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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宿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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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的第一反应就是望向木下诚,木下迷茫不解地向鸢摇头。松井茂树走过来,笑着对鸢说,“鸢和谷口小姐应该认识吧,以后合作磨合起来也会很容易。”
鸢机械地点头,在谷口走过来的时候,她用手碰碰木下诚,示意他到后排等候。
谷口荣子走过来,缓缓把手套摘下来,微笑道,“好久不见啊,鸢。”
“好久不见。”鸢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心里恨不得把木下诚大卸八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长得和从前不太一样,应该是整过容了,笑起来时脸上的肌肉走向都有些不太正常。
这女人还是这么虚荣啊。
“导演,可以开始围读剧本了吗?”鸢继续维持着笑脸,她只想快些让谷口荣子远离她。
没想到谷口荣子竟然坐在她的旁边,鸢感觉自己对木下升腾的怒气堆积得越来越重,荣子身上脂粉气香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鸢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低头对松井茂树说,“不好意思,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换去窗子那里的位置吗?”
“是感冒了吗?”松井茂树担忧地问。
鸢点点头,拿起剧本来同灯光师铃木建一更换了位置,木下见势走过来,在鸢耳边低声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鸢轻轻咳嗽了一声,“你先去旁边等着。”
木下稍微松了口气,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等着,头一直没有抬起来,鸢知道他正在发消息询问这件事,或许较之于她,如今精神崩溃的是木下才是。
《香华·此季别离》以奈良时代针对长屋王的政变为故事背景,讲述藤原光明子从臣庶之女到皇后的人生转变。导演并不着重于光明子皇后的传奇人生,而是从侍女阿初的角度出发,展现平城京的风物以及盛世背景下权力角逐下人性的阴暗复杂。
谷口荣子读起剧本来,鳶才发觉这人竟然饰演光明子的母亲橘三千代,也就是她在电影中温和善良的母亲,窒息感瞬间扑面而来。
她抬头与谷口荣子目光相撞,那女人果然满脸的得意之色,念台词都掩盖不住。
从酒店下楼之后,木下请鸢到东大寺一趟,傍晚的阳光洒在古朴安静的道路上,比起上午游客的熙熙攘攘,此时的奈良仿佛真的回到古代一般,鹿群在道路两旁狭小的草坪上聚集起来,更添了清灵的气息。
听到鹿群的叫声,鸢紧绷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原本积聚的怒火也扫去大半,她开始庆幸能够有这么久的缓冲时间,能够让她冷静地思考这件事,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对木下发火。
木下拎着装着剧本的袋子,神情沉重,“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女人会和这个剧组扯上交集,还以为她嫁入豪门专心做家庭主妇了。我打听了几个人,似乎是池元三成介绍进来的。”
池元三成是知名搞笑艺人,有他的推荐,也难怪松井茂树会同意。
“这样啊。”鸢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非常抱歉。”木下停下来,严肃地鞠躬道歉。
“木下君你没必要和我道歉。”鸢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比起我,现在你更加沮丧吧。”
木下抬起头来,眼眶也变得红肿了,鸢知道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谷口荣子的出现,对木下而言,简直是把耻辱贴在脸上公开展示。
“可是,要怎么和松井导演沟通,要求换人呢,真是件难事啊。”木下捏紧了拳头,愤愤地说,“真想揍这个女人一顿,然后把她扔到海里。”
鸢见他这样气愤,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愿望你恐怕实现不了了。你不要为难,也不要让松井导演为难,毕竟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恩怨,何必给别人带来烦恼呢?和谷口的对手戏也只有二十三场而已,你想一想,谷口只比我大五岁,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不但沦为配角,还要在电影中演我的母亲,她会比我们更加难以忍受吧。”
“鸢……”
“你放心,这是放弃《莎乐美》争取到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如果单纯因为谷口而不好好把握机会,岂不是太愚蠢了?”鸢笑着让木下把剧本的袋子给她,“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酒店吧,我想单独在这里散散步。”
木下离开以后,鸢沿着东大寺古朴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高大的榉树和松树遮盖了天空,四周愈发阴暗起来。
鸢想到《波之塔》的开头,有夫之妇赖子和年轻的检察官小野木在古老的寺院里散步,会专门走曲折的小路,因为他们相信路不会断绝。可是最后赖子走进青木原的树海,她迄今走过的路还是断绝了。
真是悲惨又凄美啊。鸢在心底默默感慨着,不知道接下来拍摄时,谷口荣子会把她逼到哪种地步。
她再抬起头时,看到道路连接寺庙偏殿的尽头处,是穿着黄色法式连衣裙的妮娜,拎着编织的竹筒包。
“前辈,好久不见!”妮娜大声地向她打招呼。
鸢的心中涌起一阵亲切感,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她决定对这个沉耽于幻想的后辈以清晰的认知,所以走到她跟前时,也只是不紧不慢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跟了你和木下一路,见你们在谈话也不敢上前打扰。”妮娜一边抱怨,一边半蹲着锤了锤小腿,“鹿群都散了,你们还没有谈完。”
“你怎么会在奈良?”
