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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看了那棵长青梅,叶从安倒想谢谢师兄不收之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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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从安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谢凌青还是能抓他去栖云峰。
那日拜师过后,掌门又多叮嘱了叶从安几句,便叫众亲徒散了去,只留了谢凌青说话。
叶从安趁着掌门和谢凌青说话的功夫,赶紧溜出了门,生怕谢凌青看到了他,再跟他说一句,回去栖云峰把没抄完的书继续抄完。
虽如此,但叶从安更觉得二人之间已然发生了这种事,应是不会再见面了,谢凌青也没有管他的理由,起码短时间内,谢凌青不会再找他了,他却没想到谢凌青何许人也,这位差点成为了他师父的五师兄根本不觉拒收一位徒弟,是什么大事。
叶从安连一天的清闲日子也没过上,就被谢凌青抓回了栖云峰。
栖云峰地处天嵩山最偏僻的一隅,虽名为栖云峰,却并不是很高,也并没有像其名字那般云雾缭绕,反而视野清明,树林葱郁。
栖云峰只有谢凌青一人居住,平日里设了结界,也无外人出入,自谢凌青元婴期后,呆在山外的时间,更要远多于山内,且每次回来,总能抓回犯错的叶从安,所以栖云峰的结界,除了谢凌青本人,叶从安可以也来去自如。
出了拜师的乌龙事件,叶从安对着谢凌青的胆子也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叫他去栖云峰,他虽然不愿,仍旧是去了,但去了也不可能痛痛快快地。
进了屋叶从安也不与谢凌青说话,兀自到了书案前,临摹起未摹完的《灵兽图鉴》,全然当谢凌青是空气。
反观谢凌青,其实也不是全然不在意这件事。
他将偏房收拾整理了出来,以供叶从安居住,这间屋子其实在叶从安初次来劈木桩之时,谢凌青已然将其备好,对叶从安说,若是觉得练功太晚,回山外弟子院不便,歇在这间屋子也无妨。
叶从安也只是累极才睡过一两晚,而后来第二次来栖云峰,因只是画画图鉴,没有什么太大的体力消耗,加之学了御剑之法,来去并不费时,他更是一次未住过。
此番却不同往时,谢凌青准备这间偏房,并不是给叶从安偶尔休息用,而是叫他长住。
他站在叶从安书案前,高大的身形将书案上遮出一片阴影,叶从安抬头看他,却见他也意识到自己遮挡了光线,向一侧偏了身子,让光线又照在案台上,自己伸手从取过叶从安画完的宣纸,拿在手里翻看着。
大致翻看完毕,他问叶从安:“符箓如何?”
叶从安沉默两秒,犹豫了下要不要当做没听到。
谢凌青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他回答。
叶从安:“……还行。”
谢凌青将画纸整理好,放回案桌,又问:“剑法如何?”
叶从安回道:“也还行。”
谢凌青不再问,只是看着他,眉头微蹙。
叶从安倔强对上他的目光,短暂地顽抗,又很快败下阵来,重新回答一遍:“…剑法一般,符箓好一些。”
他这话说完,谢凌青的表情总算有些松动,没有方才那般紧绷严肃,他从乾坤袋中取一页黄纸出来,放在桌面,对叶从安道:“做一张符我看。”
叶从安看了一眼桌上的符纸,问道:“做什么符?”
谢凌青道:“随意。”
随意便是擅长什么做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叶从安没再多问,思考该做一张什么符能体现出来他的水平。
正思量着,他瞥见窗前条案上有一盆奄奄一息的长青梅,心下有了主意,点着桌上的朱砂,在黄纸上挥洒勾勒,寥寥几笔,便有了梅花符相,他两指并为剑指,指着符纸,就见桌上的符纸凭空飘起,顺着叶从安指的方向,飞到那盆长青梅之上,叶从安向下一点,那符纸由中间向外湿润,最终化为水滴,落在长青梅的叶片枝干上,以及与枝干相连接的土壤里,慢慢被吸收。
那盆长青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活了过来,蔫垂的叶片也重新饱满,枝干因浸水而颜色显得愈加黑亮,颇有些雨后沾露的意思。
甚至枝头还出现了一朵合拢的花苞。
谢凌青点点头,从长青梅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叶从安,而此时叶从安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提笔继续临摹。
这一看明显就是带着气,故意不愿与谢凌青说话,叶从安也想着,态度差一些,谢凌青或许会感受到他的无理,从而也不愿再理他,他就顺势回弟子院。
可令他诧异的是,他竟听到谢凌青轻声叹了一口气。
叶从安笔一顿,又听谢凌青的声音传来:“我并不是不愿收你。”
叶从安没接话,抬头对上谢凌青的目光,见他仍是表情淡淡的,继续说道:“我只是不想误人子弟,任谁都一样。”
言下之意,叶从安听懂了,这位被天嵩山,乃至整个修真界奉为天才的五师兄,因怕自己误人子弟,所以直至元婴圆满期,仍觉得自己会误人子弟,不愿收徒,不是不收他叶从安,是谁都不收。
倒是有些反差的可爱,叶从安想。
“所以。”叶从安空了许久,目光投向那盆重获新生的长青梅,问道:“这就是五师兄能将长青梅都养死的原因?”
