。金家多少是有些安慰的,虽然他想着陆望可以和自己絮絮叨叨的说很多话,但絮絮叨叨说很多话的陆望一定不是一个很开心的陆望,想到这里,金家也是觉得很甜蜜的。
      金家不知道自己抱着那个小玻璃瓶在树底下站了多久,他想他自己应该是有些腿软的,那时候该是走不动的,也想应该也是想那棵树的,就算真的走了很久,但是在他还在的时候,确实是浇了不少水的,更何况,这是陆望的树。金家想,他想陆望,想到骨子里,想到骨头疼,不过到现在为止,也就只能想想了。金家拆开那个玻璃瓶,是他缓慢走回他的小酒堂以后的事情了,玻璃瓶里的东西如同他预料到的一样,确实没写几个字,倒是有一朵小小的被做成标本的桃花,干干巴巴的样子真的不是很讨喜,但好歹也粉粉嫩嫩的,虽说看着有些皱皱巴巴上了年月,可金家心里总归是欣喜的。陆望的字依旧潇洒自如,简短的纸片上写满了那年陆望的满腔热血和自负心,“小家同学,我决定去上QG大学了”,金家都能想象到陆望写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洋溢起来的神情,那一定是一幅骄傲又满怀信心的脸,带着上扬的嘴角和不可一世的眼神,整个人耀眼的发亮。金家看着纸条想象着那时候满脸骄傲的陆望,想象着如果那时候自己还在陆望身边,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应和他,说他可以。金家想象着那个美好的画面,然后和着一起笑,玻璃瓶在晕黄的灯光下闪出异样的光,在一整片柔和有温暖的氛围中有些违和,不过也庆幸金家像个谪仙一样,柔和又温暖,倒是也没有那么突兀了。金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困了,他的小酒堂里没有人,只有一盏晕着黄光的灯还有许许多多的陶罐,以及一整室弥散的酒香。可能是有些放松,金家突然想到了那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带着少年的朝气,和一整个美好的童年,去期许一个五彩斑斓的未来,莽撞又充满朝气,关于未来,总想着无限美好。金家想,难念想着走远一点儿的物理老师,也一定和他们一样,生机勃勃,带着无限可能。不过金家也没有多想物理老师,人们总说人活到一定年纪,便是为过去活着的了,虽说金家自离开起便是为过去活着,可为过去活着的人,也总有一些没办法活在过去,虽说金家也没有向着未来活,所以他站在了现今的稍后,盯着遥远的过去,然后望望未来,也不动,像石头。大概石头也会有开心的时候吧,想着小酒堂大概也是不会来什么人了,金家那天便回的格外早,像是不知道清醒了多久的旅人一般,回到床上便开始了自己漫长的睡眠,想来也是因为自己是店主,总归没人催,也就那么放任自己去了。至于纸条,也像上一次那般,完好保存。那天金家睡的有些忘乎所以然,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他想他梦到了陆望,因为他那天睡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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