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爱情故事》吹泡泡芙

16、雨夜

　　梨子究竟是怎么死的？鸢最后一次问西岛冬彦，她看到他的脸上泛出苦笑，却没有等来他的解释。

　　年轻的妻子死于为出轨的丈夫庆祝生日的日子，鸢突然意识到她喜爱的西岛冬彦只是幻想中的西岛，她根本无法面对真实的他。

　　送西岛冬彦去奈良站的时候，奈良市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在雨中看着西岛冬彦走进车站，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很多年后鸢依旧清晰记着这一幕，并一生为自己的猜测和指责而懊悔不已，西岛来找她是为了获得活下去的勇气，可鸢自以为是地对他苛责甚深。

　　回到酒店，鸢觉得头昏脑涨，强撑着泡了澡，又喝了助理美纪送来的味增汤，晕晕乎乎地睡过去。第二天起床时，她的状态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西岛冬彦自｜杀的消息三天后传来，木下说他死在自家别墅里，由于煤气中毒的缘故，义妹田中靖子发现他时，脸颊尚且呈现迷人的玫红色，仿佛熟睡了一样。

　　鸢有时想，西岛一定是特意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在临死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才会以体面从容的姿态离开。

　　或许从梨子离世的那一天就已经深思熟虑、了然于胸了。

　　鸢立刻返回东京，三天前还在奈良和她一起吃饭谈心的男人，如今变成冰冷的遗像。照片上的西岛身穿衬衫，或许是由于光线太强，他微微皱着眉头，坦诚的笑容中带着温柔，就像鸢第一次在片场见到真人的情形，气质慵懒又沉稳可靠。

　　田中靖子盯着遗像，“哥哥最喜欢这张照片了，是蜜月旅行时在泰晤士河边的咖啡厅里，梨子姐为他拍的。他早就告诉我，如果他有一天突然死去，就拿这张照片放在仏坛里。”

　　鸢颤抖着抬起身子上了一炷香。

　　回到奈良后病情更加严重了，鸢勉强吃了些感冒药后，就开始了日常工作，一连几日昏昏沉沉。

　　妮娜周三晚上来的时候，她正斜靠在沙发上，反复看西岛冬彦最后发给她的消息，显然已经忘记了和妮娜的约定。

　　“鸢，我回家以后，反复思考了你问我的问题。我以为见面后很多事情可以说出口，现在我庆幸没有，我不该如此自私，让你为此困扰。梨子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我们过去的一切，我决定永埋心底。关于婚姻和夫妇，我知道自己又一次让你失望，但即便我和梨子如此惨淡收场，我依旧相信我们之间存在奢侈的爱情，至少曾经存在。以后也应该见不到鸢了吧，但我希望鸢能够依旧相信爱情，相信两个人之间的相互吸引与灵魂共振，如果有爱降临，请一定抓住。万望你幸福，一个人也好，找到了爱的人也好，请带着我与梨子的那份，永远幸福。冬彦。”

　　如果注意到西岛这种书信般的消息形式，如果意识到他最后的署名是他的名字，那么她就会知道西岛那天是怀着犹豫的心情来向她告别的。如果那天她的失望少一些，西岛就不会自｜杀吧。

　　鸢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在手机屏幕上。

　　房间的门铃响了，她匆忙拿纸巾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去开门。

　　妮娜站在门口，手上提着纸袋子，里面装的是一瓶海格布朗伯哲朱弗白葡萄酒，鸢刚刚打开门，妮娜就兴奋又郑重地说，“前辈，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是你啊。”鸢有气无力地请她进来。

　　妮娜见鸢的脸色苍白，连忙走进来把红酒放下，“前辈生病了吗？”

　　“嗯。”鸢觉得头疼的厉害，“你自己坐，我要休息一下。”

　　鸢走了两步，大脑里一阵恍惚，她紧紧靠在墙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妮娜连忙扶住她，接触到她滚烫的皮肤，“啊，前辈是发烧了吗？”

　　“没有。”鸢缓缓摇了摇头，贴着墙支撑着走，“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妮娜扶着她躺下来，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好热！前辈果然是发烧了！”妮娜焦虑起来，“怎么办！要不然去医院吧！”

　　“我不想去！”鸢断然拒绝，头晕乎乎的，声音低沉沙哑。

　　“好。”妮娜连忙应了她，“我先去倒些冰水，冷敷一下。然后我去买药。”

　　妮娜把浸过冰水的毛巾折叠好敷在鸢的额头上，有些焦虑地问道，“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妮娜点点头，“我去买药。”

　　“你刚刚说有话对我说？”鸢咳嗽了一声，“进门之前。”

　　“你现在要听吗？”妮娜迟疑。

　　鸢点点头。

　　妮娜低下头去，盯着被子上的花纹，“我找到答案了。”

　　“我嫉妒那个男人。”

　　“谁？”

　　“西岛冬彦。”

　　“你认识他？”鸢惊讶地抬起红肿的眼睛。

　　“不认识。”

　　“前辈是因为西岛冬彦去世才这样难过的吧。如果我死了的话，前辈会不会也这样伤心，能够轻而易举得到前辈的爱和关心，我嫉妒这个男人。”

　　“这是什么话？”鸢听她提到西岛冬彦，不禁悲从中来，“他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我越思考对你的感情，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越幸福，与此同时，内心的黑暗面就会越来越多。嫉妒一个死去的人比活生生的人还要受折磨。可我昨天忽然明白了，这世上没有毫无杂质的澄澈之心，憧憬、喜悦、欲望、伤感、嫉妒，贪婪，这一切纠结缠绕，产生的浑浊魂魄才是。无论前辈如何认为，这就是恋爱中的我，妮娜认真地喜欢上丹沢鸢了，感情上，动物本能上都是。我已经不需要证明前辈对我的感情，因为我能感觉到前辈的爱。”

　　“好霸道的答案。”鸢想起西岛希望她相信爱情。眼前这个坚定认真的女孩会是她的爱情吗？

　　鸢缓缓坐起来，看见妮娜盯着她的锁骨发呆。她也打量着妮娜，看到深棕卷发下白色的耳朵，以及隆起的胸部。

　　呼吸变得更加灼热起来。

　　她忽然觉得恋爱像精神病一样冲动，吞噬了她仅存的理智。

　　像妮娜在料亭时一样，她以同样的姿态吻向她，像是报复多日以来的紧紧相逼。她用力揽住妮娜的腰，把她的手背在身后，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微微喘息的时候，轻啮住她的下嘴唇，之后又深深吻了起来。

　　这场炽热缠绵的吻让妮娜彻底失去了思考的空间，条件反射般地回应着。

　　鸢看到妮娜贴着假睫毛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等到妮娜开始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时，鸢却故意一把推开她。

　　“前辈……”

　　“我知道。这确实是你心底的声音。”

　　妮娜眼圈周围渗出薄薄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