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饲鹰》灵虺

49、始知锁向金笼听

　　佛果没想到前几日才谈起的人，今日竟又这般巧的遇上了。

　　弘慈寺里，佛果本是来为香客们回信的。

　　说来，自从佛果坐镇弘慈寺后，这弘慈寺的香火便日渐旺盛了起来。

　　时常会有前来上香的善信或者喜欢佛理的俗家弟子前来参拜。

　　他们于寺中结识了佛果后便经常通过信件与佛果讨论佛理。

　　可自从佛果去了蝙蝠岛后，这些信件便无人拆看，无人回信，竟是堆了好高一摞。

　　阎住持听闻佛果回到苏州，连忙上门拜访。

　　请佛果大师抽空前去寺庙中，将那些书信处理了。毕竟这也算他们弘慈寺的招牌了。

　　于是，稍微适应了一下凡人的生活，又暂时没什么事的佛果，便选了一个晴日，上到弘慈寺来上香礼佛，回复信件。

　　忙忙碌碌一上午，总算是将给那些善信的回信都写好了。

　　只等阎住持统一送到驿站，给他们寄过去。

　　佛果活动了下筋骨，慢慢踱步到大殿正厅。

　　本是想与前来上香的香客解解签卦，论论佛经。却不想在这里看见了几日前说起过的林夫人。

　　只见这位林夫人闭目跪在蒲团之上，手中捏着三柱香，口中念念有词，无比虔诚。

　　“林夫人也来上香？”佛果站在林诗音身后，看她虔诚的跪在佛前好一阵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是……”林诗音转头看到佛果，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那日遇上的姑娘。”

　　佛果笑着点点头。

　　林诗音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香插入佛前，才转身冲佛果笑道：“不想在这里遇见姑娘，真是缘分。”

　　她的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笑容也显得勉强得很。

　　“我见夫人在佛前跪了许久，不知求的什么？”

　　“我孤身一人，哪有什么好求的……”林诗音伸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神情有些微不自在。

　　她看起来竟是一个丫鬟仆妇都没带，一个人来这佛前跪求？

　　佛果心中思量了下。

　　“大师信件都写完了？”阎住持从院子里满脸笑容的走进来。

　　对于佛果外貌上变化的事情，在去随缘的时候他就听花满楼说了。

　　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对大师的崇敬之心。

　　“林夫人……”阎住持冲林诗音捏了个佛印，并给佛果介绍道：“林夫人可是我们寺庙里最虔诚不过的善信了。”

　　他又扭头冲林诗音说道：“夫人每次前来，总是愁绪满腹。”
　　“我虽有心想要开解夫人两句，却碍于自身佛法修为不精，无法为夫人解惑。”
　　“今日夫人来的正巧，大师正在这寺中。夫人心中有何困惑，不如同大师说说。您别看大师年轻，可这佛法修为，却是别人拍马也追不上的。”

　　“姑娘竟是修佛之人”林诗音倒是有些意外。

　　她那日是在绸缎铺子里碰见的这位姑娘，本以为是个普通人，却不想竟是这弘慈寺里的大师？

　　“在下法号佛果。在俗世中修行。”佛果冲林诗音行了个佛礼。

　　“听阎师傅的所言，夫人似乎一直心有困扰……”佛果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诗音，“看来这困扰已经有些影响到您的身体了。”

　　的确，林诗音的面色一看就不太像一个身体康健之人。

　　说到这里，佛果顿了顿，“请恕在下失礼。可是因为您的表哥？”

　　“大师也听说了？”林诗音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的自嘲一笑，“也是，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人打听，自然是能知晓的。”

　　佛果见林诗音的神色有异，伸手迎了迎，“夫人不如随我去偏殿的厢房坐坐？说来这寺中的清茶还算可口。”

　　林诗音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慢慢往偏殿走去。

　　“刚才大师问我，是否是因为我表哥，才心中郁结。”林诗音边走边说：“若是大师五年前问我，我可能会回答是。可是如今已过去了十年，我已将当年之事放下了。”

　　“我听闻当初是小李探花不顾您的感受，强行将您许配给了龙大侠？”佛果嘴角下沉，“这般强迫他人，真是闻所未闻。”

　　“呵……当初……”林诗音顿了顿，“表哥当初怎么想的，我猜了十年，想了十年，到如今才算摸到了一点。”

　　她侧头看着佛果，“当初表哥对我说他喜欢上了别的姑娘，不能娶我时，我是不信的。”
　　“我们青梅竹马长大，我了解他，他并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

　　“但是他还是没有娶你。”

　　“对。”林诗音眼神悠远，“他将李园送给我做嫁妆，那是舅舅舅母住了几十年的园子，他就那么送给我了。”
　　“然后，他留下一句：诗音，大哥是真心喜欢你。我相信他会是你的好归宿。”

