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念清风

41、第 41 章

　　小三生觉得新奇，一直拉着哑巴与他说话，哑巴没有表现的如小三生这般热切，也如他愿有问就答。

　　夜深了，小三生兴致不减，直接就与哑巴同塌而眠，最后实在是困了才睡着。

　　第二日，哑巴破天荒的没出门几乎是一整天都陪着小三生，直到日落之后天色昏暗时有人神色慌张急急忙忙跑来府上低声在哑巴耳侧说了几字。

　　“今夜早些歇息”和小三生说了句哑巴就随这人走了。

　　哑巴前脚刚离开，小三生就听到远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钟鸣声，是从皇宫方向传来，数十顶巨钟同时响起，声音如雷鸣贯彻云霄，沉闷的钟鸣声几乎瞬间笼罩着整个皇城。

　　钟鸣声持续了一柱香时间才停歇，可是皇城中街头巷尾处回荡的嗡鸣声久久都未散。

　　小三生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一开始有些受到惊吓，过后也没放在心上，听了哑巴的话夜里也睡的十分早。
　　第二日起来，就发现到府上有了些变化，原本大堂前高高挂着的两顶大红灯笼给换作了白色，常去的几处地方红灯笼也都撤下，只是撤下也没换上白色的。

　　更有许多地方还是留着红灯笼，就像他房前，哑巴房前也是，小三生去了哑巴房里，发现哑巴是彻夜未归。

　　一般家中挂起白灯笼那不言而喻这户家中肯定是有丧事，可这又有白灯笼又有红灯笼，而且若真是丧事那这也太敷衍草率了，就是小家小户也会挂上白帆，更何况是在哑巴家，再加上府上的氛围如常没有什么不对劲。

　　所以虽然小三生看到换上的白灯笼，却没往哑巴家中有谁身故的方向想去，直到决定出府到外走走，见到满街扬起的白帆和家家户户檐下挂着的白灯笼，还有空无一人的街市才像是明白了什么。

　　也回想起了昨夜从皇宫传来源源不绝的钟鸣，小三生猛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惊愕的看向皇宫的方向。
　　街上有巡视的官兵素清街道，不等他们走近小三生慌忙转身回府。

　　回来后小三生慌里慌张在房里转圈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慌个什么劲，他就是一个平民小百姓，死的是一国之君，和他其实是没有一丝一缕关系。

　　可是死的这个是哑巴的爹爹，想到这个小三生又难受起来，倒是冷静了些，不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只是担心哑巴会伤心。
　　小三生又去哑巴房里等哑巴，路上遇见老头，老头面色如常，小三生却忍不住难受的说了句，“皇帝驾崩，哑巴这时一定不好受”

　　老头别有深意的笑了声，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小三生。
　　――
　　金碧辉煌的宫殿轻纱随风起起落落，往日热闹的宫殿此时一片死寂，内殿中一华衣美人对镜而坐巧扫蛾眉，美目含情，缠绵婉转的曲调自朱唇款款流泻出。

　　殿外也是一锦衣小玉人坐在阶梯上正对着大殿门口，神色淡淡。

　　殿内曲调幽幽含羞带怯情意绵绵隔着重纱浅唱低吟，只有舞动的轻纱与其为伴。

　　不多时大殿外传来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声音停在大殿门口后，只有一声平稳缓慢的脚步声，走进大殿。

　　直到这脚步声停在了小玉人跟前，小玉人才抬头看着这人道，“你要取我性命我毫无怨言，只求你放过母后”

　　来人冷漠俯视着他，缓慢抽出手中长剑直指小玉人咽喉，小玉人脸上不见丝毫恐慌仍是淡淡甚至还轻轻牵动了唇角。

　　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唇角微微上扬，收回手中长剑。见他忽然这番动作，小玉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皇兄”猜出他的意思，小玉人眼里全是乞求与挣扎，妄图用这两字来提醒他们本是一脉而出。

　　小玉人从小安静乖巧，虽然父皇母后对他极其宠爱，却和他们并不十分亲昵，小玉人不会恃宠而娇，甚至从未开口要求过什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玉人。

　　“皇兄”

　　来人抬手，跪在殿外候命的老宫人会意带着两名年轻力壮的宫人低头快步直接走进内殿。
　　为首的老宫人手中红楠木托盘上正是一段白绫。

　　“皇兄！”

　　内殿里很快传出物品落地的碰撞声，伴随着女子惊恐的斥责与老宫人冷冰冰的吩咐声。

　　白绫由两名宫人各执一端，奋力往两个方向拉，中间缠绕着美人的脖子，美人精致的面容此时因痛苦而扭曲，涂着艳丽萏蔻的纤细十指死死抓着脖子上越勒越紧的白绫。

　　头上发髻凌乱凤钗落地，这个她享尽尊贵受尽恩宠的地方，如今却要成为她香消玉殒的地方，看着头顶飘扬的黄纱，昔日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

