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念清风

55、第 55 章

　　哑巴脸上的巴掌印太显眼，第二天老太监又来了，只是无论他说什么少年都沉默以对。

　　胆怯聒噪天真的少年一下子变得不爱说话了，老太监知道事情严重了，知道皇上这次所为怕是真伤到少年，恐怕是他这个外人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只能靠他们自己的。

　　下午小少年吃过饭抱着小雪狐坐在窗边发呆，忽然偏殿外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老迈矜傲又精神抖擞。

　　从殿外一直走到他跟前的脚步稳健透露着喜悦轻快，“小子又长高了，怎弄得这般寒碜。”

　　额上的白巾被点了一下，小少年脑袋往后一仰，虽看不到来人的样貌，但能想象得到老头那矜傲的模样，意外地讷讷叫，“管家大爷，”

　　“你进宫也快一年了吧，”管家老头摸了摸他腿上的雪狐，背手看了看这偏殿里的摆设，“看来你还有些本事，皇上宠你到现在，听说还要立你为后，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过，你可不能答应，”

　　管家老头走回来，小太监给他搬了个凳子放在小少年旁，老头赞许地点了点头坐下，对小少年说，“皇上宠你你心里知道就行，立后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答应。”

　　“而且你也别想这宫中只有你一人，过两年这宫中要进些新人充盈后宫为皇上绵延子嗣，你不是那些女人，可别学着争风吃醋，你一无子嗣可倚二无娘家照应，只有靠皇上的宠爱才能长久，不过好在你一个男子只要安安分分那些女人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以后年纪大了真不得宠了，也可回府上陪老奴哈哈哈，”管家老头笑着摸了摸胡子。

　　他笑得开心，可在窗外听墙角的老太监听得直瞪眼，皇上让他请这老先生进来是陪陪小公子，开解一下的，可感情他这是来帮倒忙的！他赶紧转身进去。

　　“管家大爷，先前那箱东西你帮我送去给小香儿了吗？”少年的声音有气无力。

　　“什么东西？”老头想了想，“你说你那箱零碎？送了送了，都多久的事了？怎么忽然想着问，我还能贪了你那点不值钱的玩意，”

　　“可东西怎么在哑巴那啊？”

　　老头想起来了，“好像那时是碰上皇上被皇上拿去了，皇上没让人给你送去？皇上那么忙，忘了不正常吗？你那东西也不急，这会想起来了再送去也不迟，”

　　老头在府上没个伴说话，一见着小少年高兴话多得很，可少年这没精打采的模样像是不开心他来似的，老头脸也拉了下来。

　　“东西呢？我这趟出去就给你送去可好了？”

　　少年低着头，“在皇上那，”

　　老头冷哼了声就走，恰逢这时老太监进来了，顺便送他出去，出了门老头不禁问，“他那眼睛怎么回事？”

　　老太监尴尬一笑，“和皇上闹了些矛盾，哭伤了。”

　　老头惊讶地瞪大眼，倒也没再问，想起方才小少年安安静静的模样只说，“他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有劳您照看了。”

　　老太监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这会哑巴不在寝宫，在华盖殿，老头也不好因为这等小事就去华盖殿找他，可答应了小三生的事也不能失信，便只能劳老太监替他做这事。

　　老太监不知哑巴这边扣下的是个什么特别的木箱子，也不知能不能要回来，但不好这么跟老头说，只能先点头应了。

　　送老头离开时，经过小三生偏殿，老头还是忍不住进去打了声招呼，毕竟不是能常见，而且这小子也是他看着长大，陪了他家殿下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

　　小少年听到声音，站起来走过来，“我送送您。”

　　见他这走路都要人领的样子，老头还是没有拒绝，一同往外走的路上说了些体己话，长乐门前分别时老头看着这个裹着眼睛安静的小少年，其实也跟看自己孩子一样，心疼。

　　“你替我照看好殿下，殿下如今毕竟是皇上，顺着他点，”

　　老头走后，小少年在长乐门站了好久，听着远处街道传来的热闹，回去途中，身旁忽然传来奇怪的动静，扶着他胳膊的手松了，小少年伸手去找，摸了个空。

　　“怎么了？”小少年正要揭开蒙在眼上的白巾，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走，小少年不疑有他跟着他走，直到对面似乎有人来了，唤了句‘皇上’。

　　少年一愣，立刻用力甩开手臂上这只手，往旁边踉跄退了几步胸膛剧烈起伏，露出的半张脸愤怒伤心中还夹有一丝恨意。

　　他转身就要抓下自己眼上的白巾离开，忽然一只手抓住他慌张地说，“小公子，我带你回去。”

