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于告别之际》黄桃姚姚

3、邀约

　　魏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伴随了她整个学生时代的称呼，几乎可以称之为梦魇，这个人，居然就顶着一副无辜的嘴脸，轻轻巧巧地问出来，跟那些嘲笑她、讽刺她的人，别无二致。

　　莫晴直接怒了，闪身挡在魏然面前：“你想干什么。”

　　“别误会。”张子瑜摊手以示无害，“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明白刚才那些人为什么对这位同学怀有恶意，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个词汇来骂人，我看着这位同学挺善良的。”

　　魏然又愣了一下，他说她善良？这个人真是奇怪，才第一次见面而已，甚至连交流都没有，他是怎么看出别人善良不善良的？真是瞎说话不打草稿。

　　莫晴显然也不信他这些鬼话，仍是全神戒备。石屹汗颜，主动帮着张子瑜解释：“瑜子真的没有恶意，他从来不会伤害同学，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莫晴应该跟石屹很熟，石屹帮忙说话，她也犹豫了。迟疑地看了张子瑜一眼，又看看魏然。

　　同居（？）四年，魏然当然明白莫晴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她并不能接受。于是收起了本就极淡的笑意，冷冷地说：“有时候，好奇本身就是伤害。”

　　张子瑜眉眼微动，更加好奇。但是魏然等人并没有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说完就径自离开。

　　回到宿舍，石屹遭到了其他两人的灵魂拷问。

　　“说！你怎么认识于霜霜的室友的！”顾霖眼睛里的柠檬都快发酵成醋了。

　　“而且还很熟。”张子瑜表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但眼神里透露出的光彩，证明他很感兴趣。

　　石屹作势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你们说莫晴吗？那可以算发小了，我们住一个小区的，双方父母又是同事，小时候就经常一起玩了，爸妈的单位活动还……”

　　“打住。知道你们都住单位的职工家属区，下一个问题。”张子瑜抬手打断石屹回忆少年往事，直接问道，“那个魏然，什么来头？”

　　这倒把石屹难住了：“神婆的说法我是有耳闻一些啦，但是我不认识那个魏然，也不知道大家口中的神婆是说她，更不知道还是莫晴的舍友。”

　　“莫晴没跟你提过？你们这么熟，你连她室友都不认识？”

　　“她也不认识你们俩啊。”石屹一脸莫名其妙，“有规定熟就必须互相介绍舍友么？联谊啊？6人相亲会？”

　　“这可太可以了！”顾霖的眼里闪烁起小星星，“必须介绍啊！互相认识啊！跟于霜霜相亲啊！”

　　“得了吧你，”石屹毫不留情的打击，“人于霜霜会看上你？相亲也是便宜了瑜子好吧。”

　　顾霖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转头看看张子瑜，觉得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垂头丧气地蹲到角落种蘑菇去了。

　　张子瑜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今天也算认识了。刚才的事，算我失礼，怎么也得跟人家赔礼道歉不是？”

　　石屹心中警铃大作。他对自己这个舍友有基本的了解，知道他不是坏人，不会刻意伤害别人，但要是不小心伤害了（比如拒绝了那么多美女的表白），也绝对不会刻意地去弄什么赔礼道歉的事情。总的来说，他不会为一些没有意义、或者说意义不大的事情费工夫，这一点，从他不听八卦甚至连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婆故事都没听说过就看得出来。

　　现在居然说要给人家赔礼道歉？石屹敢肯定，就算真赔了礼，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道歉。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石屹眼神复杂。

　　“滚啊！”张子瑜直接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笑骂，“你们脑子里天天都不想一点正常事的，我就是单纯要给人家赔礼道歉。”

　　蹲在角落的顾霖不满地回头：“说他就说他嘛，干嘛要加‘们’，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的抗议被自然无视了，石屹没说话，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张子瑜，一脸的高深莫测。

　　张子瑜只当看不懂他眼里的探究，自顾自地向他请教：“那么问题来了，跟魏然赔礼，怎么操作比较合适？”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

　　“那也太没礼貌了！”于霜霜咬着棒棒糖，义愤填膺地数落，“你那个朋友还说他人好从不会伤害别人，我看他根本是那种拿伤害当习惯，所以从来不觉得自己伤害到别人的人。”

　　莫晴正在给魏然揉手，听了于霜霜的话，无奈地翻了她一眼：“拜托霜霜小公举，我朋友的舍友我也不认识啊，这不是把魏然拉出来了嘛。”

　　“不认识？”于霜霜惊得拿出了嘴里的棒棒糖，诧异地说，“不会吧，学生会副会长张子瑜啊，隔壁编辑班的班草——不对，应该是我们人文科学院的院草，或者校草，大名鼎鼎，你居然说不认识？”

　　莫晴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难怪看着他有点眼熟，果然是公众人物。”

　　“我的天，”于霜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要让张副会知道你居然不认识他，该多受打击啊。”