　　说到此，林诗音清透的双眸忽地落下一滴泪水。

　　她似乎才回过神来，用袖中丝帕擦了擦，“抱歉，让大师见笑了。”

　　“别难过。”佛果伸手握住林诗音的手，“都过去了。”

　　“倒不是为我自己。只是为了这么多年的情谊。”林诗音笑了一声，“后来，他连夜逃离京城，去了关外。将我和李园抛在身后。”

　　“园子里都是一些普通奴仆，只会些拳脚功夫，哪里挡得住龙啸云。我们之于他，不过是探囊取物。”

　　林诗音捏紧了手中的丝帕，“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不得不妥协。”

　　佛果无声的拍了拍林诗音的手。

　　“这么多年，我总是会梦见那一个晚上。满园子都挂着红绸，亮着红灯笼。
　　而我一个人站在房门口，看着远远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影朝我走来。
　　他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仿佛索命的恶鬼一般，对我纠缠不放。”

　　“别怕。别怕！”林诗音害怕得抖了起来，佛果连忙揽住她的胳膊。“佛祖怜惜可怜人。便是有恶鬼，也不可能近你身的。别怕！”

　　“那段日子实在是太难熬。”林诗音将脸埋在佛果肩上，泪水缓缓的滴落。

　　“我少年所有的时光都用来挂念他。他喜欢穿的衣服，喜欢用的茶具，喜欢吃的点心……
　　一样又一样，我都记在心上。可他却从不曾将我也这般放在心上。”

　　“我从不怀疑他喜欢我。可他的喜欢，太浅，太淡。就如同一杯白水……
　　比起我这个总是在园子里等他回来的表妹，他更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他口中的兄弟友谊。”

　　“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付出一生去喜欢他。”佛果拍着林诗音的背轻说。
　　“在人生这一条路上，我们总会遇见很多条岔路。走错了，不要紧，重新退到正确的路上，走另外一条路便是。”
　　“小李探花就是你人生中一条错误的岔路。你遇上了，踏上了。然后发现这是一条错误的路，那便退回来，重新走过。”

　　“我放下了。”林诗音抬起头，她眼眶与鼻头都有些发红，却不见丝毫泪水。
　　“这么多年，我已经想明白了。表哥从未将我当作可以与他并肩之人。他喜欢的甚至可能不是我这个人，而是他的自我感动，自我奉献。”

　　“你能这般说，想来是真的想通了。”佛果赞扬的看着林诗音。
　　她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白色琉璃做的串珠，轻轻给林诗音戴上。“我刚听你说，总是被噩梦所扰。”
　　“这是我这些时间经常佩戴的念珠。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也陪着我日夜诵佛经，论佛理，于香烛之中走过。今日便送给你。”

　　“这怎么好……”林诗音伸手便想将手上的串珠取下来还给佛果，“大师听我说这些陈年往事，开导我，已是麻烦了您。如何还能要大师的东西。”

　　“切莫推辞。”佛果按住林诗音的手，“这串珠于我，不过是一串普通的念珠。但它若能解了你的噩梦，便不负在佛前自修的这段时间。”

　　林诗音低头摩挲着念珠。

　　她的确被噩梦困扰了许多年。往常她都是在寺庙中为龙啸云点上一盏长明灯，这样便能安稳数月。

　　可那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那就多谢大师了。”林诗音双手合十，冲佛果行了一礼。

　　“林夫人不用客气。”佛果笑笑，“佛渡天下苦难之人，我乃修佛之人，本是应做之事。”

　　“我心中还有一丝困惑，想求大师解惑。”林诗音踌躇半晌，最终看着佛果的眼睛，轻声说道。

　　“有何困惑？”

　　“若有一人为了自保而杀人，是对是错。”她有些紧张，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结果非常在意。

　　“这得看是为了什么自保。”佛果思索了片刻，说道：“佛门经常说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对于恶人，好言相劝不行，自然可用手段惩戒。若是为了护住自己的性命而杀人，那便是救了善人，罚了恶人，不算错。”

　　“那若有一人，并没有亲手杀人。只是见死不救，是对是错？”

　　“这个问题自然是对。”佛果笑道：“一个高大壮汉杀人，一个瘦弱书生路过，此书生不曾施以援手，难道我们能苛责于他么？”
　　“错的是杀人的凶手。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杀人凶手，而指责一个无辜的路过之人。”

　　佛果又道，“如果是一个瘦弱书生杀了人，而一个高大壮汉路过。此壮汉不曾施以援手。”
　　“那我们也只能说这个壮汉并非我们以为的好人，却不能因为他没有施以援手而惩罚他。”

　　林诗音闻言低头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