　　不消片刻，老宫人带着宫人出来躬身走到来人身侧，“皇后娘娘与先皇和如琴瑟，自先皇驾崩后便心痛欲绝，就在方才奴才晚去一步，娘娘已随先皇去了”

　　“皇妃如此情深，正好与他合葬”

　　“是”

　　最后看了眼怔仲的小玉人，来人把剑放在老宫人手上，转身离开。

　　“你又何必如此”小玉人稍稍缓了过来，神色悲伤，更多的无奈，轻轻道，“她只是一个后宫女子，只要我死了，她也就没了仗持”

　　“你只知你父皇是死有余辜，却没想过你母后也是死得其所”

　　似乎是想起了些往事，来人驻足说这话时声音低沉缓慢。

　　他不记爱恨，只知道因果，若有一时失控，那也只怪执念太深。

　　“皇弟受了惊吓，给他安排一处安静的地方静修”

　　“是，殿下”
　　――
　　先皇驾崩后不到五日新皇登位，几日过后街市又一如往日的热闹，小三生觉得府上一下子空了许多，哑巴不回来，以前拦着不让他出府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还有小姑娘也是很久都没见着了。

　　如今小三生三天两头的跑出府都没人拦着他，只有第一日全城禁严，之后一切恢复如常，街上的灯笼白帆也陆续撤下来，百姓还是过着自己的日子。

　　要不是还记得第一天闹出那么大动静，小三生都要忘了那个好战的皇帝已经驾崩了。

　　小三生走到当初那个小茶棚，里面坐满了人，还有不少是熟面孔，就是不见那个讲故事的大爷，小三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要了茶听他们絮叨，有人提到讲故事的大爷，小三生才知原来大爷疼爱的小孙女喜得麟儿，大爷在家中抱小曾孙舍不得出门呢。

　　坐了会小三生茶喝完了正要起身回去，忽然听到了些想听的。

　　“当初觉得先皇狠辣，如今才知新皇才是真正狠毒无情的”

　　“先皇虽不是以我们百姓为先，这几年安定繁华也不假，身后却落得个这么仓促凄凉”

　　“诶，大殿下也太是无情”

　　“身在皇家哪个不薄情，更何况早年皇上是如何待柔公主与大殿下母子的，大殿下怎能忘记”

　　“也是，这也是先皇早年造下的孽”

　　“只是如今大殿下成为新皇，小皇子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是小王爷了”

　　哑巴做了皇帝，小三生手一抖碗给打翻了，幸好茶水都喝光了，小三生扶正碗，慌忙走出茶棚。

　　一脸的呆滞走在街上，回到府上，连着两天都是恍恍惚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与当初知道哑巴是皇子不一样，他不怕哑巴不要他，只是头一次有意识的发现他与哑巴的差距。

　　他就与老头安静的在府上住了一段时日，如今哑巴当了皇上住在皇宫，他也想回家了。

　　年初那会他给小香爷爷寄了不少银钱回去，自己所剩不多，可在他们那乡下也算是一大笔钱财了。

　　小三生只是算了下自己的积蓄，还没开始收拾东西，他总得跟哑巴道别，而且不着急不必弄得匆忙，他还想在回去之前在皇城给小香儿买些东西。

　　悠闲的住了些日子，山梅花期短，七月初花就都掉了，这花没人打理就落在小石路上，路上也没几个人走，小三生偶尔也会拿着掃笤把这花扫到山梅树根下。

　　小三生一边不紧不慢的在皇城大街小巷里逛，一边物色着要买些什么回去送给小香儿好。

　　一日上午吃过早饭，小三生怀里揣了些银子又要出门，被老头拦住，话说这一段日子老头对他难得的算是慈眉善目。

　　“今日等着时候宫里会有人来，你别出去”

　　“是哑巴吗？”小三生问道。

　　“皇上怎么能随便离宫”老头看了小三生眼，“还有，他日你在宫里可不能再这样没大没小失了礼数，皇上宠你不会责怪你，宫里有的是人给你脸色看”

　　“宫里？”小三生没听明白。

　　“在宫里就是有皇上宠爱，也要谨言慎行才是，若是日后失了宠爱，也不至于落得个四面皆敌了无依靠”一开始老头还是本着好心，可说着说着想着那场景不自觉又一脸得意。

　　“若是你真有本事，到时可求皇上放你出宫，没了去处也可回这府上与老奴做伴”

　　不聪明，至少没心机，处着不累。

　　“什么？”小三生愣愣的。

　　“到时你就知道了，先去收拾些细软”太笨了也招人烦，老头有些后悔方才许下的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