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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盗版比正版更猖狂 ...

  •   次日,张池使了小僮仆来往送信,约定某日某时于枫桥码头会齐登船。惠能打发僮仆去了,问身边几个人依旧推辞不去。尤其阿二,说相与的这些学生们都是秀才公,自己一个白身不好相处,惠能见他格外自惭,亦不勉强。倒是阿才十分要去。小孩子喜欢玩耍,惠能也依了他。
      到那日,惠能用过早饭,带着阿才走到枫桥码头,未待几时,一条绝大的画舫自山塘河上缓缓行来。舫高七尺,上结彩缎、挂绒绣球,四面张锦,备极豪奢。张池孤身立于船首,遥遥望见惠能,扬声招呼。一码头的人都看着和尚发呆。
      惠能置若罔闻,随意下到船上,于张池相与见礼。张池笑道:“原本我们同学几个人只要叫一艘小灯舫,只是同学崔尚书公子喜欢大场面,不跟我们商量就叫了这个画舫,师父,失敬了。”
      惠能观此画舫红木为船,大理石做的窗框,夹层都是西洋彩色玻璃的,一边嘀咕着穿越皇后怎没苏出玻璃来,一边笑道:“如此豪奢美景,如何称得上失敬?倒是我沾了道航兄的光,打扰,打扰。”张池笑着让他进来。
      那画舫舱内,香风袭袭,笑语细细,娇花软玉们东一个,西一个,或临窗钓鱼,或与哪个书生猜枚,或三五成群射覆,见张池引着一个和尚进来,虽然早经说过,不由得都停下手里的事,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张池便先引荐此间主人,正是户部崔尚书公子崔举。惠能看崔举,眉如秋水,目似朗星,粉面如春桃灿烂,身段如空谷幽兰,傲岸如三秋之菊,正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崔举看这和尚,疏眉朗目,粉面樱唇,身材高挑,气度温文,又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好沾惹。听见他的名号不见谄媚,看见满船娇娥不见贪婪,处豪奢之地却并不畏缩,便高看了他一眼。也还了半礼,口称“大师。” 惠能笑道:“不敢称大师,便呼我惠能吧。” 崔公子从善如流,改称“惠能师父”。
      张池又一一引荐他的几个同学。惠能见他们言辞都十分谦和,并没有要挑事的意思,大大放了心。殊不知若他是个平常和尚,或者崔公子对他没什么客气,自然另有一番说道。众人见他举止洒脱,且崔公子待他不同,自然也不会找他的茬。他们做个读书人,要见到另外一个读书人嘛,不称量一番、大撕一场是不好平心下交的。若是见了一个有些学问的和尚嘛,就分外尽心和善起来。那和尚不是大隐也是大隐,不是名僧也是名僧了。与隐士、名僧交往的,自然也属风流才子、名士一流。因此惠能所担忧的需剽窃后人诗词,抄袭某某绝对之类的破事一个也未曾上演。
      不久船行至虎丘,众人弃船登岸,那些船伎们娇声嫩语,都叫“官人且住,奴奴来也!” 急急下船,多有因踏板狭窄不敢下船的,急的跺脚。惠能见几个小姑娘急得跳脚,免不得转过头来举手道:“你们搭着我,走过来吧。” 那佳人咯咯笑着,一边搭了他的手慢慢走下船来,最后一个名叫蕙蕙的手不大老实,往惠能手里狠勾了两勾。只当惠能要夺手不肯,或是反而动手调戏了,蕙蕙憋着要叫,谁知这和尚面上只是笑了笑,依旧扶着她下来,说了一句:“要小心看路。”蕙蕙反而羞得红了脸,使扇子遮了脸,一径跑到前面去了。
      那虎丘乃是姑苏最顶尖一个游乐之所,一向游人众多。众人迤逦行来,走到剑池、真娘墓、试剑石、二仙亭那里,都乱纷纷要题诗、作对。惠能辞以“不善做诗”不肯掺和,张池强之,惠能笑指剑池道:“贫僧这里有一个故事,试飨大家。” 众人急说快讲,惠能组织了一下,坏心地讲了一个魔改版永恒之井——阿曼将军力斩上古之神以成‘剑池’的故事。
      众书生听得热血沸腾,连那几个花娘也听住了,不住出言发问。谁知这和尚十分不讲文德,更了一个前传就推说没有了。众人恍若看见暴雪真人跳票,不由得唉唉连声。张池等好不容易劝得同学们走开,向惠能道:“不想师父所讲的故事竟与青竹居士所著之《阿萨太子传》颇有几分相似。前日盛海堂出了千两赏银,说是青竹居士的残篇没有了,要征求大才续做此书。不瞒师父说,我跟几个同学们也试过了。那前作也奇了,文笔通白,不见什么大典故、大文采,偏续之极难。并非笔力不达,只是想不出那许多奇思妙想来。大师既然擅此事,不如去摘这千两赏金如何?”
