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念清风

78、第 78 章

　　窗外的夜，静悄悄，少年靠在李清肩上望着外面，小香爷爷抱着已经睡着的婴儿坐在里屋门口守着，里屋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两个姨娘端着油灯站床边担忧地看着老大夫施针。

　　小方哥跪在床头，死死盯着床上双眼紧闭面色灰白的人，满头沾着汗湿的发丝嘴唇都咬破了，这个男人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响起一声鸡鸣，两位姨娘回头望去，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老大夫收起最后一针，看床上女子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微微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回头看了眼两位姨娘和跪在地上的男人，起身出门。

　　来到堂屋扫了眼屋外的人，把背着的药箱放在桌上，拿出纸笔坐下，少年凑过去，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内容，微微睁大眼声音颤抖地问，“大夫，人没事了？”

　　老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上这张纸拿来给他，说，“这些注意事项你跟照顾的人交代一下，”说着他起身从药箱拿出两包药，“得亏我备了些药，拿去煎了给人服下，这些药就够用一天，我把方子写下来，你们今天有空再去抓些药来，这药大概要吃半个月，这半个月不要吃太多补血的，等恶露干净了再补。”

　　李清过来拿过药转身去厨房，老大夫坐下低头写药方，少年还是不敢相信地盯着他问，“小香儿真的没事了？”

　　老大夫抬头说笑了句，“要不是里面有个汉子，我都要以为这是你媳妇，看你们长得也不像，应该不是你妹子吧？”

　　“虽不是亲妹，但自小一起长大，如同亲妹。”

　　老大夫点了点头，把写好的方子给他，起身收拾东西，走到抱着孩子的小香爷爷跟前，低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孩子笑盈盈说，“这孩子是个有福相的，不会小小年纪就没了娘，放心吧。”

　　小香爷爷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孩子扑通就跪在老大夫跟前，老泪纵横，“谢谢神医，谢神医，老汉给您磕头，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老大夫见多了这场面，扶了小香爷爷一把见扶不起来直接离开，少年安抚了小香爷爷两句连忙跟出门，赶上老大夫边走边说，“您忙一夜也累了，先去我家歇会我给你做些东西吃的，待会再送您回去。”

　　老大夫扭头看了眼少年，对这孩子莫名有好感，点头，“那听你的。”

　　少年抬起手把人往自己家请，态度恭敬客气得不行，就差把人当菩萨供起来了。

　　一请人到家，少年殷勤地拿出给李清买的好茶招待他，然后回厨房做早饭。

　　老大夫坐在堂屋边品着茶边打量这屋内的陈设，看着就不是普通的农户，不过转念一想人家确实不是，这可是香满楼的掌柜呢，他忍不住好奇提声问，“你怎么一下子就成香满楼的掌柜了？”

　　屋里忙碌的少年走到门口，表情复杂说，“一言难尽，以后有时间再和您细说。”

　　老大夫喝了口茶歇了会，起身背着手在这屋里屋外院里院外到处转转看看，最后站在堂屋门口望着远处朝雾笼罩的河流田野山林，深吸口气笑说，“你这地住着倒是惬意，让人羡慕啊。”

　　没一会少年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鸡丝面出来，还有两碟下面的小菜，一碟咸菜拌三丝，一碟花生米呛藕丁，一脸抱歉说，“这次时间赶没做什么好的，下次一定专门给您做一顿好的。”

　　老大夫笑呵呵地在桌前坐下，看着这一大碗面，说，“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好，”少年点头，“您先吃着，我给他们送些去，”

　　话还没说完只见李清从外面回来，他马上放下碗碟迎过去，面对面站着，两人都熬了一整夜，这一夜发生太多事了，李清先抬起手摸他的头发说，“待会我送杨大夫回去，你去那边看着。”

　　少年双目含情，小声说，“我也担心你，你昨晚跑了一晚，吃了早饭就去歇着吧，我待会给他们把吃的送去就再送大夫回去顺带抓些药回来。”

　　少年已经十分克制，可饭桌前的老大夫仍然会意到两人的关系，愣了一愣。

　　给李清也盛了碗面，再和老大夫打了声招呼少年就挎着篮子出门了，饭桌上只剩两人，李清看向老大夫，“先生医者仁心，昨日李清冒昧了。”

