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念清风

57、第 57 章

　　天将亮时雨水才停，少年犯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忽然似乎听到外面传来叫唤他的声音，少年立刻就醒了，睁大眼开心地扭头看向棺材脸。

　　却见他脸青白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右腹有个大血窟窿按在上面的一只手已经被血浸透，眼泪立刻在少年眼眶中打转，雨水冲刷后的土腥味掩盖了血腥味，他都没有发觉这人流着这么多血。

　　“我这就去叫人。”手腕再次被抓住，少年回头眼泪落下来，棺材脸睁开眼看着他的脸一会，以目光示意他注意上面。

　　少年抬头安静听，发现头顶有脚步声，正要欣喜，却听一个阴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天要亮了，我们要赶在萧黔之前找到人，机会只此一次！”

　　这不是哑巴派来找他们的人，是刺客，少年看向棺材脸，棺材脸抓着他的手微微摇头，少年知道他这是要他等这群人离开再出去。

　　小少年抬头看着头顶耐着性子等，等头顶的脚步声终于似乎是走远了，抓住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他抬头看去只见这人头歪向一旁双眼闭上了，心跳猛地一停，他颤抖地抬手过去，还没碰到他鼻下，他双眼忽然睁开，目光幽幽。

　　“我还没有死，”

　　少年眼泪噼啪掉下来，知道就算没死再这么拖下去也快了，果然棺材脸说完又闭上眼。

　　他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香囊，白衣人说过危险时刻可以捏碎它，他会在一日内赶到，不知道有没有用，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若是他没能带人来救这人，至少白衣人能找到这人的位置。

　　香囊里面是一颗红色的糖丸，隔着香囊他用力一捏糖丸爆开，香囊中像是有什么活物的汁液爆出来，隔着香囊都沾到他手上，这汁液有股说不出的刺鼻的味道。

　　顾不得想其他，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汁液，把香囊放在棺材脸手边，抬头看着这张毫无血色的脸，“我去找人来了，你不要死，撑住。”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可也总是想再挣扎一下。

　　从洞穴中爬出来后，少年往四周看了圈，立刻往叫唤他的方向狂跑，心如擂鼓。

　　声音越来越近，少年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能找到人去救他，双手拨开一片树丛冲出去，视野陡然开阔，看到下面装扮的人少年脸上爬上笑容。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捂住少年的嘴，将他带进树丛后。

　　“唔唔！”少年忘了怕气愤地一口狠狠咬在这只手上，嘴巴一松，他马上大喊，“救命！！”

　　后颈一痛，少年眼睛睁大再次陷入黑暗中，接住软倒的少年，拨开几片叶子，望着山坡下已经有所察觉的侍卫，把臂弯中的少年交给另一人，“分头行动，你带人离开，我引开他们，”

　　皇宫这么大不知何处藏污垢，宫中人这么多人心向着各处，哑巴从没有信这皇宫中是安全的，所以才让人守着他。

　　雨后草叶挂着雨露，一双脚走在上面，玄色金丝衣摆带上雨露染上点点湿迹，这双脚停在一个不及半人高的洞穴前。

　　洞里的棺材脸睁开眼视线缓缓上移，虚弱苍白的面渐渐变得恭敬，他一手撑着地努力坐起来，“属，属下失职。”

　　此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侍郎带着一队侍卫压着个人过来，来到哑巴身侧侍郎握着刀鞘劈在这人腿上，这人立刻噗通跪倒在哑巴脚边。

　　“皇上，小公子被他的同党带走。”

　　哑巴目光下移落在这张不逊的脸上，问，“是为了萧延。”

　　这人张嘴就朝哑巴身上啐，不过还没弄脏哑巴的衣裳，一旁的侍郎一剑鞘劈在他后颈，他一头栽地痛苦地干咳，好一会才缓过来，下巴抵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抬头狞笑。

　　“萧黔我倒要看看那小兔儿爷在你心中有几分斤两，真想救他先放了殿下，若是明日殿下还未从地牢出来，我们便削了那小兔儿爷两只耳朵来送你，三日后一人来城隍庙赎人，你若不敢来我们可就将他割了舌头扔进公狗栏中，伺候公狗哈哈哈哈哈哈哈！”

　　“休得无礼！”一旁的侍郎怒目又是一剑鞘劈在他背上。

　　“咳咳咳萧黔你和那兔儿爷倒也般配哈哈哈哈，都是上不了台面名不正言不顺，”

　　哑巴眸色幽暗，“萧延可知道你们做的这些？”

　　这人笑容一收，脸色变了，“对付你这种弑父行凶之人，只有此下三滥法，殿下心善不似你这般心狠歹毒，自是不知。”

　　哑巴瞥了眼洞穴口，一手捂着伤口爬出来跪下的人，缓缓道，“三日后城隍庙见，若他身上有一处伤，萧延身上必将出现两处。”