　　是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小少年也不想自己的眼睛以后留下什么毛病，放下手跟着他离开。

　　被晾在一旁的人被推开的一瞬看到少年脸上的表情，愣住，眼中瞬间流露的无措茫然，像极了被娘亲丢在原地的稚儿，但这抹脆弱无助下一刻掀起惊涛飓浪，浓如墨眼盯着还没有走远的少年，对身旁战战兢兢的老太监说。

　　“册封大典提前，明晚就安排侍寝。”

　　老太监又惊又疑，这册封旨意朝廷不还有大臣不同意？怎么就直接到了大典日子？他看着还未走远显然也听到这句话的的小少年。

　　小少年停下回头，白巾遮掩的脸表情复杂疑惑，这一出又一出，他已经猜不到哑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也不想去猜了。

　　回到偏殿的少年并不知第二日朝堂上掀起的血雨腥风，当老太监宣读了拟写的册封圣旨后，整个朝堂顿时闹哄哄犹如民间菜场。

　　任由下面乱做一团，上面的人岿然不动，眼底幽深似是望着底下这群臣子又似根本没在听他们说什么。

　　直到下面吵的不可开交了，他才幽幽开口，“那你们认为谁才能做皇后。”

　　“在场各位大臣家中闺女哪位不是秀外慧中品貌端庄，哪位不比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

　　哑巴看向说话这人，是太宰，三朝元老，先皇在位时都要让他几分。

　　“哪家女儿？”哑巴目光在这些年过半百的老臣脸上轻飘飘划过，一张年轻的面孔夹杂在其中，面色复杂，私心他自然希望小三生能有个名分，只是在其位，封一个少年为后，这太荒唐了。

　　太宰见四下看看见没人敢自荐，他便上前举荐说，“工部尚书之幼女丽质天成，德才兼备，温良贤淑，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被点到名的工部尚书一脸错愣，正要说话太宰说道，“都是老友了，你家那闺女什么样我也知道，不必自谦了。”

　　“皇上意下如何？”太宰问，“除了工部尚书之女还有户部小女，才貌兼备的女子多的是，”

　　“德才兼备，丽质天成，温良贤淑……”哑巴若有所思，看向工部尚书说，“此次为鄞州平叛立下大功的明威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赤胆忠心，爱卿认为如何？”

　　工部尚书不知哑巴这是何意，愣愣地点头，“趙将军确实年轻有为。”

　　“好，”哑巴看向老太监，“拟旨赐婚，”

　　言罢他看向已经傻眼的工部尚书，“明威将军常驻西北镇守疆土饮尽风沙护国家安宁，他可值得这么一位温良贤淑的良人？”

　　工部尚书脸上顿失血色，那西北风沙漫天，他那从未出过皇城的幼女要嫁去那种蛮荒之地？固然心头滴血，最后却只得点头，“值得，微臣谢皇上赐婚。”

　　“好，”哑巴缓缓看向户部侍郎，“还有户部，”

　　户部侍郎连忙道，“皇上小女年纪尚小，实在还未到婚配年龄，是太宰记错了。”

　　哑巴看了圈吓得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敢看他的老臣们，目光最后落在一脸懵的太宰脸上，“太宰可还有合适人选？”

　　太宰身旁的大臣立刻做鸟兽散开，免得受无妄之灾，太宰长须抽了抽，他还敢举荐谁？他已经连累一位老友的幼女远嫁蛮荒之地了，只怕今天出了这朝堂那工部老小子就要和他闹翻，他还敢举荐谁？只是，“就算没有适宜婚配的女子，这后位空着也不能是那少年。”

　　太宰态度坚决，哑巴淡淡地看着他。

　　“太宰家中无尚未婚配女子？”

　　太宰好不得意，一笑，“老臣三个女儿早已嫁做人妇，孙儿都不小了。”

　　“孙儿年纪几许？”

　　“还是总角小儿，”

　　哑巴沉吟片刻，“听闻太宰长孙已到束发之年，英英玉立聪慧绝伦，”

　　太宰脸色一变心感不妙，果然只听哑巴缓缓说，“他才貌出身是不及太宰长孙，后位的人选理应太宰长孙更适合，拟旨招人明日进宫，”

　　哑巴还未说完，太宰连忙呼天抢地道，“皇上啊！老臣鞠躬尽瘁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怎能这么待老臣？！”

　　哑巴面色立变，不怒自威，“做朕的皇后委屈你太宰长孙了？”

　　太宰吓得不敢再言，怕真把自己的孙儿搭进去。

　　哑巴缓缓站起来，目光阴沉扫过下面一众大臣。

　　“谁人再有异议，便送家中长子长孙进宫，朕满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