“啊,西谷医生没有告诉你吗?”
“嗯,说过了。”鸢简单地回应。
“太好了,果然是前辈介绍的医生啊,那天我还以为西谷医生会觉得我太失礼而不想帮我了呢。看来对于前辈介绍的病人,他还是非常上心的嘛!”妮娜开心地向鸢说,“来之前还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和前辈开口,现在终于不用担心了!”
“所以,你受了什么刺|激?”
妮娜见鸢的态度如此冷淡,不禁有些灰心,声音也小了起来,“前辈还记得之前答应我的吗?说是要给我机会验证的,现在前辈对我这样疏离,是不是因为害怕而退却了呢?”
“没有。”鸢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多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和演戏一样重要的事情。”妮娜从背后拉住鸢的手,被鸢挣扎了几下,妮娜却攥得越来越紧,“既然要区分是爱还是友情,前辈总需要给我机会嘛。”
鸢放弃了挣扎,她总觉得妮娜被这种隐秘的感情所迷惑了,觊觎这种感情就好比窥视深渊,或许又刺|激又让她兴奋吧。
回到奈良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妮娜果然没有订酒店,直接把包扔在地上,躺在榻榻米上发呆。
“好累啊!”她喃喃道,“听坂口说,《夜叉池》的终选是下周三。”
“也没有几天时间准备了。”鸢应和了一声,然后给酒店餐厅打电话,让女侍送两份晚饭过来。
“再要一瓶红酒!”妮娜坐起来喊道。
“好,要一瓶红酒。”鸢对着电话那头的服务员说道。
对方似乎提议她更换晚饭,鸢想了想,如果两个人喝茶粥的话,再喝红酒似乎确实很别扭,于是同意了对方的建议,换成了牛排套餐。
妮娜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穿的是上次鸢给她的浅绿色睡裙,她随意用浴巾擦了擦头发,从桌子上拿起一杯红酒递给鸢。鸢喝了一口,忽然察觉喝红酒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当然要谈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是需要喝酒来调节气氛的。不过在妮娜这种容易冲动的情况下,喝酒仿佛让自己陷入危险了。
为防万一,鸢把红酒杯放下来,假意揉着太阳穴说,“不能喝了,今天有些头疼。”
她话音刚落,妮娜连忙放下酒杯,走到她跟前坐下来,满脸的关切,“是生病了吗?”
鸢摇摇头,“有些累了,想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那么……”妮娜犹豫起来,“要不明天再告诉前辈好了。”
“还是今天吧!”鸢没想到她明天并不打算回东京,明明还有五天就要进行终选,却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两人先吃了晚饭,之后鸢提议到院子的回廊里坐着吹风,对面是对七八十岁的夫妇,大约是来旅游,看上去非常恩爱。妮娜不安分地挨着她坐了下来,盯着对面的老年夫妇说,“真想像他们一样,和前辈永远在一起。”
鸢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惧怕舞台?我看过你的杂志,明明那么阳光自信。”
妮娜一下子低沉下来,“前辈出生在那么幸福的家庭,一定不知道被所有人厌弃是什么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