　　“至于吗。”莫晴嗤笑，不以为然。讲话间手上力道没控制好，抓得魏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抓疼了？”莫晴瞪了她一眼，明明是关心，话却说得很恶劣，“那两个小表砸抓你的时候咋不见你出声呢？现在跟我哼哼唧唧的，忍着！”

　　魏然弱弱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果然没再哼哼。

　　刚才场面有点复杂，她只觉得手疼，没想太多，回来才发现小手臂肿了一块，动一动就疼，大概是扭着筋了。莫晴也是这样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找出一瓶药酒给她揉手。

　　于霜霜坐在她俩对面，正叉着腿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抱着椅背说风凉话：“然然你别管她，晴晴就是傲娇。”

　　“谁傲娇？”莫晴立刻反驳，“你才傲娇好不好。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得出拿伤害当习惯这种结论的，你们都在学生会啊，平常搞活动接触也挺多的吧？有故事？”

　　“呸呸呸！谁跟他有故事！”于霜霜举糖发誓，“我，于霜霜，跟张子瑜那个狐狸精没有半点私人关系，全是工作接触。”

　　“噗……”这次两个人都喷了。

　　“哈哈哈哈狐狸精什么鬼！”莫晴笑得停不下来。

　　“真的！”于霜霜认真解释，“他这个人啊，太招桃花了，大学四年拒绝的女孩子加起来可以绕学校一周，也没见他谈女朋友啊。哎，他大概就是上天派下来伤女孩子的心的，简直男妲己好吧！”

　　“那他有男朋友么？”莫晴随口开个玩笑。

　　于霜霜瞪大了眼睛。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沉默了，开始在脑海里翻找有关“张子瑜男朋友”的记忆，嘴里还喃喃着“难道是他”、“莫非那次”之类的话，莫晴看得直翻白眼。

　　“叮咚”一声，莫晴的手机响了，有信息。她点开看了，顺手回复了一下，马上又是连续几声“叮咚”。

　　一直没说话的魏然突然看向她，淡然问道：“是刚才的事么？”

　　莫晴也回看着她，眼神复杂：“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神婆的说法，是有依据的。

　　魏然从记事开始，就感觉到了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她学东西特别快，记性也特别好，运动神经发达，反应也快。如果只是这样，那就是招老师喜欢让同学羡慕的神童，但她不止是这样。

　　她还可以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起初，大人们还以为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听到异样的声音也仅仅是因为小孩子跟成年人接收声音的波段有差异。但是时间久了，她这种与众不同就越发难以解释。

　　周围的人开始害怕她，无论大人小孩，都开始疏远她。大人还好，成年人懂得掩藏情绪，可孩子不懂事，许多伤害就是在那个时候埋下了种子，随着魏然的成长，持续蔓延。

　　除了伤害在增加，魏然的能力也在不断提升。最开始她只是听到一些无意义的杂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奇怪阴影，但随着年纪增长，她开始可以听到清楚完整的对话，看到的东西也清楚起来，甚至可以自己控制听不听、看不看。

　　尽管这种异能困扰着她，但她同样对异能感兴趣，甚至自己尝试去研究，居然还真给她研究出了门道。她开始有意识的自主修炼，进入大学之后，已经可以主观运用这种异能干涉平行世界里的一些事，甚至在现实的世界里，也有可以用到的地方。

　　比如预知，或者说准确的直觉。莫晴的手机响，她虽然无法探知信息内容，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发信息，但是直觉还是可以感觉到，是关于刚才那件事的。这种能力展现过好几次，莫晴和于霜霜都很熟悉。

　　“也不是所有的。”魏然笑了笑，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笑容，“我也有直觉错的时候，并不是什么事都能知道。”

　　“可是九成九都是准的啊。”莫晴拿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说，“石屹那小子说他舍友觉得冒犯了你，想跟你赔礼道歉，约在食堂对面的商街，就今晚。”

　　所谓商街，其实是学生们给面子的说法。就是宿舍区和教学区中间开出的一块地而已，开了一些小店铺，无非就是照相打印文具饰品电子数码小吃奶茶等等，看着寒碜，倒是可以满足校区内学生们的基本需求。

　　被邀约的魏然还没讲话，于霜霜先皱起了鼻子：“敢再抠一点儿吗？约在商街算什么赔礼道歉，他的诚意呢。”

　　“诚意就是请我们宿舍喝奶茶啊。”莫晴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说是考虑到晚上出门不安全，就在学校里解决了。毕竟我们学校在郊区，去一趟城里不容易，周围方圆几里的地界都没啥吃喝玩乐的地方，说起来还不如商街呢。”

　　于霜霜又皱了皱鼻子，显然很是嫌弃。但是不得不承认莫晴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她只能皱鼻子。

　　“不去。”魏然果断拒绝。

　　想也知道是这样。莫晴回了对面，马上又是一连串的“叮咚叮咚”炸了过来。她大概看了一遍，直接把手机递给魏然，无奈道：“我没啥好说的，你自己看看吧。”

