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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祭祖日 ...

  •   惠能因师兄弟们催更得挡不住,每日愁眉苦脸的蹲小黑屋。这日,因冬至将近,牛阿二来请惠能回家。惠能也记挂着应该探望祖母,向济通禅师请假归家探亲。牛村正见他回来,十分欢喜,叫他先回自家院落看看房屋修缮的如何。惠能走到隔壁,见房屋插补整齐,又在这边耳房合牛村正这边耳房、前房里头都盘了炕,外间各垒一个小灶台,都用青砖修缮。重垒了院墙,旧窗框也换过了,窗上糊了瓦楞纸,口中赞道:“太费心了。” 又说:“修房子的事情不急呀,又累大伯辛苦。” 阿发嫂在旁说:“不是要急。侄少爷虽然住在寺里头,但是房子要修的,不然,好像我家老爷刻薄自己侄儿,是不是?” 惠能自己的管家何德也说:“房子年久失修,万一漏了塌了,别人看着不成体统。” 惠能叹了口气,道:“就是累了大伯。”
      何德因指点他看了前后,说耳房留下惠能回来探亲可住,何德与老婆阿德嫂住前房,仍在牛村正那边来往使唤。何德又谢了惠能给前房也起了灶台,说:“小的京里住了这二十年,南边这冬天受不得了。可也怪,小的年轻时不见这样大雪。”
      惠能问:“从前这边冬天暖和吗?” 何德道:“潮冷还是潮冷的,只没有这样大雪。这冷天,貂皮袄也穿得了。”惠能忽然想起前世某些科普穿越小说,心想:“这有点不太好了呀。”
      何德叨叨叨又说到修房子的期间,那买来的青砖先头五百块都是好的,后头的五百块,敲一下掉渣,碰一下断裂,竟然是些废砖。牛村正甚是恼怒,只因工期紧,含忍了不说,另寻人买了新砖。后来牛族长知道,晓得自己的三弟阿丙中间捣鬼,只得推不晓得,另指一事亲来致歉,牛村正也没提,大家含糊过去。
      惠能过来恭恭敬敬的谢过大伯,私向牛阿二夸说:“要不是你兄弟我,今冬你还冻着哩!” 阿二道:“就算你说的是,那么阿萨太子传的第二卷你可要写起来呀。” 惠能不欲听其抱怨,走至牛老太太房中。
      牛老太太向他诉说火炕虽暖,只怕废柴,惠能道:“京里人家都是一个炕房一个床房,夏天就睡床,冬天就睡炕。南边虽然气候和暖,其实潮湿难耐,孙儿觉得倒比北边冬日更冷到刺骨。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潮湿,不如搭一个火炕,就是夏日不用也不要紧的,炕上也好放柜子的。” 牛老太太并非真正抱怨,不过如此显示一番持家有道,见他说也就罢了。
      次日,因冬至日将至,惠能先不回寺,在家帮忙。他身高力大,与牛阿大轮流担任打年糕一职,阿二为其翻弄糯米团子,准备米饭,来往整顿。村正娘子带着阿德嫂、阿发嫂两个切年糕,剁罗卜肉馅,包冬至团子。牛老太太披着一件京里带来的厚斗篷,垫着京里带来的羊毛垫子,脚下呲着京里带来的暖脚炉,摆一把太师椅,坐在廊下看。
      惠能连挥石杵,打得糯米团子噗噗有声。打一回停一回,阿二便上去翻弄一番,惠能便又去锤打。村正娘子包了一回,点了数,向牛老太太道:“一共是二百个素罗卜馅团子,二百个羊肉馅团子。”牛老太太点头道:“够了。” 村正娘子便叫阿大媳妇拿藤篮,上垫蒲草、油纸,将团子拿油纸一个一个包好,十个一包置于篮子内。又放些红纸包的干果、柿饼、蜜饯等物,扎成一份,要分送与远近亲朋。
      惠能前世今生倒是初次见此冬至团子,不由得凑上去细看,一面想着:这不是肉汤圆么?原来汤圆还有罗卜馅! 村正娘子乃笑向惠能曰:“五侄儿,你们京里没有吃这冬至团子么?” 惠能脸色微红,道:“京里冬至是吃羊肉饺子的。” 村正娘子说:“人人都说他们北边吃饺子,究竟怎么个饺子,我却没有见过。” 惠能道:“我奶娘会作。” 阿德嫂即笑曰:“奶奶既说,今日我托个大,就作一样饺子与太太奶奶们瞧。”
      阿德嫂说作便作。往厨房讨了面来,揉面醒发,又切罗卜、豇豆干、细姜、羊肉,巧作调制。连赵老太太也倩人扶着,共往院中看她如何包饺子。阿德嫂手作飞鸿巧,左一捏,右一捏,一个个小饺状如元宝,肥白可爱。就包了一帘子,有荤有素。又叫阿才烧火,阿发嫂煮滚水,阿德嫂下了饺子,又细切姜蒜米儿,调了一碗醋酱,一碗咸酱。不一时饺子熟了,大盘子盛将出来,众人就在院中个个分食,果然其味鲜、香、油润、适口。牛老太太大喜,说:“初九请客,就上这个饺子。”村正娘子应诺。
      至晚牛村正回来,得知饺子一事,笑怨娘子道:“我不在,你们吃体己饭。可想得到我阿?”村正娘子道:“不要紧。你想吃,明日叫阿发嫂再作就是了。” 牛村正作色道:“我难道是争嘴?” 村正娘子乃温言抚之。