　　寻常妇人生孩子别说男女有别不能让大夫来看，大多大夫也不愿做这‘晦气’的事。

　　老大夫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这客气话了，拿起筷子吃面，“嗯，这小子面煮得挺不错，”又夹了口小菜，吃得喷香，李清见他没动气便也动了筷。

　　“你和这小子一起住这？”老大夫冷不丁忽然问道，李清看向他，老大夫却没看他低头边吃边不以为意说，“老夫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他是个单纯良善的，你亦然，老夫也只愿你们善始善终。”

　　李清低头看着碗中热腾腾的面，他也有此愿。

　　家中新添一子要做的事很多，照顾大的还要照顾小的，家里两个男人老的老，壮的失魂落魄守在床头一步也不肯挪，送早饭进去的时候小方哥还跪在床头盯着床上昏睡的人，一动不动，少年相信，只要小香儿不醒他就不会动，也不劝他了，退出里屋。

　　新生儿不好照顾，小香儿这一个月也要悉心照顾否则容易留下病根，给他们送了早饭过去，少年便请两位姨娘在村里找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婶婶可以来照顾个把月。

　　两个姨娘恰好都有空也有经验便决定轮流来照顾，少年交代了下老大夫嘱咐的那些注意事项，一起吃完早饭后，两个姨娘一个先回去休息，另一个留下收拾里屋照顾孩子，小香爷爷则是提着红鸡蛋出去报喜，见事事有着落，他也回家送老大夫先回镇上。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经过昨晚一遭老大夫对骑马已经有些恐惧，少年便骑着马跟在牛车旁，老大夫坐在牛车上欣赏着沿途的山水景色，这一路很长，正好说点事打发时间，老大夫就又问起香满楼的事。

　　对这位恩人，他不想撒谎，不想避重就轻随便糊弄过去，更何况他也想说，那些事藏着掖着始终在那儿，说出来才算真正过去了。

　　他想了想便从头说起，从捡到哑巴到随他一起从军随他去皇城到遇到李清，在皇城住了几年后面和李清回乡遇到仇家追杀，藏身在香满楼。

　　哑巴的身份不便透露，只说是位几辈子都遇不上的大贵人，这经历让牛车上的两位听得惊叹连连。

　　不同于黄爷爷，老大夫心思活跃知道少年和李清的关系，自然而然联想到他和那个哑巴或许也有过什么，但只是心中猜想，不好求证。

　　到镇子时已经午时，正是饭点，去医馆要经过香满楼，少年便带着两位老人在香满楼先吃午饭，吃过午饭让黄爷爷在店里歇会，自己跟老大夫一起走回医馆，抓了药回来路上买了只乌鸡还有几斤羊肉猪脚排骨，回来交代了店里的伙计两句便往回赶。

　　天黑之前到家听小香儿醒了，他松了口气把买的东西带回家，连忙收拾乌鸡和山药一起炖下，然后又开始做晚饭。

　　李清休息了一天起了，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少年忙碌的背影。

　　少年转身看到人，放下手上的东西两步走过去抱着，亲昵地蹭他脖子，李清抱着人柔韧的腰，抚摸他背上的长发。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小香爷爷的声音，少年赶紧和人分开，看向一脚跨进堂屋的人，小香爷爷喜气洋洋中带着些后怕，“小香儿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们俩。”

　　少年看了眼李清，和人一起走过去，问，“小方哥吃东西了吗？”当时那样子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他不敢想若小香儿真没了，小方哥会怎么样。

　　小香爷爷扭头往外走，“吃了吃了，想想真是鬼门关走了遭把人吓死了。”

　　再次来到里屋，里面依旧暖洋洋却少了那股憋闷，收拾干净了多了股清香，小方哥坐在床头，小香儿背靠软枕。

　　“他们来了？”小香儿问，小方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应道，“嗯。”

　　他们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小香儿，她娇嫩的容颜憔悴不已，鬼门关走一趟的她眼中只有无尽的温柔，她抱着孩子冲两人笑，声音虚弱说，“来，看看他。”

　　孩子脸还未舒展，红通通的像只红猴子，可看得人心泛软发酸，每一个孩子都是娘亲堵上性命换来的。

　　小香儿看着孩子，温柔缓缓地说，“你们若不嫌弃，这孩子就是你们干儿子，往后让他为你们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