　　“皇上？那这人怎么处置？”一旁侍郎抬头问。

　　哑巴直接转身走了，这个侍郎一脚踹在这人肚子上，冷声说，“算你好运。”

　　知道这群刺客的目的了那便不必再找了，所有侍卫带着气若游丝的棺材脸离开猎场，被无视的刺客趴在地上无故狂笑片刻也爬起来离开，这片林子恢复清静，一个白衣人轻飘飘落在洞穴前。

　　望着远去的人影，他蹲在洞穴前拿起被遗落的小香囊，一只白雀落在他手边，白雀探头长喙子伸进香囊中，嘬出一条半截小指长的红色肉虫，抬头三两下肉虫吞进肚子里。

　　吃开心了的白雀展翅飞起来，在白衣人头上盘旋片刻向一个方向飞去，白衣人收起小香囊飞身跟去。

　　地牢中，两兄弟再聚首，血脉相连，本应是世上最亲的两人，彼此却有着弑母之仇，这让他们这辈子永远无法像寻常兄弟一般兄友弟恭。

　　地牢中的小玉人惊讶地看着来人，“你来问也是不知。”

　　地牢幽暗，石墙上只有一口高高的窗，昨夜刚下雨兴许是雨水飘进来，牢中有股湿腐味，小玉人坐在窗口下，牢外哑巴大半个身子隐在幽暗中，看不到脸。

　　“他们掳走了他，来换你。”

　　小玉人一脸惊讶，神色复杂，“我不知此事。”

　　哑巴忽地似是冷笑了声，小玉人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自小万众瞩目被捧在手心中，什么东西都有人送到跟前，从不用自己去求确实不需要知道这些。

　　“朕放了个人回去，此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三日后朕要你亲自监斩。”

　　小玉人身子瘫软闭上眼，这些为他绸缪的人八成是他母戚，也罢，只要他还活着他们便不会死心，早晚会有这一遭。

　　再睁开眼，牢外的人已经离开。

　　这晚三更天皇城南郊一所废宅走水，因是半夜又地方偏远所以待附近百姓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废宅烧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官府派人前来查看，焦黑的废墟外沸沸扬扬围着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望着衙差进废墟中搜查议论纷纷。

　　“这火也是离奇，还好是废宅无人居住无人伤亡，”

　　“可我昨夜好像还听到废宅中传来惨叫声，”

　　“这宅子早就无人住，莫不是住在宅中的鬼吧，还是你在做梦？”

　　此时在皇宫中，华盖殿中一个带刀侍郎跪在下面，垂首神色可以看出些微不安，“皇上，属下带人去时没有在宅子里看到小公子。”

　　殿中沉静，片刻才听上面传来一个幽沉的声音，“所有人都带回来了？”

　　“是，不论生死都带回来了，尸体已经处理，活的在大牢。”

　　坐在上面的人起身走下来走出华盖殿，带刀侍卫立即起身跟上，来到大牢中，牢中果然不少熟面孔，只是彼时还衣冠楚楚坐在小皇子生辰宴席上，此时狼狈轮做阶下囚。

　　哑巴走到一间牢房前，看到里面须发半百的人，“果真是你，你没有死。”

　　登位前不是没有想过断了那人的所有臂膀，只是被这老头带着家中男丁金蝉脱壳逃了，剩了一宅子的老弱妇孺，或许是吃准了新皇登位不会对这些妇孺怎么样，确实也没有杀她们，只是把她们发配边塞劳苦之地一辈子回不来，只怕比死还难过。

　　“萧黔你这个贼子！你何德何能呃！咳咳，”这老头一见哑巴破口辱骂，只是没说两句便猛地扑倒在地，带刀侍郎手持带鞘长刀不知何时已经进到牢房中站在他身后，寒声说，“皇上名讳岂是你能提的？！”

　　老头当背一闷棍，眼前发黑半天没爬起来，待他晕乎乎扶脑袋爬起来，只听头顶传来一个幽沉的声音。

　　“他人在哪里？”

　　低咳声微微一顿，老头抬头笑容有些诡异，瞟了眼身后的带刀侍郎，“咳咳原来你们没有找到人，”

　　“说出来，朕让你走得体面点。”

　　老头嘴角扯了扯，笑容瘆人，“人在柴房。”

　　哑巴看向带刀侍郎，却见侍郎脸色一吓，双膝猛然落地，“皇上，昨夜离开时不知是哪个碰倒蜡烛引起大火，属下急于复命便没有管它，只怕一夜过去那废宅已经……”

　　站在牢外的人一怔，立即转身离开，错乱的脚步有几分难掩的狼狈，带刀侍郎赶紧起身跟上，牢门重新上锁，身后传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