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赋（男多女少）》华瑾华

4、恨难消

　　吃完饭后是例行的熏眼治疗。
　　看着她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越陌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厨房煮了一个鸡蛋。
　　“沈姑娘，我给你敷一敷眼睛？”
　　沈练并未答话，低头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越陌轻轻拍了拍她，沈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被忽然一拍，竟下意识出手擒拿，将越陌生生从桌边扯到了地下。
　　越陌靠得近，对她毫不设防，沈练却是天生大力，直接将他的手拿得脱臼了。
　　“越陌？越陌？你还好吗？”沈练反应过来误伤了人，大惊失色，想要扶起越陌却不小心碰到了越陌脱臼的手。
　　越陌低低地痛呼一声，额头不住地冒着冷汗，由于体质原因，他对疼痛特别敏感，有时一个划伤都足以使他痛晕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沈练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他，却看不见他，只听得见他痛苦的呻吟，更加局促不安了。
　　“没——没事——”越陌握住她的手，强忍疼痛安慰道，“我歇一歇就好。”
　　“是脱臼了吗？”沈练蹲在一旁，任由他握着手，茫然的脸上满是歉意，眼角竟已挂了泪珠。
　　“真的没事，”越陌左手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将脱臼的手藏到身后，将她扶了起来。“我身子比较娇气怕痛，让你笑话了。”
　　“怎么可能没事？我的力气我知道的。”沈练自是不信，依旧十分低沉。
　　“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她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你是坏人……”
　　“哈哈，练武之人的下意识反应，我明白。”越陌轻笑出声，摸了摸她的头，“女侠功夫高强，以后仰赖你照顾了。”
　　沈练一怔，仰头看他，即使看不见，她也想要竭力去感受这个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她垂危时救了她，在她难过时安慰她，在她犯错时包容她，除了爹爹和娘亲，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对自己了。
　　“我以后绝不会伤害你了，绝对不会！”她坚定地承诺着，“如果有任何人敢伤害你，就是与我为敌！”
　　那张如霜雪般清冷高洁的小脸凑到了眼前，光洁细腻的肌肤雪里透红，像一颗诱人的白果。
　　手腕的疼痛如同万蚁啃噬，扯回了越陌的心猿意马，他撇过头去，轻轻回了句，“好。”
　　哄好沈练，越陌艰难地挪出房门，靠着墙急促地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些，他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错位的骨节，猛地一抬一合，将脱臼的手腕给接好了。
　　靠着墙壁，吹着微冷的夜风，越陌苦涩地笑笑，小姑娘好不容易敞开心扉，他这破身子却拖了后腿。
　　她的父母，大概是被人害死了吧？这样容貌的女子，又会武功，怎么都不寻常。
　　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能让皇室都用上了昙华蛊。能养出这样才貌的女子，还能教她武功，定然不俗。
　　沈练？是京城沈家吗？那个军权在握，三代簪缨的武将世家？
　　越陌感觉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决心明天进县城里调查调查。
　　天蒙蒙亮，越陌便敲响了沈练的房门。
　　她昨夜一直没睡，天浅眠了一会儿，便到了寅时三刻，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以往这个时候，她应该开始练剑了。
　　可她瞎了，没法练剑。沈练盘腿坐在床上，通过冥想梳理杂乱的思绪。
　　“沈姑娘。”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今天，比以往早了一个时辰。
　　沈练对室内的陈列已经十分熟悉了，熟练地摸索着开了门。
　　“你起得还是这么早。”他笑着道。
　　沈练点点头，因为昨天的过错，面对他时莫名的紧张。
　　“眼睛有什么变化吗？能否看见一些残影了？”越陌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能感觉到气流的波动，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她摇摇头，没有失望也没有难过。
　　越陌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可能是我的药剂量不够，我再改一改，很快应该就能好了。”
　　“好。”沈练本想躲开他的触摸，但想到自己昨天的举动，还是忍住了。
　　“早饭已经做好了，我带你过去？”
　　“这么快？”沈练一惊察觉到了越陌的不同寻常。
　　“我昨天找到了一个好方子，但我这里还是缺了几味药，所以要到城里去一趟。”
　　他叹了一声，“县城太远了，一去一回得要一天。”
　　“你要骑青骓去吗？”沈练紧张地道，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愿意把青骓给他。
　　越陌想到她对青骓的爱护程度，没有勉强，而是继续交代道，“这一天辛苦你了，天气冷了，你又不方便去厨房，所以只能吃馒头了。”
　　沈练张张嘴，嗫嚅着没有开口。
　　“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虽然我瞎了，但你可以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沈练低着头，闷声回答。
　　越陌看了看她，心中千言万语，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吃完了早饭，越陌便离开了。
　　沈练听到马蹄声走远之后，从门后悄悄走出。
　　她骗了越陌，她其实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了。
　　早晨开门的时候，凑着熹微的晨光，她看清了，那个人，朗朗似清风如怀，皎皎似明月悬空，虽看不清脸，但这样的气质，倒与他的为人十分相符。
　　他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可她必须离开了。
　　按他的说法，既是有人引发了蛊毒，那些人必然会来查探情况。
　　他和她在一起，会有危险。
　　她要回去等着，等着那些人送上门来，找出事情的真相。
　　沈练摸了摸腰间的沉渊，企图获得一点力量。
　　“青骓。”沈练吹响口哨。
　　正在小溪边吃草的青骓撒开蹄子跑了过来，鼻孔喷出热气，亲昵地蹭了蹭她。
　　“回家，青骓，我们回家。”她下意识地道。
　　随即反应过来，头抵在青骓的额头，流露出无边的哀伤和寂寞。
　　家？她没有家了……
　　可想到即将到来的事情，她的心冷硬起来。复仇，她要复仇！
　　仇恨的火焰已经燃起，一定要将什么东西毁灭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