      次日冬至,全家三更即起。牛村正身穿栗子色团福道袍,外罩一件小羊皮连身袄,新羊皮靴,净手净面,率子侄先打开大门,门首先悬一对大红灯笼。然后伺候母亲同往祠堂去。因要祭祖,惠能辞以不便参与,要与众仆人在家看家,牛村正道:“你虽然出家,你父亲还是我家三房,又是大大的一个进士。你是他儿子,就代父祭个祖也不算什么。”惠能并拿不准自己要不要去,见牛村正说无碍,也就跟从。
      至牛氏祖祠,各房已有人在彼处站立等候。牛村正便领着牛阿大、牛阿二、惠能走到自家的位置,前头是牛村正的堂兄牛老秀才,后头是牛村正的几个侄儿人家。牛村正乃先与牛老秀才见礼,又叫子侄们上来拜见。牛老秀才见惠能身穿灰色棉僧袍,光头带僧帽,便问:“这是你家出家的侄儿?既然出了家,怎么又来祭祖?” 惠能便将因病发愿出家一节说了。
      牛老秀才自来把圣人言顶在头上,开口闭口就要子曾经曰过,很是看不上僧道外流,闻言把眉头硌秋着,斥责道:“你既然病了,求医问药也就罢了,如何神神鬼鬼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毁伤,如何使得?岂不闻君子敬鬼神而远之?” 惠能辩曰:“老伯岂不闻‘人无信不立’?我在心中已许下愿心,没的因为是佛祖就不应了不成?况我着僧衣、落发都是经过父母许可,不为自己独行。老伯的话侄儿不敢当。”
      话音未落,竟有人在旁冷笑道:“你不知道在京里惹了些什么名堂,剃了头发妆和尚唬人!还敢回来装神弄鬼。你不要惹出事来带累了全家!”惠能看时,见此人深绿毡帽、浅青缎道袍、蓝绿皮袄,脚上一双墨绿皮靴,生得柳眉鼠目,樱口猴腮,三缕卷毛胡根根直立朝天,心中惊道:“呀! 这是哪来的山魈成精?”
      口中故作迟疑道:“不知这位怎样称呼?”牛村正道:“这是大三房你那阿丙兄弟,官称牛丙火的就是。”惠能便合十道:“阿丙兄弟有礼。”那牛丙火故转身不受,口中道:“不敢当,我可受不起你这假和尚的礼。” 惠能恼他出言不逊,且今日不把“假和尚”一事撕掳开了,传扬出去不成话,因道:“这位兄弟,你我初初见面,彼此都不晓得姓甚名谁,你怎叫我什么假和尚?我发愿、落发,正大光明,拜的师父是护国寺普济大师,我家太嫔娘娘知我受戒,亦有随喜。我现居法元寺,寺中主持也是寒山寺主持法心大师的朋友。你口出不逊我不来问你,只怕太嫔娘娘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牛丙火面目通红,怒道:“你拿太嫔娘娘来压我?”
      正闹着,有一四十来岁的男子急匆匆走上前来斥道:“阿丙,你胡说什么!” 一边向牛老秀才、牛村正见礼,口中说:“阿丙年轻不懂事,两位伯父不要跟他计较。” 牛村正笑了笑,指其人笑向惠能曰:“这是咱们族长,大房的你阿甲哥,官称牛甲木的是也。” 牛甲木道:“我字是永伯,阿丙字叔寿,兄弟称呼我二人的字便是。”
      这牛永伯今年新任族长,正恐自己年轻不服众,此冬至头一回全族祭祖正要办个十全十美,以显能干,今他的弟弟偏来坍台,不由十分恼怒。只好不顾了族长的体面,亲自前来致歉。惠能也不欲得罪族长,见牛村正不言,便笑称:“永伯哥,叔寿兄弟。”相互致意,聊以塞责。
      不久,堂鼓三响,众人按辈分年次各个站立。赞礼高声祝赞,众人跪听,赞曰:
      长乐三年某月日,苏州某县乡长房执爵嗣孙某、某,率阶下众男孙,敬以酒澧庶馐致祭于先祖
      祈求我祖,赐福无疆,世德流磬,恩泽辉煌,护佑后裔,丁财两旺,豪贤辈出,门第书香,房房富贵,代代荣昌,尚享!!!
      众人随赞兴叩拜,然后依次上香,又下来等候。良久,上香已毕,族长又在阶前长篇大论一番,便有几个人抬着祭肉出来。族长持刀,长房嫡出子孙们托着红漆木盘,族长分一块,赞礼便高声呼唤,叫到的该房尊长便走上前拜舞接受。
      惠能两世为人,却是头一回见到祭祖、分祭肉的规矩,看得双目灼灼,寒风侵骨也不觉得。直至叫到自己父亲牛主事一房,往年都是牛村正代领,今年有他,牛村正忙催着他上前,也依众人例子拱手作揖,接下祭肉,十分红嫩,是一大块里脊肉。
      惠能尚不觉得,牛村正看了一眼就笑了,道:“这是族长要好的意思。” 因又与众亲友酬答数语,方奉着母亲归家。牛老太太大清早起来,又在外头站了半日,累着了,连忙摘头、解衣脱鞋,上炕睡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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