      惠能心想你一个古代书生,怎比得上暴雪真人的脑洞?续不出来是对的,续出来那些策划们好去吃土了。他不接让他续书的话题,只问:“我听说那盛海堂乃是姑苏大书商。他家几时悬赏,赏文我倒不曾看见。” 张池道:“他家只是向各书院、天下明士们去信求稿,倒是不曾公开悬赏。” 惠能道:“原来如此。” 小阿才在旁听得待蹦跶,着惠能一脚踢在屁股上,没敢吱声。
      众人登到山顶,观了风景,还在那风吹不到的地方吃了带的菜肴、点心、干果,饮酒作乐,至午后都半醉扶归。崔公子走在后面,随口问道:“如何?” 蕙蕙小声道:“和尚非常人也。”
      至枫桥码头下了船,张池定要送惠能回去。惠能百般辞不脱,同了他下船。方走到义慈巷,一个人满头是血,摇摇晃晃的当面走来,倒地不起。众人吓了一跳。张池的小僮小石头跑过去拿手在那人鼻子底下试了试,喊道:“还有气。” 众人才上前探视。惠能觉得此人眼熟,因叫阿才使帕子给他擦了擦血,端详半日,讶道:“苟掌柜?”
      张池大愕:“师父认得他么?” 惠能道:“却是故人。这人是我们太仓县书铺的掌柜,不知为何在此,也不知怎么满头是血。” 张池忙道:“可要报官?” 惠能道:“先救人。”
      众人七手八脚的打寒山寺后门把个苟掌柜抬死狗一般抬进去,打水拭面,又帮他擦拭身体,见他身上虽然有些青肿,看来不大严重,脸上也是眉棱骨砸破流的血。寒山寺的和尚见不会死人,伤又不重,也就松了口气。再细看,便听苟掌柜哼哼着道:“饿,好饿,好饿……”
      众人大喜:“原来是饿的!”
      这有何难。阿才立即跑出去买了一碗粥、两个大素油包子、两个茶叶蛋回来。苟掌柜闻见香气,登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咣咣咣一顿吃尽,还喝了一大壶沫子茶,放声哭道:“惠能师父,神僧上人,我对不起你嗷呜呜呜呜呜呜……”
      惠能待他哭的差不多,方道:“你不要急着哭。到底为什么,你要说呀。” 苟掌柜哭哭啼啼地,说出一番话来。
      那苟掌柜原是怀山堂庶子。老父亡故,嫡出兄弟当家,就将他打发出来。只当他就此半死不活了,谁知这苟近仁不知怎么走了狗屎运,被他一撅撅得一个大金矿。他还想着自己发达了,族中自然另眼相看,要接自己的姨娘出来享福,然而怀山堂的老夫人一辈子吃他亲娘的亏吃得够了,如何肯让她轻轻易易的跑了?自打老家主一倒头,就说叫她们做妾的吃斋念经祈福,丢在一个生冷的所在,每日两碗稀里咣当的粥汤,身上两件将破未破的衣裳,让她们苦熬。苟近仁的娘还指望儿子翻身,咬牙撑着。
      彼时苟近仁发了大财,回家求告要接亲娘出门,老夫人变下脸来,先千方百计地把雕版挤到手,又把苟近仁的亲姨娘与一个光身乞丐捉在一起,说她通奸,打得半死,连苟近仁都说他不是苟家子孙,逐出了家门。再说那个盛海堂,因老夫人的兄弟、侄儿们吃喝嫖赌败坏得也差不多了,被怀山堂今日半股,明日一成的买下来,早成了怀山堂的马甲。老夫人把《太子传》交给盛海堂刊印,一边高价悬赏求续书,打着叫苟为仁永世不得翻身的主意。
      嗳!这陈年老醋吃起来真是波高三丈,什么池鱼统统遭殃。
      众人听见这个奇闻,一时面面相觑。张池听到后来,才晓得《太子传》的原著就是面前这位僧人,又是羞愧又是义愤,大声道:“天下间怎么有这样毒辣的妇人!亏我没有接这个悬赏,我若写了,是我张道航一生之玷!大师放心。就是我的同窗们,我也回去与之分说,断不会叫他们为虎作伥。”
      惠能微微一笑,道:“且慢。且不要与他们说。我们空口白说自己是原著,被盛海堂知晓了,扯起皮来难以收场。小僧倒有一个主意。”
      众皆说:“大师请讲。” 惠能道:“他们重金求叙,打着没有残稿的旗号,若是神僧上人突然写出《太子传》新卷,他们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张池拍手道:“大好!大好!就请大师快快写来,我们白鹿书院情愿捐资出版。” 惠能道:“这倒不然。我们如此如此……”
      看官,预知惠能和尚待要如何行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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