长青梅,顾名思义,最大的特点就是“长青”,生命力顽强出奇,只要不是将根部悬空,不接触任何土壤空气,好端端地放在花盆里,很难养死。
叶从安想象不到这一棵的死因。
谢凌青“嗯”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就在叶从安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谢凌青又开了口,道:“栖云峰后身有一处园林,既然你有这妙手回春的能力,便由你照顾吧。”
“可以啊。”叶从安应得痛快,谢凌青解释清楚了,先前那点因收徒产生的负面情绪便烟消云散了。
叶从安与谢凌青说话时,手里始终捏着笔,忘记了放下,笔上的墨落到纸上,他也全然未觉。
谢凌青看了看书案前平白多了一个墨点的纸,对叶从安说:“不必画了,去偏房休息吧,明日早起,随我一同练剑。”
叶从安愣了一下,然后望着谢凌青点点头,心下有些感动。
原来谢凌青也会偶尔地关心别人,原来他也会有人类的思维方式,原来自己误会了自己的这位好师兄,他竟会主动提出可以不用画了,可以去睡觉。
这种感动从叶从安出了谢凌青的屋子,来到偏屋,以至于睡前都始终存在着。
直到第二天凌晨被谢凌青从床上拎起来截止。
叶从安没有早起刻苦练功的习惯,所以当谢凌青已经敲了第二遍门时,他仍旧用“等等,马上就起”这样的话搪塞过去,转过头又沉沉睡去。
第三次谢凌青来的时候,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冷风倒灌进屋,冻得叶从安打了个冷战,连忙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
“起来。”谢凌青站在门口,语气不善。
叶从安裹着被子,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嘟囔着:“起了师兄,我起了。”
谢凌青没说话,也没进来。
薄薄的一层被子挡不住料峭的春寒,叶从安的脑子在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反复挣扎,甚至偶尔认为自己已经将衣服穿戴整齐,现在趴在被窝里只不过是因为时间尚早,可以睡一下。
又一瞬间,他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起床,也没穿好衣服,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啊?
怎么这么冷啊?
冷啊。
“起来。”谢凌青的声音又一次回响在脑袋里,叶从安猛然睁开眼,发现声音的主人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他一时间也分不清,让他冷的是这料峭春寒,还是好师兄的目光。
叶从安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从裹着被子蜷缩在床到罚站一样站立在床侧,中间甚至没有过度,他一瞬间将这个动作完成,迅捷程度可见一斑。
谢凌青心情微微好转,只说了一句:“收拾好了就出来。”便将门拉好,并不跟他计较太多。
门上的影子愈见消失,谢凌青应该是回去主屋了,叶从安愣了片刻神,抬手挥亮屋里的烛光,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整理好床褥。
待到他衣着整齐去寻谢凌青时才发现,此时的天空,夜幕低垂,繁星烂漫。
他想,谢凌青倒也不必这般。
他想,为什么我会误会我的好师兄,明明人家至始至终不忘初心,不想当人,我为什么要强行认为他是个人。
好师兄本人此时正抱剑而立,一身暗金镶绣的黑袍,融在黑夜里,乌黑的头发规整束着,与黑袍交相,衬着本就白润的皮肤,更加透白。
叶从安揉了揉眉心,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位女弟子夸赞谢凌青的话,“姿貌端华,眉目如画,天人之相,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三千风华一言以蔽之,想嫁。”
那时他对此番言论嗤之以鼻,男子汉大丈夫,何以容貌动人,人家谢凌青好端端一位修仙奇才,变异水灵根,天赋异禀,根骨清奇,乃天嵩山最年轻的元婴弟子,缘何你只看到人家容貌出众,还整出这么一大串词?
你但凡再整点词夸夸他修为高秉性好呢?
那都不至于显得这么肤浅。
可此时看着谢凌青,他也突然有些理解那些痴迷于谢凌青容颜的女弟子了。
一个人好看不可怕,出众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这人又好看,又出众。
那为什么这样听起来就完美无瑕的人,就不喜欢做人呢?
叶从安又陷入疑惑。
谢凌青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提着一柄铁剑,慢慢吞吞地蹭过来,皱了皱眉,问他:“你就用这剑与我练剑?”
叶从安看看自己手里朴素的铁剑,又看着谢凌青怀中抱着那把通体亮银,雕着霜花镂纹的剑,好像差距确实有些大。
“我只有这一把剑。”叶从安解释道:“我剑法不精,便没想着弄把好剑装相。”
叶从安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想着给自己弄把好剑。谢凌青了然,心下对叶从安的实力有了几分定义。
“那便就这样,出招吧。”
叶从安见谢凌青是觉得与他剑都不用拔的架势,也不与他多客气,嘴上招呼一句“得罪了,师兄”,抬手便一剑刺出去。
方才朴素的剑身,几乎是一瞬间,绕上了丝丝绕绕的碧绿光芒,剑身吸收了外溢的灵气,剑气徒然变得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