　　晚上八点多，两个宿舍六个人还是见了面，就约在商街店面最大的那家奶茶店二楼。占了一张最大的长方桌，一个宿舍坐一边，六个人脸对脸，还真有点集体相亲的味道。

　　这里头最激动的就是顾霖了，因为张子瑜要跟魏然赔礼，肯定他跟魏然面对面，石屹跟莫晴是发小，他们也会坐对桌，那剩下的就是……

　　于是，成功和于霜霜面对面的顾霖整个人兴致高涨，暗搓搓地跟张子瑜咬耳朵声称这顿他请了，张子瑜也很淡定的接受了他的建议。

　　交流的开始是令人尴尬的，好在张子瑜深谙其道。看魏然点了一杯芒果绿茶，便从这个角度起了个话头：

　　“魏然同学喜欢吃芒果？”

　　“不喜欢。”魏然果断否定，说不喜欢的同时还喝了一口带着浓浓芒果香的绿茶。

　　张子瑜愣怔。倒是于霜霜看着尴尬出言解释：“然然不喜欢吃芒果，但是喜欢芒果味的东西，对香蕉榴莲也是这样的。”

　　“是这样啊，真有意思。”张子瑜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是对黄色水果的特殊待遇吗？”

　　“我挺喜欢吃菠萝的。”魏然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着噎张子瑜的话。

　　张子瑜再一次愣怔，这次连其他人都忍不住侧目。只有同寝室的于霜霜和莫晴知道，这丫头并不是故意噎他，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只是这实话说得……怎么就那么顺溜呢？

　　“菠萝是挺好吃的哈……”张子瑜讪讪，决定跳过寒暄环节直入正题，“下午的事，是我失礼了，给你道个歉，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事。”

　　“真没事就好。”稍一犹豫，张子瑜接着说，“关于你的事，我刚才自己也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因为你有……异能？所以才会——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呃……”

　　突然想起安然说过“好奇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张子瑜话说一半突然住嘴，谨慎地观察着魏然的反应。

　　好在魏然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你都打听到了，还好奇什么？”

　　没生气就好。张子瑜松了一口气，接着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异能，我有幸见识见识么？”

　　魏然突然警惕了起来，连带莫晴也防备地看着他。她没有正面回答张子瑜的问题，只是反问：“你真的相信异能这种东西？”

　　“听起来确实是三人成虎的故事，”张子瑜坦然，“但是我愿意去相信。”

　　“为什么。”

　　“为什么啊……”这个问到他了。

　　为什么相信呢？异能这种无稽之谈，放在以前他大概只会一笑了之，毕竟他是信科学不迷信的，也不像顾霖那么中二。

　　其实神婆的传言传得那么广，他又是这个学院的学生会副会长，完全没听说过也不可能，只是以前从没当回事儿听过，这是见到了魏然本人才有的好奇心。

　　他想了又想，给出了一个可以取信自己的答案：“大概是觉得你身手好得有点出奇吧。”

　　“身手好？”魏然一脸懵逼。

　　于是张子瑜从他的视角回忆了一下下午发生的闹剧，莫晴和于霜霜听了又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魏然安静的听着，等他说完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才说：“那你大概信错了，我没有那么厉害。”

　　后来张子瑜还扯了些话题，目的都在探究异能，都被魏然轻轻巧巧地带开了。明白对方不想谈及，他也自觉收起了好奇，开始聊其他正常的事。

　　直坐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还买了一些小吃，吃吃喝喝聊着天。张子瑜真的很会带动气氛，加上石屹和莫晴的关系，很快就熟络起来。

　　人一放松，莫晴就忍不住说起了心里话：“魏然这个死丫头就是闷骚，明明是为别人好，非不解释。”

　　“莫晴！”魏然不喜欢听这种话。

　　张子瑜嗅到自己好奇的内容，忙追问。“怎么说？”

　　在魏然喊自己的那一刻莫晴已经知道自己多嘴了，但是话已出口，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继续说：“石屹他们不算外人，再说，人家张子瑜都相信你的异能，你还藏着干什么。”

　　魏然着急地看着她，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确实有神奇的力量，”莫晴说，“比如可以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或者感知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明明没看到也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你太夸张了。”魏然心虚地解释，“我只是直觉比较准而已，才没有什么预知能力。”

　　“直觉准，也算能预知呢。”张子瑜没有认同她的辩驳，反而若有所思。

　　“反正我是觉得魏然挺神奇的。”莫晴感慨，“外面说的那些话也太难听了点，其实魏然每次预知到谁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都会提醒那个人，只是往往人家不听，真出了事还怪是她诅咒的。切，这帮人真有意思。”

　　于霜霜在旁边点头，幅度有点大，带着讲话的声音都一上一下的：“所以活该那些人倒霉，我们都很听然然的话，所以霉运统统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